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胭脂泪如血(二) ...
-
“我要杀了你!”傅离像疯了一样地举着剑就向胭脂冲过去。
胭脂冷冷一笑,手一挥,一条不知是钢丝还是铁丝的银丝就飞了过来,仿若有生命般舞了起来,若一条银蛇在空中猖狂的摆动身子,那一刹那,我只觉得一股凌厉而阴寒的气势排山倒海的压来,傅离被银丝击中,向后摔了出去。
“胭脂,你在干嘛?!”我又惊又急,完全摸不清状况,锦城第一美人,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武功高强,而且杀了人还面不改色。
胭脂却不理我,只是又一挥手,银丝又向倒在地上的傅离击去,我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的向傅离扑去,生生地代他受了一击,背上立马就多出一个小孔,血流如注。
在我身下的傅离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嘴唇嚅动,想要说什么。
我喘着气,低声地说:“你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走,别白白的送了命!”
他看着我,眼中一瞬间闪过炽亮的光芒,终于还是咬牙站起身向远处跑去。
“你不准杀他,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你不准杀他!你若杀了他,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转过身,声嘶力竭的朝着胭脂大喊,背上的伤口痛得我冷汗直冒,我却只是死死地瞪着她。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她的目标显然是我。
“唐若萱果然是好胆色,不杀就不杀……这种人也不值得我出手。”胭脂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身上的红纱在夜空中长长地飞舞,滑过长空,飘过清月,她微微侧头,水漾的目光瞥向我,冷冽的吓人。
“你,你到底是谁?”我厉声问道。
“我?”胭脂以袖掩唇,咯咯浅笑,臻首微垂,仪态优美,风姿动人,眼眸轻轻地扫过我,眸光如水,流波盈盈,却深藏一抹阴毒,“我自然是胭脂啦。”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此情此景忽然让我想起了前世所看的恐怖片,汗毛前所未有的生长着,于是我就在那里哆嗦地闭了口。
“唐若萱,长得也没有多美啊,那人为何会这般的喜欢你?”她突然俯下身,眼光如针地细细打量我,鲜红的指甲划过我的脸。
我心里一阵战栗,却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深思似乎有些恍惚,突然,放开了我的脸,双目杀机毕现,一挥手中的银丝缠住我的小腿,便拖着我往前走去。
那银丝原本是极细的,此刻被她施力,便一点点掐进了我的肉中,勒出血来,我痛极,只得有气无力地问她:“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别乱动哦,要是乱动,这只腿可要被切断了,”她回过头,极其妩媚的一笑,手上微一用力,我痛叫出声,血流得更猛。
我不敢再乱动,也不敢再说话,只是任她一路拖着我。浑身上下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疼疼疼,背上伤口的血早就染红了我的衣服,这样无休止的疼痛让我忽然觉得死也未必不是一场解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胭脂忽然停住了,在我的身前,从很深的地方传来隐隐的风声,令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脚下确是万丈悬崖。
她转过身,笑眯眯地弯下腰,伸手向我前襟里探去,这一探却变了颜色:“书呢?”
我一愣,忽然想起为了晚上的夜游我临时换了套衣服,《武阳遗书》我向来随身收藏,可今天却把它忘在了换下的衣服里。我冷冷一笑:“胭脂姑娘处心积虑也是为了《武阳遗书》?”
胭脂恨极,突然一掌劈向我,有一股极冷极阴寒的气流涌进了我的身体里:“你个小贱人!待我等会拿到了东西,再把你碎尸万段!”
我的牙关打颤,却硬是强忍的不吭一声,嘴唇已经被我咬得殷红一片,献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右手掐进旁边的地里,指骨都突了出来,冷汗涔涔而下。
胭脂看我的样子,眼中微芒一闪,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这样固执,就不怕见不到你心爱的萧廷了吗?”
我拼命地呼吸,恨恨地道:“见不到他是我的福气!”
她猛地站起身,双目杀气微消,迷茫地看了我一阵,轻轻地反复重复着我的话:“见不到他是我的福气。”
“可是我却还是想要见他,”她毫无焦距地瞪着前方,“这么多年,我在外飘荡了那么多年,为了练冰玄大法吃了多少苦,不就是为了回来见他一面啊。”
她忽然收了迷惑,诡异地笑了:“等会,你就能见到他了,我到要看看,你在他心里是不是像外界说的那般重要。”
她一把抓起我,忽然纵身向万丈深渊里跃下,我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般,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眼前的景物在不断地上升倒退,就在我怀疑会不会就这样一直下坠没有尽头时,她忽然轻飘飘地落了地,重重地把我摔在了地上。
我跌坐在血泊中,捂着小腿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破口大骂:“你这疯女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她看向我,语气幽幽的:“你叫唐若萱,便与我有仇。”
我冷冷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她却只是轻轻一笑,盈盈扭着腰肢,绕过我走向一面布满青苔藤蔓的岩壁。“就是这里了。”眼中忽然现出一片神往,便施力去推那面岩壁,只可惜不管怎么用力这面岩壁仍是纹丝不动。
我倒在一边,看着她莫名其妙的举动,身上的伤口早就痛得麻木了,许是失血过多,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泛出了黄色,晕晕乎乎的。
她忽然转过身,狠狠地踢我,眼中闪烁着怨毒的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会打不开?!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女人,抢了我的廷哥哥!”
因着痛意,我的神智清醒了些。“廷哥哥?你认识萧廷?”这样的称呼,似乎跟萧廷颇有渊源。
她凝着我的眼,月光忽然消失了,我更看不清眼前,她许是累了,竟挨着我坐了下来,一阵久久的沉默之后,她忽然低低地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廷哥哥的样子。他和他娘亲都住在天罗宫里最西郊的西苑,我只听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却从未见过他。6岁那一年,因为贪玩,我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西郊那边,却看见一个蓝眸银发的男孩站在桥上,十岁的样子,他长得真是太美了,我还记得那时的阳光轻轻地洒下来,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里,那么洁白,那么温柔,又是那么孤独,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就跟着痛了。我走上前,问他你是谁,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走开了。我跟着他,才发现他竟是一路摸索着走路,却原来。,他那好看的蓝眸是看不见东西的。”
我听着,心里轻轻一跳。
她又柔柔地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爹爹提到廷哥哥和他娘的名字就很生气,我只能偷偷地跑去看廷哥哥,还把爹爹给我买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都带过去,廷哥哥虽然还是冷冰冰的,我却知道他是喜欢我去找他的。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她笑出来,笑声极低,却极是愉悦,融化了她的冰冷,冲淡了她的杀气。
“后来呢?”我不禁脱口问道。
她看我一眼,目中忽然变冷,闪过一抹极妖异的光彩:“你知道为什么廷哥哥会和他娘住在最偏僻的西苑吗?我八岁那一年,无意中听到了爹爹跟大哥的对话,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原来爹爹是被迫跟廷哥哥的娘柳薄雪结婚的,因着外公我爹爹才不得不取了她,柳薄雪也并不喜欢我爹爹,她喜欢的是幽冥教的教主。柳薄雪怀着廷哥哥的时候,我娘才刚进门,我娘虽知道爹爹并不喜欢柳薄雪,却还是担心一旦她生下了孩子,自己便没有了地位,便暗中下毒,柳薄雪命不该绝被救了回来,可是廷哥哥却从此瞎了双眼。”
想起萧廷那双漂亮却无神的蓝眸,我心里一痛,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啊,所有的小孩不是应该都在父母的爱与期待中降临的吗?父母彼此心怀怨恨,还要连累未出世的孩子遭到这样的阴谋算计,萧廷竟是从小在父不疼,母不爱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婚后,那柳薄雪还暗中和幽冥教教主私会,”胭脂低低的叹息,又接着说道:“我心高气傲的爹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就在廷哥哥面前亲手杀了柳薄雪,后来竟还派人要杀廷哥哥,幸亏我暗中通知了蓝叔叔,才把廷哥哥救了出来。廷哥哥后来就在蓝叔叔的安排下,逃出了血月神教。”
这是什么样的父亲啊,杀了自己孩子的娘,又要下毒手害死自己的孩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难怪萧廷会对这世上之人都心存怨恨,一方面是因为双目失明由自卑而生的偏激,一方面确是因为他从小所受这样非人的待遇,他的四周竟没有一丝丝的关爱与温暖。
恐怕,胭脂是他当时唯一受过的关心与爱吧。
我看着身边的人,胭脂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前尘往事,一片迷离:“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萧廷又是如何当上血月神教的教主的?”我轻轻地问着。
没想到听到这话,她却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我这样的对他,这血月神教只有我是真心真意地对他,爹爹罚他的时候是我替他求的情,爹爹拿鞭子抽他的时候是我挡在他身上,爹爹要杀他的时候是我不顾一切地通知蓝叔叔救了他,结果,结果,他回来了,他是回来复仇的,哈哈,我当年这样对他,我这样爱他,他却这样对我,却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啊?!”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地在那里放声痛哭,直哭得声声断肠,杜鹃泣血,我原本对她恨之入骨,现在却不由得对她满腔悲怜,那恨不由自主少了不少。
我叹了一口气,尽量柔声的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却猛然抬起头,抓住我的前襟:“廷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只能爱我!他怎么可以爱上别人,怎么可以爱上别人!”然后又大力甩开我,悲伤呜咽道,“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对我笑的样子,他是爱我的,是爱我的……”
夜风忽然急了一些,冷冷地拂过,只有丝丝的凉意。胭脂的脸迎着风,晦暗不明,看不真切,她就这样静默了许久。突然轻轻一笑,同刚才的幽怨判若两人:“萧廷他是爱你的。”
我一愣,没弄清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就见她轻轻的起身,眼中闪烁着残酷的笑意:“待我拿到了九转回魂铃,便杀了萧廷,为我爹爹,娘亲,大哥,二哥报仇,再夺回血月神教。”
我怔在原地,口不能言,脑中的一切都乱了……
忽见她向我看来:“我复仇的第一步,便从你开始吧。”她的眼神一变,杀机陡现。
疯了,疯了,这女人是真的疯了,她竟打算利用我来对付萧廷。
“你死心吧,萧廷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该清楚,他根本就不会因为我而受你的要挟。”我冷冷地说道。
“是吗?”她轻轻一笑,水袖一扬,猛地扳过我的脸,看向身后,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人影。
月光在他飞扬的长发上洒上点点光晕,将他清绝天下的容颜衬托得亦幻亦真,浑然不似俗称中人。月光在他周身升腾变幻,他的衣衫在光下看去宛如落雪一般,片尘不染。
他轻轻伸出手,修长的指尖,仿佛有光晕正默默流动。
那一刻,夜风屏住了叹息,明月也惶惶避退。
天地万物,仿佛都不胜他的光芒。
来人却正是血月神教的阿卑罗王,萧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