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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天杜春明也在六月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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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山好友唐周是个敦厚人,把侯府比做了书中的虎穴龙潭之所,明示暗示杜春山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住在侯府,看人脸色。
杜春山对此烦不胜烦,又不好明说,只得拿“京城居不易打发他”,可以说是非常现实和无可辩驳了。
“宝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杜春山瘫在美人榻上,眼睛上盖着一层湿布巾,瓮声瓮气的,“没你爹在你背后漫天撒钱,就你那么点俸禄,是供的起这屋子?还是养得起你那一身膘?”
唐周小名大宝,是个圆滚滚的雪胖子,走路地板都能颤声儿的那种,闻言猛踹了美人榻一脚,心内有些丧气,感情两个月的菜粥白喝了。
杜春山这人什么都好,专爱踩人痛处这点最让人受不了。如今当官也是要看脸的,高堂之上没几个是丑的。
唐周充满愤怒的一脚并没有唤醒杜春山一点同窗情,晃了晃身子,不为所动,捞起滑到脖颈上的湿毛巾,重新盖好了继续闭目养神。
他最近新添一毛病,眼睛总是难受,唐周拉着他去回春堂,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随便开了些药喝着,平时只能用湿毛巾敷一敷缓解一二。
唐周看他不愿说实话的样子,暗暗叹气。他对忠勇侯府并无好感,或者说他对权贵都没什么好感。
他家从前是行商的,自小便见惯了父亲向当官的赔笑脸。前朝非书香门第、权贵显宦几乎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偶有富贵农家子弟闯入三甲便不得了了。
士农工商,商人为贱,在前朝自然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唐周父亲当初还考虑过将唐周过继到同宗读书人家,没想到太初元年皇帝就下了诏令,言明英雄不问出身,不论是何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均可参加文武举。
虽然这则诏令对没有人身自由的罪人、家生奴婢、倡楼优伶而言形同虚设,但是对商户人家来说那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诏令一出,唐周父亲便托了百般关系,将唐周送进煊赫百年的山门书院,唐周自己也争气,进入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通过吏部复试不久便补了离京不远的定凉县县令,比起其他仍然等着一二补缺的同科进士而言,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杜春山则一早被点入翰林,在翰林学士院任职编撰。
从来都是状元探花出尽风头,到了杜春山这就完全掉了个个儿。
同届的状元是个年近不惑的半老头,如今还在翰林学士院窝着,杜春山却已经被调往中书省,任职中书舍人,专门协助起草皇帝诏令、文书册命,还有机会进奏殿前。
“哎,别装死啊。”他好不容易抽空上了一躺京城,可不是为了看杜春山修仙的,拖着椅子坐到杜春山面前,“那贺春庭是马夫人爱子,等这风头一过,她还不得往死死里整你们”
“已经整了”贺春庭无所谓道,示意唐周换一条新的毛巾来,“整宿整宿地闹,非得说是我们几个害了她的金瓜子儿,感情我们逼着他逛娼坊似的。”
唐周拎起一条滴水的毛巾扔到他脸上,八卦性起,“你老子怎么说。”
“能怎么说?押回房里歇着呗。风尖浪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再闹出个丑事来,侯府还要不要了。”杜春山有些头疼,圣人下旨斥责忠勇侯府之后,他在中书省下的日子便有些难过。
如果没有意外,他在中书舍人上再熬些年,定然可以更进一步,杜春庭的事情一出,他才知道,任何经营都比不上圣意,如今就是再有差事也不会指派给他。
唐周闻言悄悄打量四周确定无人,趴在杜春山耳边,神神秘秘的:“阿濛,我听烟柳说,那天杜春明也在六月坊。”
杜春山猛地拉下毛巾,压低了声音:“杜春明?!你相好的没看错?”
“不止烟柳看到了,其他六月坊的姑子也都瞧见了,据说当天两兄弟还闹了一场。”唐周笃定道。“我估计这事儿瞒不住。”
杜春山也不躺了,扶着靠背坐了起来:“应该不是,他虽然为人莽了些,不至于这么没脑子,而且杜春庭在大孝期间死在烟花柳巷之地,这事儿无论是对侯府还是对他都没有半点好处。”
“那这事儿难道就是个意外?”唐周有些怀疑,大孝期间出去喝花酒的不止杜春庭一个,偏偏杜春庭死了,侯府没来得及收尸,就闹的满城风雨。
“杜春明蠢,杜春庭可不是个傻的。”唐周意有所指。
杜春山当然知道唐周指的是什么。杜春庭好歹举人功名,自然不可能蠢笨不堪,喝喝花酒就算了,朝廷也不会真的去管你一个无官无爵的世家子。
但是,大孝期间一下子找了几个娼妓,还把自己玩死?玩死之前还跟兄弟吵了一架,太过巧合,也不像是杜春庭能干的出来的。
“要么有人要整侯府,要么有人要杜春庭的命。或许不止杜春庭......老头子不想把事儿闹大。不过你都知道的事,马家也一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