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山》乱撒狗血

3、仗谁的势欺哪个人

　　杜春山回府的时候，花厅处早已闹的不可开交，马夫人娘家果然来人了。

　　堂前一堆男女或站或跪，俱是面色哀戚，起起伏伏哭声一片。

　　杜春山绕过这些人进了内堂，就看见坐在一旁的杜春明满脸不耐和嫌恶。

　　马夫人怀里抱着尚且年幼的杜春和，她自那日被杜茂生关在房内不得外出见客之后，自觉多年夫妻情分一夜殆尽，心中已然恨透了姓杜的，却又无能为力。

　　幸而她的奶嬷嬷替她出主意，暗地里使人去娘家寻太爷哥哥，这才有了今日的对峙。

　　马氏自觉大儿子是个聪明的，平日虽然喜欢和丫头妓子们厮混但都有分寸，没道理一夜之间在娼门丧命。

　　死的不堪不说，死后还被人夺了功名，百般嘲笑。侯爷却要遮遮掩掩，连当日杜春明和杜春庭在娼门大吵一架都想瞒着她！

　　杜茂生面色难堪，心中有气，没想到马氏竟然偷偷找来了马如梅，大舅子马如梅刚升任监察御史，品级不高权限却大。

　　这事情若是处理不好，难保马如梅会脑子转不过弯一脚参上去，风波再起，侯府危矣。

　　“我外甥死因存疑，侯爷却百般遮掩，不说查清此事，还将我妹子软禁在府中，我妹子怎么说也是诰命夫人，还望侯爷能解释一二。”马如梅说话不疾不徐，有种刻意端着的意思。

　　此人天生一张苦瓜脸，此时唇角下撇，脸色红中带黑。

　　杜茂生撇了撇嘴角，勉强耐着性子应付，“此事春明已然解释了，他当日不过是偶然瞧见二郎就在娼门厮混，先太后刚去，若是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不过是劝了兄弟一把，春庭不听劝两人这才闹了起来，郎身边侍候的人、六乐坊的妓子也都是能证明的。”

　　“呵，说得好听，理全给你占了。焉不知是你们侯府仗势欺人，命人做的伪证。”马如梅端坐在下首，垂着眼皮，凉凉开口。

　　“仗谁的势欺哪个人？马御史你可得说清楚。”杜茂生收起了微笑。

　　马如梅掀起眼皮，撇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杜茂生。“侯爷，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我本是亲家，这事儿早些了结早好，春庭也走的安心，如今百般阻挠......”

　　杜茂生开口打断：“我阻谁了？我不让马御史查了吗？当日能找到的人都跪在外间了，我不让你问话了吗？”可以说是非常不客气了。

　　“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侯府权大势大，威逼利诱又不是什么难事。”依旧淡淡的。

　　“哦？”杜茂生闻言不甚在意地抖了抖袍袖，“你可有证据？”

　　马如梅深深看了一眼：“侯爷做事向来干净，我就是拉着这些人进了大理寺，也未必撬得开他们的嘴。”

　　“那就是没证据了？”杜茂生笑了笑，不甚在意，“不妨我给马御史提供几个？鲁国公家的小子怎么样？当日在场的可不止我家二郎呐，再不行还有陈家的，阮家的。我杜某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让他们改口吧？”

　　这个老匹夫！马如梅心中暗骂，面上却是山水不露，端的是四平八稳，越是底子薄的人越是偏爱“贵族式不屑”。

　　“我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做这些无用的这些口舌之争。我妹子被你软禁是事实，春明春庭二人起了争执也是事实，侯爷不允人告知我妹子春明和春庭之事也是事实。”

　　扫了一眼默默垂泪的马氏，接着说到：“今日若不能给出个章程，难免日后两家起了嫌隙。”这就是在威胁了，作为御史，马如梅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杜茂生微微一笑，“这事儿闹大了，确实对谁都不好，我暂时禁了夫人出门，不许下人妄自揣测传谣，也是因为不想闹大，有辱圣听。”

　　“侯爷能看的分明。”马如梅勉强压制住上翘的唇角，点头道。

　　杜茂生摊开双臂恰到好处的舒展了一番，外客面前，这举动实在无礼，马氏兄妹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俱是疑惑。

　　“然后呢？”杜茂生虽然在笑，眼中却是冰冷至极。

　　然后？然后什么？马如梅觉察有变，眉眼间故意作出不耐。可惜了，他花了太多时间武装外在，却来不及武装自己的脑子，内里烂絮一团，正欲开口，就被杜茂生汹涌而来的质问打断。

　　“然后要我家大郎去死吗？因着大舅子这轻飘飘的几个字？马如梅，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也太瞧得起你马家了！感情我损失了两个儿子，两家就没有嫌隙了？”杜茂生敲了敲桌沿，掷地有声，“那我宁可不要这层关系！”

　　“侯爷何必如此！”马如梅猛然拔高了声调，“我不过是想仔细调查一二，以慰春庭在天之灵，春庭是我亲外甥，也是侯爷嫡子，春庭的死疑点重重，身为人父却偏袒大儿，怎不叫春庭母子寒心......”他的本意根本不是要杜春明去死，虽然死了更好。

　　“得了吧。”马如梅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杜春明冷哼一声开口打断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杜春庭是你俩搞出来的，无凭无据就敢上门要人偿命，便是去了大理寺也没这个……”

　　还没说完，额头上就挨了一茶盏，温热的茶水混着血水糊了半脸。“闭嘴！”对这个什么屁都敢乱放大儿子，杜茂生实在是心力交瘁。

　　杜春明也是个熊的，不忿道，“我说错了吗？上赶着掺合不就是想把我拉下去好让四郎上来吗！”

　　马如梅腾地站了起来，满面羞愤，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就太丢人了，指不定明天一早京城里就开始传他马家拿春庭的命去博四郎的前程！结果呢，还没谈好呢，忽然给扣了一顶□□的帽子不说，此行的目的还被大咧咧晒了出来。

　　是人都得恼羞成怒，马如梅自觉再留下来也是丢人，指着杜春明对杜茂生放狠话：“府上的大郎君好生教养！也不知能得意到几时！”

　　一旁的四郎被吓得哇哇大哭，马氏怀里若不是抱着儿子又有儿媳拦着，怕是要上前撕了杜春明。

　　杜茂生也窝了一肚子火，杜春明又趁机扔了二踢脚，一下子就炸了：“我儿子什么教养，不劳你操心！此间之事，马御史想参就参，我侯府奉陪到底！侯府就是倒了，也由不得下三滥作践，空口无凭就想辱我满门，讹我府上。到时便是拼着被圣人责骂，也要讨个公道。”这是明着骂马家是下三滥了。

　　公鸡对啄，角落里的杜春山暗暗评价。

　　马如梅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双目阴鸷：“侯爷有种，我们走着瞧！”头也不回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