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17、第 17 章

　　今天的“守夜人”酒吧里依然冷冷清清。小夏正一如往常地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听见门铃叮叮当当地响起，他先是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然后才抬头看清来者是木雪阳和石潜，愣了一愣，轻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
　　石潜轻轻挥了挥手，把小夏的下半句话挡了回去。木雪阳猜那没说出的后半句大概是“今天不会来”。
　　“两杯特调，预定的座位。”石潜说。
　　小夏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墙边一扇不怎么起眼的门：“这边请，可能有些拥挤，稍后为您送到。”
　　木雪阳猜刚刚两人的对话可能是石潜说的那个“守夜人”组织的什么内部沟通方式。这其实不稀奇，她也没太在意。但木雪阳好歹也能算是这家店的熟客，听说店里还有所谓预定的雅座却是第一次。
　　石潜带着她轻车熟路地朝着小夏指的方向推门而入。木雪阳本以为在这里看到的会是什么认真一点的会议室资料室一类的地方，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门后面还真是个普通的雅间，装潢和外间差不许多，三五个卡座，卡座里甚至还有几名已经在这里的客人，全都是熟客木雪阳从来没见过的面孔。见有人进来，那些客人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齐刷刷地把视线转过来，盯着石潜和木雪阳打量。木雪阳被这样一群充满着探寻和审视意义的目光检阅了一遍，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终于是在心里念叨着“不能露怯”强行忍住了，挤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又悄悄往石潜身边凑了凑。
　　石潜轻轻点了点头。那些人这才纷纷转了回去，又各自专注于自己之前正在做的事情。木雪阳跟在他身后，穿过这个气氛诡异的雅间，直奔最里面的一张桌子。那些人看起来像是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可木雪阳总觉得要是自己稍稍表现出一丁点“具有危险性”的行为，一定会被这群人直接请出去。
　　这里的环境让她觉得不舒服。她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要在这里……”
　　石潜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在那张桌子的桌面下面扳了一下。木雪阳目瞪口呆地看到那桌面竟然自己缩了起来，露出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来。
　　其他客人对如此异常的景象熟视无睹。挡在他们面前的原本属于那桌子的挡板如同地铁的自动闸机一样弹开，露出一条通路。石潜下了两级台阶，然后半侧过身，朝木雪阳伸出右手。
　　“酒窖改的，有点黑，抓着我。”他说。
　　木雪阳忙不迭地跟上石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桌面在他们头顶慢慢关了起来。好在楼梯两侧还有一些小灯在，这里倒不会漆黑一片，只是多多少少都有些阴暗压抑。
　　桌面刚一合上，木雪阳立刻急不可待地发问：“外面那些人是？”
　　石潜回答得言简意赅：“成员。”
　　“专门来看门的吧。”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看出来了？”
　　“每个人面前的酒都没动过。谁来酒吧点了酒不喝，就只是为了吃薄荷糖和花生米的。”木雪阳撇了撇嘴，“演技太差。”
　　“喝酒误事。”
　　……明明是个把老巢安在酒吧地下酒窖里的酒鬼组织，还真敢说。木雪阳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石潜虽然已经习惯了昏暗而陡峭的楼梯，但为了照顾第一次下来的木雪阳，他还是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打开门的瞬间木雪阳只觉得自己从古堡探险终于又切实回到了现代社会。
　　门后面是一件布置简约的房间。日光灯，长条桌，一圈扶手椅，一个简易的文件柜，怎么看都像是学生社团活动室的标配。长条桌周围坐了几个人，除了周岚之外木雪阳一个人也不认识。一看便知那几人被突然的门响吓了一跳，有个年轻男人反应迅速拢起桌上散落的文件，看清来者之后，那人的动作定格在抓起文件的一瞬，然后又泄了气一般把拢起的文件撒了回去，跌回到椅子上。
　　“卧槽石哥你吓我一跳，不是说你今晚不来了吗，要照顾……”男人的话在目光聚焦在木雪阳身上时戛然而止，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哦。”
　　“人我带来了。”石潜这样说着，大步上前拉开了桌旁两张相邻的空椅子，示意木雪阳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我希望能让她加入我们，这样也方便一些。”
　　他的这一句话下去竟然产生了类似静音罩一般的效果，在座的几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加重了木雪阳的忐忑，她局促不安地在椅子上坐得溜儿直，屁股只沾了三分之一的椅子，看上去像是刚刚步入社会的新人在等待面试官的判决一样。
　　坐在长条桌对面的一个女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以为，你今天先斩后奏把人带来的行为根本就没给我们其他人提出反对意见的机会。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听听你的理由。‘正在被事务所追杀’这种理由大概是不能做数的。”
　　那女人穿了一件深棕色的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拢起，打扮很是庄严肃穆。她颧骨突出，嘴唇很薄，说完话之后便紧紧抿了起来，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木雪阳只用一秒钟不到便得出了“这女人很有话语权，且恐怕不好惹”的结论。
　　石潜镇定自若地开口道：“她能看见边界。”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周岚坐在木雪阳对面，听见石潜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木雪阳有些尴尬，却又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好吧。”那个高颧骨女人妥协了，“那让我们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到底什么时候对事务所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