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20、第 20 章

　　暂时安置姜锋的地下仓库是石潜安排的，木雪阳只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张罗。人说狡兔三窟，她简直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有几个地洞，由此可见应该也是狡兔之中特别狡的那种。
　　她看着石潜把仍在昏迷中的姜锋左三圈右三圈地缠在椅子上，还稍稍动了点恻隐之心。但一想起姜锋这人在被石潜敲晕拖走之前想要扑向自己的那一下，那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又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石潜正忙着给绳子打死结，背对着木雪阳的表情有些狰狞：“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木雪阳连忙点了点头：“发出去了。”
　　“那还能争取一点时间。”石潜这样说着，从五花大绑的粽子姜锋面前让开，躲进了他身后的货物阴影里，“叫吧。”
　　木雪阳提起脚边的凉水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半桶水泼了出去。被劈头盖脸地来了这么一下的姜锋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到让木雪阳开始担心这人是不是就醒不过来了。她扔了水桶，紧张地看向对方。姜锋微微皱了皱眉，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迷离。
　　“姜总，你……”木雪阳叫了出口之后觉得自己的反应可能有些过于热情，不利于接下来的问话，轻咳了两声，收敛了点神色，“……能说话？”
　　不愧是曾经受过专业训练，姜锋的目光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恢复了清明一片。他并没有回答木雪阳的问题，只是挣扎着扭头看了看四周，沉声问：“这是哪里。”
　　站在姜锋正后方视线死角里的石潜一声不出，好像整个人融入了黑暗。
　　“这是哪里不重要。”克服了最初的对姜锋根深蒂固的恐惧之后，木雪阳也迅速进入了角色状态，从手边拽过那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仪态从容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我用你的PDA群发了消息出去，说你已经抓到我了。信号发射的地点同我身上的信号源重合，想必没人会怀疑。”
　　姜锋对木雪阳的话不置可否，一双鹰般目光锐利的眼扫过来，语气冷淡：“你倒是长能耐了。”
　　“谢谢夸奖。”木雪阳把这句当成是夸奖大方收下，笑弯了眼，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但其实没长什么能耐，现在还是怂得要死。我保证就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姜锋的回答毫无悬念：“我什么都不知道。”
　　木雪阳笑了笑：“放心，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是来给你送信息的。”
　　这句话半真半假。刚刚趁着姜锋昏迷的时候，她已经把他的PDA里能够调查的部分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自己通缉令的罪名是个意味深长的“叛逃”之外，木雪阳还“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实时位置信息果然是在通缉令下方全程直播的。她找遍了全身都没能发现发信器，只能理解为这东西藏在她身体里面，短时间内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两个事情搞清楚了，她眼下还真没有什么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姜锋沉默了不说话，显然是等着木雪阳开口。木雪阳也没再拖下去，好像中间无事发生一般自然地接上了姜锋被敲晕之前两个人的话题：“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应该也意识到太多细节对不上号这种事了，对吧？”
　　像姜锋这样敏锐的人，没可能对那些戳在眼皮子下面的疑问视而不见。如果消失的人是别人也就算了，换成整日相处三年多的人凭空消失，留下的许多蛛丝马迹足够引起他的疑心。
　　他的表情果然凝重了起来。尽管被表情出卖，姜锋嘴上还是保持着防守的态度：“你接着说。”
　　“那我就直说了。”木雪阳眯了一边的眼睛，“‘事务所其实是一切事件的幕后主谋’，这种事情你有没有设想过？”
　　她本来猜想自己这句话的效果应当是平地一声惊雷响，可对方的反应仍是平平淡淡，除了眉毛更拧了一些之外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这反应总共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一个字都不信当她扯淡了，另一种是对方每个字都相信并且在他说出来之前领悟了。
　　“这就是你‘叛逃’出事务所的理由？”姜锋没有回答木雪阳的问题，只是反问道，“我本来还在奇怪你能叛逃到哪里去。”
　　“好吧。给你看点直接证据。”木雪阳站起身，走向被五花大绑的姜锋，伸手探向他的耳后。姜锋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条件反射地避了一下，见避无可避便索性由她去了。
　　“对不起了。”木雪阳低声嘟囔了一句，从姜锋耳后撕下了那个小圆片，粘在食指指尖在姜锋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对吧……哦我问了句蠢话。这个贴片是脑通讯的发射接收器，为了保持随时联络要一直贴着，事务所应该也是这么告诉你的对吧。”
　　姜锋没有回答。木雪阳只当他是默认：“给你看点好玩的事情。”
　　她集中了精力。这其实是她在取下贴片之后第一次试图主动发起对话。出于习惯，木雪阳把自己的食指搭在耳后，那块本来粘着贴片的地方。
　　集中精神。
　　回想着以前发动脑通讯的感觉。
　　“连线姜锋。”
　　姜锋的表情一瞬间变了。与发动一次脑通讯不同，接收通讯并不需要太多的心理准备，只有被动的选择接或者不接。
　　她看到姜锋的表情经历了一番自我折磨，终于是恢复了淡定。
　　“接通。”他说。
　　那种一瞬间清明的感觉出现在木雪阳的大脑中，而她知道对面的姜锋此刻也是同样的感觉。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木雪阳切断了通讯，笑眯眯地看着姜锋。
　　姜锋的目光射过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木雪阳慢慢悠悠地说着，调出了自己PDA里存着的那份录像，“给你自己看吧。”
　　木雪阳满意地看到眼前这人一张万年不变的石头脸露出了混合着惊恐与困惑的复杂表情，内心暗自后悔没有把这个表情及时录下来。录像在屏幕里木雪阳的尖声哭泣中戛然而止，空荡荡的地下仓库再一次恢复了安静。姜锋的敏锐程度在她之上，而她现在让姜锋经历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都是她这几日亲身经历的无水加速版，没理由不能撬动对方心里那把锁。
　　“这些都是真的吗。”
　　经过片刻的沉默，姜锋开口问道。
　　木雪阳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仰视着姜锋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已经去边界看过了。没有黑雾。只有一圈高高的墙。”
　　姜锋不说话。木雪阳也不说话，闭上嘴巴等着他。
　　时间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悄悄地流了过去。
　　而在沉默的尽头是姜锋一句不冷不热的问话：“你们想怎样。”
　　木雪阳双臂撑在他大腿上，借力起身，笑得像只狐狸：“想做的事还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