《春未绿》cersie

6、第六章

　　第六章：
　　[洛水]

　　这位年轻男子便是黎之清之子，黎墨。
　　跟着的少年名唤召歌，是黎墨手下最年轻的黑衣。

　　两年前，北靳遭了蝗灾，城里的难民一波接一波的逃出城去，偏偏那个时候安西黎氏有人发现在北靳又突然出现了不少玉澜苍阁的人，与三年前一样，那些人隐入城中，一直在悄悄打探着什么。

　　三年前，黎墨扑了空，到北靳的时候人已退了个干净，如今来的，却是比上次多了几倍的人，黎墨自己请命，重新来了北靳。
　　来的时候带了大批人马，半个月内抓了不少所谓的妖道，那些人的法术怪里怪气，逃了一些，剩下的几乎全入了冥修。
　　冥修是一种道法，开启冥修之人将身体陷入长眠的状态，五感全无，除非自主结束，否则跟活死人没区别。

　　黎墨气的杀了几个，可是到底无用，本身使用这种法术的人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根本不在意还能不能醒过来。

　　抓来的人中还有个半大的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是玉澜苍阁的人，可他偏偏身上又有玉澜苍阁的令牌，黎墨完全没有把这人当孩子来审问，八大酷刑轮流使了一遍，才在那孩子奄奄一息的口中撬出两个字。

　　云府。

　　赶去云府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黎墨站在大门口，一抬手，折断了那门上的匾额。

　　听闻这云府原本还未曾因为蝗灾从城中逃走，怎的黎墨一得了消息，一夜之间全家都不见了？若说这里面没鬼，谁会相信，于是黎墨特意留了些人在洛水等消息。

　　大概一个月前，洛水来信，说是似乎有了云家的消息。

　　几番折腾早把黎墨的耐心磨尽了。

　　清冷的面容上除了杀意，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了。

　　“抓回来。”黎墨眯着眼睛说了三个字。

　　玉澜苍阁三番两次的派人潜入北靳他真是烦透了，可身为王室又不得不管，神武得到消息，祁浔阳那老东西跟外戎的大王似乎又重新合作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大动作，弄得王室里人心惶惶。

　　黎之清见他来查了两次，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带回去，阴阳怪气的说了他几句。黎墨天之骄子，心中自然不平，恨不得亲手了结了祁浔阳才好。

　　＊

　　云子乔三人在云府内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大门口，正在茫然之际，突然从天而降一群黑衣人把她们围了个严实。

　　小花吓的连连惊叫。

　　兰嬷嬷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否则凤姬也不会独独派了她来，可当她眼角一扫，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黑衣人的袖口织了暗花，旁人不晓得，她却看得清楚。

　　是黎氏的杀手。

　　＊

　　三人被抓进了马车，一路到了洛水。

　　兰嬷嬷对云子乔使了个眼色，意思叫她不必太紧张，然后她们三个人就被分开关了在不同的地方。

　　每间屋子门口都有黑衣守卫，逃是逃不掉的，云子乔瞥了几眼门口的人影，心中倒也没有特别害怕，此刻她的心思皆在家人身上，想起云府那副破败的样子，只觉得担忧不已。

　　三人的身形，年纪，早已被召歌禀报给了黎墨，他自然也知道这里面最像主人的人就是云子乔，所以审问也将从她开始。

　　＊

　　“吱。”

　　守卫推开门，云子乔扭头望来。

　　树影错落之下，屋外的光线被一道人影所遮，逆光之中缓缓露出一张惊世无双的脸庞。

　　他头冠墨玉，脸白如雪，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眸正轻飘飘的打量了一番云子乔。

　　云子乔愣了愣。

　　她在异香楼中待了五年，东西的好坏自然容易分辨，眼前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的戴的皆为上品中的上品，尤其是他周身的气势，简直比当年云子乔第一次见到凤姬时的压迫感还要强烈。

　　难道是洛水的官员吗？

　　云子乔心中忐忑，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

　　当时整个北靳只有她们三个人，若是因此引得旁人的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兰嬷嬷没有动手，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想到这儿，云子乔暗暗沉了口气，弯下腰冲眼前人拜了一拜，“大人...不知小女犯了何事？”

　　她恭恭敬敬的站着，额边落下几缕散开的发丝，薄薄的肌肤泛着些苍白的透色，大概是感到紧张，黎墨一眼就看见了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每一个骨节都攥得发白。

　　竟是一位娇弱的美人。

　　黎墨回忆了一番玉澜苍阁那几个妖女的画像，随后皱了皱眉。

　　没有她？

　　那么她是什么人？

　　＊

　　黎墨复手而立，面上的神情刻薄且锋利，斜着云子乔冷冰冰的问了句：“你是什么人？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出发前，凤姬给她编造了一条身世，兰嬷嬷和小花都知道，如今分开被囚，看样子是要挨个审问的，思及此，云子乔垂了垂眸，低声答道：“小女姓张..从苦杏村而来。”

　　黎墨怎么可能知道苦杏村这种地方，当下不满的眯了眯眼，又问：“你与北靳的云家是何关系？”

　　云子乔后背一僵，声音再次低了下去，“远亲。”

　　“远亲？”黎墨挑起眉眼，“什么亲戚连云家搬走也不知道？”

　　云子乔的额角已沁出冷汗，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回大人的话，小女乃是云家夫人景氏表侄女，因小女家中穷困，多年来也未曾与表姨母有所来往，此番路过北靳，便想着来看望表姨母，哪知...北靳城却变成了如此....”

　　说着说着，云子乔亦有几分哽咽。

　　黎墨看了看她泛红的双眼，真是好一副娇弱模样，说的跟真的似的...

　　“哦？不知你若是用了刑，还能否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黎墨扯了抹若有似无的笑，幽幽的威胁了一句。

　　云子乔飞快的蹭了蹭眼角，应道：“小女不敢说谎。”

　　黎墨不语，只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一声让云子乔一下子绷紧了身子。

　　她本就没见过多少男子，更别说眼下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紧张的气氛随着黎墨的沉默而越来越浓重，压得云子乔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敢抬头，不敢开口，甚至连求他放她们离去她都不敢...

　　黎墨站在云子乔的面前，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排影子，遮去眼底深处那深不见底的神色。

　　良久过后，只听黎墨再次问她：“如今你寻不到亲人，又该如何？”

　　云子乔怔了怔，“...只好..回家去...”

　　“回家？你不是说家中穷困？”

　　云子乔的内衫几乎已被冷汗湿透，只能勉强撑着双脚，应声答道：“大人误会了，小女此来...并非是打秋风...”

　　“你这身上穿的倒不像是你所言。”

　　“这...”云子乔咬了咬牙，“小女来亲戚家做客总不好蓬头垢面的...比起表姨母家..自然算是穷人了...”

　　“牙尖嘴利。”黎墨冷冷地打断了云子乔的话。

　　云子乔一下子抿住嘴，哪里还敢再反驳。

　　黎墨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云子乔双脚一软，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桌角，大滴大滴的冷汗才从额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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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可要押去刑房？”召歌见黎墨从里面出来了，立刻上前询问。

　　黎墨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眯起了眼睛，“不必，看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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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两日，守着云子乔的守卫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守卫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姑娘自被关在此处后一直十分安静，怎么今日忽然来敲门了？

　　其中一人小声问道:“要不要开门看看啊？”

　　另一人有些为难: “这..主子没有吩咐..”

　　“可这几日主子也没用刑，估计要留活口的，敲的这样急，别是有什么事吧。”

　　两人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先打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门一开，守卫们看见云子乔面色惨白，额角的头发全被汗水浸透，只见她捂着肚子虚弱的对他们说：“还请两位帮我禀报一声..能不能..能不能叫我那丫头过来…过来一下..”

　　守卫见她面色不对，像是病的不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主子没有吩咐用刑，那定是准备留活口的，若是真病死了，恐怕他们也难逃责任。

　　“要不，去通报一声？”

　　“恩，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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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自己的丫头？”黎墨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挑眉问道。

　　“是。”守卫答。

　　黎墨身后还站着个年轻人，一袭红衣，光彩夺目，他面上带着笑，随口问道:“是不是那云家的远亲丫头啊？我说，二哥你也太着急了些，一个小丫头，能与玉澜苍阁有什么瓜葛？赶紧放了她随我一道回去罢。”

　　此人乃黎之清三子黎盈。

　　黎墨白了他一眼，幽幽道:“你懂什么，别在这儿胡闹了，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

　　召歌应声：“主子，那姑娘的两个仆人受了刑，怕是一时半会的下不了床..”

　　黎墨听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病了便去请个大夫，要奴婢过去干什么？谁知是不是装的。”

　　守卫一听，连忙点头。

　　主子发了话，自然是立马去请大夫...可是还没等守卫退下去，黎墨又叫住了他。

　　“罢了，我去看看。”

　　黎盈闻言扬了扬嘴角，黎墨一起身他便占了刚才的椅子，还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摇头晃脑的问：“二哥何时如此多管闲事了？”

　　黎墨没理他，径直往云子乔被关着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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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了？”

　　守卫答道:“不曾再有响动。”

　　“开门。”

　　“是。”

　　黎墨原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手段，哪知大门一开，却是一道人影躺在了冰凉的地上，一动也不动。

　　黎墨怔了怔，一眼就看见了云子乔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嘴唇。

　　“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