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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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他，路过他直接去了明字辈所住的明堂。转过鸣幽峰的竹林，就到了尘净和他的徒儿们住的明堂木部。
尘净看着心情还不错，想来明辛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
我展了展我的袖子，抬脚上前要去打个招呼，顺道拿走几瓮酒，却不小心看见从明堂出来一个穿着仙子似的裙子，裙沿似乎还有昨夜月光留下的点滴银色发光的痕迹。
我看着那个女弟子一时失声好久，尘净注意到了我，也注意到我在看那个女弟子，和蔼的笑笑：“明苒，过来一下，师叔有话问你。”
趁我走近，他又悄悄问我：“你想问啥，我帮你一并问了。”
他心思坦荡，如果是尘甘指不准会以为我看上了这个女弟子，一边骂禽兽一边叫人过来瞧瞧。
我抿了抿唇，道：“她那裙子，是哪里来的。”
尘净讶异：“你还看女人裙子？”
我眼神瞧向别处：“过几天烧给昭昭，她喜欢漂亮裙子。”
尘净默了默：“对不起，我一定帮你问到。”
那个叫明苒的女弟子恭恭敬敬地走到我和尘净前面，作了个揖，问：“尘净师叔叫明苒有何事吩咐？”
尘净偷偷瞥了我一眼，清了清喉咙，说：“我们明月要过生辰了，我看你这裙子好看，是哪里做的？改天我下山给她也订一件去。”
确实要到明月生辰了，尘净向来宠爱自己的弟子，过生辰都要自己亲手挑选礼物送过去，过小年过大年都是拉拢弟子们一起玩些旧时他们家那儿的游戏。
明苒掩面笑了：“哪里是定做的，山下那家最大的锦绣坊有成衣卖，这是他们那儿的热门款式，听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一直很好卖。不过尘净师叔，若是要送生辰礼，还是不要买同样的裙子给明月了，锦绣坊也接定制的单子的，回头我叫明欢给你制一幅图送来，你拿去给锦绣坊定做，明月一定喜欢。”
尘净连声说好，“不过这衣服我还是自己画吧，回头拉明月去做衣服，她肯定高兴坏了，你可千万别和她说起，要保密，保密啊。”
明苒道了声“是”，转身便走了。
尘净转头问我：“你真要烧给昭昭？这衣服我看着也挺贵，可能是我没做过父亲，没什么想把最贵的东西给女儿的想法吧。如果你真要做，入门时我就听说你绘画不错，帮我们明月也画一幅行不？”
我低低说了“好”，他看我脸色不对劲，又问：“尘徉，你怎么了？”
“没事，我要去雪艮峰找吴班昀，先不和你聊了。”我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没有去雪艮峰，而是在自己的房间拿出了生骨石和离魂草。
房间很暗，我又没有打开窗户。眼前是一尊小鼎，是我从南横借来的玉衡鼎。这样，东西就齐了。
我盘腿坐在地上有些昏沉。仿佛昨日还是歆冉坐在石头上和我说话，昭昭刚学会走路，太阳照常升起，四百年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依旧住在嘲岚边境的砖石房子里。
窗外一缕斜光穿到我前面，轻轻柔柔，我不禁伸手去接。伸出手的那一刹那我又忽然醒过神，自嘲的笑笑，起身去书案上拿了朱砂写好的歆冉的生辰八字，轻轻摊在玉衡鼎底部。
我可以做法了。
用研钵碾碎生骨石，细细切碎了离魂草，撒在玉衡鼎里面。然后是最重要的东西。
仙魄。
“喂，郦珩，你昨个儿有没有看见风雨谷那边的金光莲花云？”尘甘叼了根稻草，一边和我背柴一边聊天，“那云也太好看了，从前胡汶说那是上辈子积了大福气的人这辈子成仙才有可能出现的云。”
我沉默地低头走着，不应一句话。
尘甘叹口气：“郦珩啊，你也别太自责了，歆冉，昭昭，尘岳，都不完全怪你，都过了三百来年了……你啊……算了算了，走吧。”
我忍着疼取出那一团冰冷雪白的的火焰，全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样，艰难的把仙魄放进玉衡鼎，颤抖的取出吴班昀的虚火折子，点燃了玉衡鼎。
雀繁的话还犹疑在耳——你若是取到了鳄龙潭的离魂草，南横的玉衡鼎，只差一步，成了仙，拿出你的仙魄，用虚火点燃玉衡鼎，便可复活你思念的那个人。只是……
不出一月，你便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我看着玉衡鼎上出现一个若有似无的魂魄，又变成了具象的躯体。
歆冉还是穿着白色的裙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实在撑不住了，痛的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七天后，尘净和尘甘都在我床前，连胡慧师叔都在我床前。
我睁开眼又闭上眼。
尘甘气的大骂：“好你个郦珩，偷偷成仙就算了，还把什么仙魄给了那对狗男女，你你你，我当你是识人不清，你哪是识人不清，你就是个瞎子！”
尘净好声好气地劝尘甘莫要再提，“尘甘，别提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尘徉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你说起来反而让人难堪。”
尘甘“咻”地一下站起来，一脚踩上凳子，怒道：“不知道？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不知道？我上回看明苒穿了那件裙子我就晓得了！歆冉也有那么一件是不是？你是不是以为她只是穿了这件裙子而已？她那日还同吴班昀表白心意！尘徉，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很难过，还想着牺牲自己让他们在一起？你这个傻子，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他发完火就用力跺着脚走了，“砰”地一声重重关了门。
尘净脸色也不好看，他转过来又安慰我：“尘徉，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我去给你求方子，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了。”我冷冷说，“你不必去求，我也没有下辈子了，这辈子能过好就不错了。”
尘净脸色僵了，胡慧师叔出来打圆场：“尘徉……不要胡闹，你在这好好休养，我们明日再来看你。走吧，尘净。”
他们人全部走完后，我倒是觉得轻松自意。他们给我换了个大一点的住所，右边就是窗，对着嘲岚海，可以看见海上落日。
嘲岚嘲岚，我心里念着这两个字，既不想叹息，也不想就这么睡去。
撑着坐起来，靠在背后冷硬的砖墙上。往事漏洞太多，我都不愿意去想。
比如星明不饮茶；比如吴颁昀给我的那具偃人有使用过的痕迹；再比如，歆冉问我是否喜欢的那双鞋垫，最后也没有到我手里。
日头慢慢悠悠地沉进海面，周遭温度一下子凉爽起来。
“叩叩叩”
“进来。”我看向门口，明辛探进来一个头做贼似的问我：“师叔，我师父他们走了？”
“走了。”我轻声道。
“啊，师叔，看来你这次病的很重啊，都不说我逃课了，平时你比师父还要啰嗦呢。”
我懒得理他，靠在墙上见他摸出个麻布包裹，坐到我前面，在床上摊开来，里面是些灵芝片人参片之类的滋补物什。
明辛担忧地看着我：“师叔，你可要好好养病，这些东西是我吃剩的，给你吃。”
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红烧肉这类油荤放在一边，起身拍拍手，“师叔，那我先走了，一会儿我师父该发现了。”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也看出我心情不好，连关门都是轻轻掩上的。
我看着海面渐渐变黑，晚霞褪色，深吸一口气，去拿那包红烧肉。
手一抖，全部撒在了地上。
我看着地上的肉，觉得有些可惜，想去拿麻布包，又怕拿不稳，抖了手，浪费了明辛的心意。
我从前从未细想，只觉郎情妾意，日子过得赛神仙。直到我看见那条裙子，那条翩翩似仙，宛如月光化作的裙子。我不由得恍惚，我的相思锦，也被歆冉丢在了不知名的悬崖处，她从不穿，从不用。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她从没有爱过我。她仅仅是怜悯的和我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就连昭昭，大概是亲生的所以舍不得吧。我却是从未发现。
我掀开被褥，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袍，缓缓行到门前，打开门，门外正是月色星漫天。
我觉着走的不方便，在橱子里找了半天，找了到了一根拐杖。我就拄着拐杖出门了。
我知道歆冉最喜欢去鸣幽花谷，那里是她所说的仙境的入口处。
我就像从前一样，做小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花谷。
那里站着两个人，歆冉和吴颁昀。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在月下赏花。路上我听其他弟子谈话，说歆冉没来看我的原因是，重活一世想要去追寻自己的真爱。那么想来她是追到了。
两人确实般配，我当初又怎么会看不清，又怎么妄想和歆冉一块儿呢？
夜晚有些凉，我拄着杖又慢慢地回了房间。
以前还是凡人的时候听说人要死的时候是有感觉的，厉害的还能知道自己几日后死，什么时辰死。
我猜，我还有半个月能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