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21、第 21 章

　　石潜从姜锋的身后绕了出来。姜锋看见眼前的男人，先是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是你”，说完了才释然了一般又舒展了眉头，又补了一句“也对，应该是你”。
　　木雪阳轮流打量着那两个人：“怎么，认识？”
　　“周三那天就是他送你去的医院，碰到过。”石潜简短地回答了木雪阳一句，又看向姜锋，“长话短说。我们想搞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情况必要的话，也不排斥用点特别的手段。我们只是想保证自身的安全。如果你不能协助我们的话，也至少不要妨碍我们。”
　　姜锋被绑在椅子上，石潜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这样的位置关系让石潜的这句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都像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姜锋的反应却不像是受到了威胁。他仰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盯着对方，回敬道：“正巧，我也想搞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信了你们的话。不指望你们提供什么协助，别挡路就行。”
　　石潜一声不吭地绕到姜锋身后，用小刀割断了绳子。尽管刚刚双方态度听起来都很强硬，木雪阳还是觉得这块“最薄弱的钢板”八成是被撬出了一条小缝。她顺手揉皱了指尖上那一点自洁材质的小圆贴，笑眯眯地说：“那这东西没用了，我就丢掉了啊。”
　　她还记得许秋平听说自己拿掉了贴片时的反应。如果被人发现，自己这行为相当于强行把姜锋拽上船还封死了退路，多少有些不道德。可不道德归不道德，摘了贴片也许能防止对方出了门就反水，至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姜锋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并没有站起身，只是换了个更自在的坐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木雪阳：“你随意。”
　　这句“你随意”说得是相当蜻蜓点水。明明同刚才一样都是一坐一站的位置关系，可木雪阳偏偏觉得自己仿佛从审问者和主导者的位置，瞬间变成了受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我平时到底是有多怕他。”她不动声色地想。
　　木雪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脱口而出：“那个……姜总，你回去以后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这个。”木雪阳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耳后，“如果被人发现了可能还是挺麻烦的。”
　　要是好不容易才撬起来的这个缝因为这种小事被人连着铁板一起除掉了，她们这一出恐怕亏得有点大。可姜锋却像是完全没有在意，站起身，活动着肩膀，斜瞟了她一眼：“一般没事谁会死盯着别人耳后看，创可贴剪个圆片效果也是一样的。就算被人发现……哦对了。”姜锋像是一瞬间想起了什么，神情严肃，“你已经发现自己的位置信息是被时刻锁定的，对吧。”
　　木雪阳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个位置信号的发信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件事只有C以上的调查员知道。”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能跑还是跑吧。你那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上面的人，他们这会八成就在来堵你的路上了。”
　　石潜适时地插了句嘴：“有解决的办法么。”
　　姜锋瞥了他一眼：“消除信息的办法我倒是不知道，但有个地方可能是安全的。昨天位置信号消失了一小会，结合当时的路线和你们的话来看，只能是黑雾区了。”
　　“黑雾区？”石潜“咦”了一声，“可是难道黑雾区不应该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吗？”
　　姜锋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正是越靠近隔离区边缘的地方，事务所的控制和管理越薄弱。”
　　石潜单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可从常理来看，如果是不想让市民接近的地方，事务所应该是做足了防御措施，以防有人乱闯。这也就是说明……”
　　“事务所根本就不在意市民会不会靠近，会不会发生危险？”木雪阳带着疑问腔地接了一句，随后一拍手，小声嘀咕着，“我就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也有可能是黑雾区根本就不在事务所力所能及的管理范围之内。我记得自己告诉过你们无数次看问题不要太偏执。”姜锋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责备，“不管怎样，我这边会尽力查出事务所在搞什么名堂。以我现在的立场很多事情不能做不能说，你们好自为之……特别是你。”
　　姜锋最后一句话是对木雪阳说的。木雪阳反射性地后撤了一小步，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前小boss撂下一句话之后离开，眨了眨眼睛。石潜见她原地不动，拉了她一把，轻声说：“我们也快离开这里。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木雪阳被石潜拖着上了台阶，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着。他俩刚刚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木雪阳一咬牙，甩开了石潜的手。
　　石潜回头看着她，拧着眉头。
　　“潜哥，要不咱们……就在这拆伙吧。”
　　木雪阳这句话说得自己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要是石潜不同意怎么办？要是更极端一点，他说“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伙”怎么办？
　　石潜的回应相当简单：“理由？”
　　“你看天也快亮了。”木雪阳看了一眼已经泛出青白色的天，“你把了了一个人丢在家里……”
　　“这你可以放心，我可以拜托……”
　　“周岚，是吧？”木雪阳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明明有更合理的办法。我现在正被事务所追踪，追踪信号在边界附近不会被检测到。综合这两点考虑的话，我们分头行动，由我去检查边界岂不是更合理。”
　　石潜还想说点什么，被木雪阳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按了回去：“每个人都有非做不可的事，每件事也总有非他做不行的人。只有我能看到边界的‘墙’而非‘黑雾’，所以边界发生了什么由我去探索应该最合理。在我昨天晚上加入之前，你们应该也有一些正在按部就班进行着的工作，对吧？”
　　她移开了手指。石潜垂下眼睛：“对。我们正在根据那份拿到的名单发展潜在的同伴。单星辰的主张是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要直接正面碰撞，我的主张是先尽可能地增加一点有利条件……但不管怎么说，原本就是要去以卵击石的。所以我才不想把你……”
　　“可是我从来就不是局外人。倒不如说其实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靠近问题的核心。你想保护我，我很开心……”木雪阳试图露出现在自己能够展现的最好的笑脸，“可就算很开心，有些非我不可的事情，我还是不会躲在你身后避开的。你拦不住我。”
　　木雪阳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与石潜对视着。她看着石潜眼中的态度一点点软化，最后像是承受不住了一般别开了目光，小声嘟囔了一句“野丫头”。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她轻笑着转身，留给石潜一个背影，挥了挥手，“过会见。”
　　语气就像是在说“我下楼买包醋”一样轻松。
　　“黑雾区不设防，事务所不担心人们靠近的理由可能还有一个。”石潜冲着她的背影，提高了一点音量，“他们知道没人能从那里回来。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威胁到他们的……”
　　“我知道。”木雪阳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他，“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