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18、第 18 章

　　一听这话，石潜迅速地瞟了周岚一眼，眼神中带上了些许责怪的神色。周岚耸了耸肩，满脸的无辜，像是在说“你不在我又拦不住她”。石潜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那颧骨女人转过脸来看着他。
　　“单星辰，我记得我们曾经协定过在根基牢固之前不去找事务所的正面麻烦。”石潜看向被他称作“单星辰”的那女人的眼睛，表情严肃，“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现在‘根基牢固’了？”
　　“牢固？”单星辰嗤笑一声，随手抓过自己面前的一张纸，轻轻抖了抖，“你还记得这些资料是我们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吗。”
　　石潜不做声。木雪阳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散得有些远、落在她面前的纸。那是洛书的访客记录，也是此前她夜里溜去徐紫檀的办公室被周岚撞了个正着，没来得及看到的剩余部分。
　　单星辰手中那张被她抖动得沙沙作响：“事务所的黑手已经伸向我们内部了。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消失，一个接着一个。到最后谁都不记得，我们为什么要联起手来对抗这个看起来像是在保护隔离区的庞大组织。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召集到这些已经意识到什么事情的人，反攻事务所。”
　　“这份资料的提供者并不是我们‘守夜人’内部的成员。”石潜避重就轻地回应了一句。但看起来单星辰完全没有上他的圈套。
　　那女人言辞尖刻地反问：“难道你能说这件事只是个偶然？”
　　石潜不说话。沉默的空气笼罩在小小的会议室中。“这件事不是偶然”，“同伴们正在消失”，这两件事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已经心知肚明。木雪阳看着手中那张纸上附着的照片中洛书微笑的脸，突然产生了一种此处不说点什么不行的感觉。
　　“也许我们不会忘记，事务所曾经做过什么。”木雪阳突然开口，一瞬间把会议室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犹豫了一下，停顿过后还是选择继续开口，“至少我什么都记得。”
　　几道友好或不友好的目光转成了疑惑。木雪阳看了一眼石潜，见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总之我身边也有人消失，这周之内，两人。但她们两人我一个也没有忘记。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说到这里，把手中洛书的来访记录向其余几人挥了挥，“我曾经接触过这个人。他虽然已经意识到了‘隔离区’有人失踪，但却是通过残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推理判断出来的，自己也不能确定。而我不同。我是真的能记得她们。”
　　她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而且我也能看见隔离区的边界。黑雾不存在，那里只有一堵高高的墙。”
　　木雪阳不知道是自己话语中的哪个部分触动了那个女人。单星辰的态度明显软了下去，小声嘟囔了一句“进度还真超前”。她还不熟悉这女人，拿不准这人只是在感慨还是在讽刺至极，只好稳妥一点选择不说话。
　　“好了，关于这一点我们是不是没有别的疑问了？”石潜轻轻拍了拍手吸引在座几人的注意，不动声色地拿回了主导权。
　　“等一下。”刚刚在他们进门的时候第一个站起来整理资料的那个年轻男人这时开了口，“就算她什么都记得，难道我们最后能把指挥棒交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手里吗……”
　　“不是来路不明。”石潜沉声纠正道，“她是我带来的人。她记得的事就是我记得的事。下一话题。”
　　木雪阳听出石潜的话语中隐含着“她说什么我都信”这一层意思，这种绝对的信任让她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周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木雪阳在胸前动作幅度很小地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修成正果？”周岚用口型这样问着。
　　“快了。”木雪阳比着口型回答。
　　石潜还没注意到身边这俩姑娘正打着哑谜，继续说道：“事务所的实力我们都清楚。如果现在选择正面对上他们的话，我们从实力上没有能胜过他们的把握。”
　　石潜这句话说中了问题。一个能在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建立起权威的组织实力深不可测。就算退一万步讲“黑雾”和“墙”都不是他们的阴谋，他们也有着足以掩盖这一切的实力。就算他们组建了一支愿意反抗事务所的队伍，恐怕在刚刚露出一点苗头的时候就会被对方一网打尽。
　　桌子的最远端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咳。那个角落此前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木雪阳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有点驼背的瘦削男人。
　　“我以为我提供的技术支持足以弥补所有实力上的差距。”
　　那男人这样说道。男人面貌普通，穿衣风格也很大众，乍看之下本应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角色。但木雪阳偏偏就觉得这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阴郁，明明人就在这个房间之中，却像是哪里都不存在一样，散发出一种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气场。
　　“你知道我还不信任你，商三。”石潜直言不讳地说道。那个被称作“商三”的男人也没有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抬手拿下夹在耳朵上的一根香烟，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过滤嘴。
　　“比起我你更信任她。我知道。”
　　商三抬起眼睛看向木雪阳。与他对视的瞬间，木雪阳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忙移开了视线。
　　“我不信任的是你的‘技术支持’。”
　　商三挑起了眉毛：“隐形衣有过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吗。”
　　木雪阳惊讶之余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原来这位便是提供了接触式光学迷彩的人，恐怕是有点来头。
　　“一件‘隐形衣’并没有。但上百件‘隐形衣’就说不准了。”石潜话说得表意不明，“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积累到今天这个程度，无论是这个藏身之所也好，现在守在外面的那些成员们也好，还是我们现阶段掌握的所有资料也好，都是很宝贵的财富。我不想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动，最终功亏一篑。重新积累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比起贸然出动，我们还有一条更简单好走的路，众位想要尝试一下吗。”
　　单星辰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周岚抢了先：“‘守夜人’是由你建立的，否则我们不可能有能这样聚在一起的组织。你说就好。”
　　“谢谢。”石潜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了木雪阳。尽管他还什么都没有说，木雪阳却不可思议地猜到了他的意图。
　　她在心里默默地管这种默契叫“心有灵犀”。
　　“据我所知，事务所现在并不是……”
　　事务所并不是钢板一块。有消失的人，有记得的人，就一定有在诸多证据中添把柴就能意识到事情真相的人。而石潜想让木雪阳做的，恐怕就是那个添把柴的人。
　　这一系列的活动只发生在她的心里，石潜还没来得及说完，话语已经被头顶上来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众人纷纷抬头望去。上面传来的骚动像是有几百匹马来回跑过一样。
　　周岚第一个站起身：“这恐怕是……”
　　如同为了响应她的话语一般，房间的灯光突然变成了红色。不断闪动的猩红灯光传递出某种急迫而不安的躁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