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19、第 19 章

　　那个木雪阳尚且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人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他和周岚一起忙中有序地整理起桌面上散落着的材料来。在红灯亮起之后，房间里的所有人像是瞬间接通了电源的玩具人偶，按照预定的方式行动了起来。木雪阳站起身，她也想找点什么事情做，至少也要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可却大脑一片空白。
　　她今天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石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朝着一个角落拖去。木雪阳跌跌撞撞地跟在石潜身后，又被他推搡着钻进了墙角那个看起来像是资料柜的大柜子。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看到整个房间像是变戏法一样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这大概和“隐形衣”一样，都是那个叫做商三的男人的某种高科技了。
　　“柜子”连接着一个地道，狭窄却不曲折，也没有岔路。木雪阳在完全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声时刻在提醒着她自己身后跟着的还有另外一人。爬过了一段距离之后前方豁然开朗。木雪阳从地道中灵巧地跳下，落在了一条可以容一人智力的暗渠内，又转身拉了石潜一把。那地道虽然宽高足以容纳一人通过，但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过于狭窄，石潜转身的动作都由此变得笨拙起来。
　　木雪阳轻轻踩了踩脚下。这里看起来是一条早已停止使用的暗渠。虽然有些潮湿，可从墙壁和地面的状况来看还勉强称得上是“干净”。
　　“这是哪里？”她问。
　　“后门。”石潜言简意赅地回答，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起来，“我们时不时就清理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木雪阳想起石潜家里那种匪夷所思的整洁法，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所谓“我们”只有他一个人。
　　她抬脚追上了石潜：“刚刚是怎么回事？”
　　“小夏在外面按动了警报，应该是有人临检，这种情况不多见，但偶尔就会来一次，不用担心。”石潜背对着木雪阳的方向说着，声音平稳，“外间还有那些人能稍稍拦上一拦，那间地下室应该没那么容易暴露，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在地下转了两圈之后，两个人终于是得以攀着铁梯返回了地面。这里是一出草丛掩盖之下的废弃井盖，早已锈迹斑斑，乍看之下完全看不出端倪。木雪阳又盯着洞口的方向多看了几眼。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没能遇到另外几个人，这让她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从别的路线逃走了。”石潜领悟到了木雪阳正在担心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开口解释道，同时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木雪阳认出这里距离“守夜人”还不算太远，不免有些奇怪：“那你又折回来干嘛。”
　　“车停在附近了。看看情况，如果没人注意到的话我打算开走它。被临检的人看见了又会添点麻烦事情。”
　　他回答得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木雪阳都没好意思吐槽他停车的位置本身就已经是一个错误。两个人溜着墙边，石潜向“守夜人”的方向眺望了一下，轻轻地“啧”了一声，懊恼地说：“看来还是晚了。还好这附近路段没有监控，万一想找借口的话还不至于被堵死……等一下。”
　　木雪阳的心情跟着石潜的这两句话跌宕起伏了一番，本来已经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却又被石潜这句“等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有等到石潜的后半句话，已经被对方二话不说牵起手臂狂奔了起来，心还是停在嗓子眼处。在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不远不近不疾不徐地就那么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被对方发现了吗？
　　木雪阳心里小鼓打得震天响，石潜却十分淡定地拉着她在小巷中七扭八拐，试图甩开对方。可在如此乱成一团的八卦阵中，二人竟然跑了好几个弯都没能甩开那个脚步声，这让木雪阳着实觉得有些意外。
　　就像对方本来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一样……
　　“啊。”
　　木雪阳短促地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石潜拉她不动，也停了下来，目光中带着疑问。
　　“这人搞不好是冲着我来的。”木雪阳说。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也没个结果，必须做点什么事情，“对方只有一个人，我来引开他，你先走。”
　　这句话放在一般的电影里妥妥地就是个flag，威力仅次于“打完这场我就回老家结婚”。木雪阳有些担心石潜没能领会她的精神，但石潜只犹豫了一瞬，便松开木雪阳的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下一个街角。
　　……好吧就算对方领会了，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大概对方是领会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木雪阳从随身小包里摸出□□，紧张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她总觉得刚刚那个脚步声听起来熟悉，直到脚步声的主人真的出现在面前了，木雪阳才轻轻舒了一口“原来如此”的气。
　　“姜总晚上好啊，来遛弯啊。”她故作轻松地朝着面前的那人打了个招呼。
　　姜锋没接她这个话茬，沉默着走了过来，最终在距离木雪阳三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像是有所忌惮一般看着她。木雪阳耸了耸肩：“我又不咬人。要说怕的话应该是我怕你才对。”
　　“你被通缉了。”姜锋一点废话都没讲，开门见山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雪阳突然觉得有些感动。眼前这人直到前天为止还是与她同屋办公的同事，虽然人看上去冷酷得没边，可平时还是很照顾他们这些小虾米。就算自己被通缉，姜锋也是先问出了一句“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上来抓人。
　　她揉了揉鼻子，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啊，甩都甩不掉。”
　　姜锋不回答。
　　“保持沉默就算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木雪阳一撇嘴，“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发信器之类的东西啊，跑到哪都逃不出事务所手掌心的那种？不愧是做过脑改造的，想要随便放进去点东西真是太容易了。”
　　黑暗中木雪阳其实不太能看清姜锋的表情，只是觉得对方的身形一僵。
　　“你说什么？”
　　“脑改造啊，你不记得了？”木雪阳语气假装轻松，她已经看到了姜锋身后移动的那个人影，“‘黑雾’出现之前，事务所给我们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改造的，这样就能随意篡改我们的记忆了。举个例子……”
　　她小小地逼近了一步。
　　“你还记得图图么？”
　　“你不是说它是……”
　　“我桌上的玩偶？随口骗你的。”木雪阳又走上前一步，姜锋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的动摇几乎是穿过空气直接传达了过来。“你都不记得她了。明明以前她同你最要好。我们全办公室里没人敢开你的玩笑，除了她。她还叫你姜总……”
　　“难道不是你……”
　　“怎么会是我。其实你也隐约意识到什么事情了对吧。很多微小的对不上号的细节。你也在心里觉得奇怪了，对吧？”
　　她又逼近了一小步，在安全距离的边缘试探。姜锋的犹豫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钟，随后便恢复了冷静。他身形微动，可还没等来得及扑上来，却已经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出现的是石潜。
　　“哇，偷袭。潜哥好无耻。”木雪阳看见“援军”赶到，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也习惯性地开启了胡扯模式。
　　石潜没理她这句：“我们得快点找个地方藏起来。”
　　“嗯。”木雪阳收敛了开玩笑的心思，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姜锋，“这就是事务所那块钢板上最薄弱的一道裂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