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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小归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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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唯唐的狐朋狗友很快从影院的各个方向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在等他,夏同学很知趣地告辞。何鲜菇也没有留他的意思,苏苏和珠珠在绿色EXIT出口那个牌牌下面站着。
鲜菇刚靠上去,就被苏苏按住了脑袋:“昨天一起吃饭,现在一起看电影,你这是要勾搭组织部的骨干?”
“哦?”何芊回神看了一眼夏唯唐的背影:“他还是组织部的?”
珠珠抱打不平:“咱们学校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居然不知道他是组织部的就已经勾搭上了,你说你有啥动机。”
鲜菇抓住她的关键词:“动机是一个概括性的术语,是对所有引起,支配和维持生理和心理活动的过程概括。”然后苏苏就很不客气地掐了她的脸蛋。
有时候能够温暖人心的只是同伴的关注而已。
“去不去拍大头贴?”鲜菇在树荫底下豪迈地提议。
“去!去!”这个传统项目得到了一致地响应。
常去光顾的地方叫mini小铺,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块塑胶板,很多同学会把自己的大头贴展示在这里,然后用漂亮的水笔勾出花边。甚至有人写字:xx和xx永远在一起,每次来的最大乐趣就是先把别人的照片看一遍。
“看这个,看这个”苏苏垫起脚:“这是我们入学没几天拍的吧,那个时候珠珠你还是个黑框四眼妹!”
“你还说我!看你的小平头,你以为是江姐时代呢!”珠珠反击。
然后她俩就集体攻击鲜菇:“啊,还是瞧何芊吧,那时候也挺傻的,不是粉红就是嫩绿,穿得特幼稚。还有还有,看她的手表,还是米老鼠的,哈哈,米老鼠!”
“米老鼠怎么啦?米老鼠也是一大经典好不好,我那块是正版迪斯尼米老鼠,比小摊上的精致很多呀。苏苏你还说我,你那个时候是典型的高中生打扮,头上的头花比我的巴掌还大!”
“头花大那是青春的特征,年轻美貌妩媚你知道不知道。我说鲜菇你就别嫉妒了,还记得一年级发展学教授么,一张口就叫你——何鲜同学,回答问题!”
“我当然记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不规则地中海发型。每节课都要提问,每次提问都叫错,何鲜何鲜地,否则我这绰号是哪里来的?”鲜菇自豪地甩甩头发。
这几张熟悉的照片很快就看光了,何芊东一眼西一眼地瞎看,比如有些照片很搞笑,十来只手搭在一起,整张照片没一个人脸。或者是四张肥嘟嘟的脸挤成饭团模样为的就是凑合进取景框。女生一般喜欢瞪大眼睛,噘起嘴,斜上四十五度按快门。男生就随意一些,抱个篮球耍酷的人不在少数。
最多的就是情侣啦,像两条kiss鱼那样拍照的比比皆是,边上的话也很肉麻,爱你一万年、生生世世不分离,这样的豪言壮语。
看到角落里的一张,何芊的目光忽地停住。
“鲜菇怎么了?”苏苏扯她的耳朵。“六月初了,你怎么还在冬眠状态?”
何芊勉强笑了笑:“进去拍吧,我要把照片贴满整个手机。”
* * *
再见杜诚,他已经在小茶馆里喝茶,吃过东西,也换过衣服。恶人从来都有先告状的理由的:“早上你怎么没打招呼?我一眨眼,你就跑了。按照惯例,我们会送知情人回家的。”
他大咧咧地找了本汽车杂志看,又替何芊要了一壶冰糖红枣。
何芊不轻不重地抗议:“杜同志,现在不是腊月好不好?再补就出鼻血了,而且我也不是知情人。”她还真翻起鼻孔给杜诚看。
杜诚轻笑,“何同学对我这么有敌意?那我不逼你,我等你来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能耗多久我都有时间。”警察永远可以站在不败之地。
“杜同志,我强调很多次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况且我不是你的犯人!”
“你不是我的犯人,你的供词我不着急你可以想好了再说。好噢,你不喝红枣冰糖,你要什么?杏仁鲜奶?”杜诚端过饮料单子,摆在何芊面前:“虽说你有本事骗过测谎仪,不过有句话叫天网恢恢。”
何芊死命地摇头。
杜诚收起了一脸地嘻哈:“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你想过没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地工作?我,我的同事们,彻夜不眠并不是只有一个,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学会摆脱小孩子的心态,尽快地配合我们工作,说出实情。”
何芊烦躁地按动手机,最恨这样教条式地言论。
杜诚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还得说公事,你非但自己要交待,还得想办法让那几个小子开口。对于学生,我们并不想动用非常手段。”通常警察说的非常手段,并不是打骂,而是把人铐起来不让你睡,高强度地车轮审讯。换句话说是一种聪明的做法,精神上的摧残。
何芊耸肩:“为什么是我?你们不是还有很多专家吗?”
“ 对付这样的问题青年,我们相信你才是专家。”杜诚一点不吝啬他的夸奖。
“您高估我了!”何鲜菇还真有谦虚的时候。
“现在说这些很有意思?快点结案不比什么都强。”杜诚用两个指头弯曲起来摩擦嘴唇,那是他的习惯,经过何鲜菇的观察,他每次烟瘾上来,就会不自觉地这么举动。
何芊没心没肺地搭讪:“既然有警察同志们日以继夜地为人民工作,我绝对相信胜利就在眼前的!”她摆了一个‘我看好你哦’的姿势。
杜诚真是个修养很好的人,他可以慈眉善目地听着何芊对他冷嘲热讽,还能有闲心在大热天泡茶喝。
“奚落我你就能多块肉?”杜诚勾起一半嘴角。
“不要试图分析一个心理学系学生的心态,因为我们根本是变态。”何芊戳破最后一个希望的泡泡。
他居然可以放声大笑,拍着皮质的椅背,引来外人的奇异目光。何鲜菇像是在看一只最后的恐龙:“很好笑?”
“不好笑么?”杜诚勉强才能止住。
“我不认为好笑。”何芊非要据理力争。
手机响,可惜不是何芊的。
“噢?是吗?马上就到!”杜诚似乎有急事。
何鲜菇可算是有机会脱身:“去吧去吧,我不妨碍您工作!”她显得很大度,摆摆手,斜挎上白色米奇大包包,就要走。
却被杜诚一把逮住:“回来,一起去。”
何鲜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上了贼车,哦,是官车。
他的车很普通,型号是满大街碾不死的桑塔纳3000,除了凉席,内饰基本是等于零。枯燥、乏味、没意思,每次何芊都在心里这么形容他这个人。
上了车,何芊很自觉地把自己扔在后座,手欠地抠着前面的烟缸盒。杜诚开车的时候话很少,何鲜菇越发地觉得无聊,从后座凉席的这端慢慢挪到那端,一个人占一排位置还难受得动来动去,翻翻这里,看看那里。在左车门内侧发现打火机两只,玩了一下就丢回去了。右边居然有惊喜,两颗大白兔奶糖,很好心地吃了一颗,把另一颗留下,安慰自己说还留了给别人。等嘴里这颗变成了糖水,又开始琢磨另一颗,拿起来,又不好意思地放了回去,再拿起来,捏来捏去。
杜诚瞄了一眼后视镜,终于忍不住开腔:“要吃就吃,别在那埋汰了。”
何芊喜笑颜开地向前伸手给他看:“早已经是糖纸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杜诚摇头,似乎很无奈的样子,管他呢,现在受折磨的人是何鲜菇好不好。
他居然很好心地与她攀谈:“你们快考试了吧?”不过话题还是这般无聊。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很冷的笑话,有一次做梦梦到在考试,吓得心惊肉跳,然后醒过来发现,果然在考试。所以说千万别在学生面前提考试两个字。”
“我以为何鲜菇不怕考试!”他不咸不淡地敷衍。
“哪有,你不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吗?等咱国家强大了,全叫老外考中文四六级!文言文太简单,全用毛笔答题,这是便宜他们。惹急了一人一把刀一个龟壳,刻甲骨文!论文题目就叫:论三个代表!到了考听力的时候全用周杰伦的歌,《双截棍》听两遍,《菊花台》只能听一遍。告诉他们这是中国人说话最正常的语速!阅读理解全是政府工作报告,口试要求唱京剧,实验就考包粽子。考死他们!”
“呵!”杜诚被逗乐:“还好你学得不是外语。”
“老大,我们系不看原版书的人都已经死绝活埋了。”何鲜菇边说边试图寻找更多的大白兔。
杜诚顿了顿,试探地问:“学生惧怕考试这是一种什么心态?”
“是典型的焦虑症状。焦虑是人体激素失衡的程度已经超出了生理本能的调解范围后神经系统的反映—— 呃,不对哦,你问这些做啥?”
车嘎地止住,外带未能找到第三颗糖的遗憾,何鲜菇稀里糊涂地下了车。
这是一所小学,门口有卖麦芽糖酸梅粉的老头儿,彩虹棒棒糖装满了好几个罐子,兜售各类卡通贴纸的老太太,因为品种实在太多,不得不把它们叠起来卖。对了,还有卖棉花糖的铁皮车咕噜咕噜地不停转,何芊一头就扑了过去,把这些带回去苏苏她们一定会很乐。好在杜警官眼疾手快,一把就抓回了迷途的羔羊:“不是带你来玩的。”
这个操场比城市大学的操场来说,真的只能说是迷你小操场了,不过我们常听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嚼起来还有一包脑浆。几颗高高的广玉兰傲立夏初,栀子花偷偷香遍了校园。该有的体育设施也都有了,什么乒乓台,沙坑,小足球场,篮球架,高低杠,学校的教学楼也不错嘛,四层新刷的小洋楼。这会儿谁也没有心思好好上课好好玩耍,都聚在操场这豆腐干似的地方。
何鲜菇手搭凉棚顺着孩子们的目光望过去,果然是很壮观!一个梳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姑娘骑在高高的梧桐树枝上,下面有老师,有消防队员,警察,医疗救护人员,这场面能赶上袖珍型911。
何芊乐了,果然还有比她更喜欢出风头的主。
老师用大喇叭喊正呢:“别动,警察叔叔上去救你!别动啊,你怎么又跑。”
这孩子可够劲头,一听说要上来人,就开始乱跑。这根枝杈上站站,然后爬到另一个方向坐坐。摆明了就是拒绝合作。
消防队员在树下铺了厚厚的安全垫子,就怕她一不小心,从脆弱的枝丫上掉下来。
何芊很高兴,站着看热闹反正不腰疼。这情景好似小时候一首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杜警官就没那么惬意了,他得四方去布置。有些孩子已经踩到安全垫子上,有些老师出主意已经比划到消防队员的脸上,这都是让杜诚头痛的事情。
大伙儿起哄:“可好了,家长来了,家长来了!”
鲜菇远目,果然人群闪开一条路,簇拥着两个人向这里奔来:“归归~归归~”中年妇女带着哭腔扑过来,不用问这是孩子她亲妈。
何芊大喜,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呢,挤过去拉住中年妇女边上的那个,放大嗓门:“夏唯唐!”
夏唯唐也懵了,好容易才转过神:“噢,你也在?”
中年妇女扑到树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归归你快下来,妈妈什么都答应你!你要吃麦当劳还是肯德基,带你去迪斯尼还是梦幻世界,都去都去!”
夏唯唐也喊:“归归,快下来!你看你把妈吓得!”
何芊用肘顶了一下夏唯唐:“你。。。后妈?兄妹年纪咋差那么多。”
夏唯唐没功夫跟她磨嘴皮子:“不是。。你让开!”
鲜菇这个气呀,所以说狗嘴里永远都不出象牙呢,她索性敛着双手看热闹。
这亲属牌打出去也没见什么效果,小归归还是慢悠悠地在树丫上梳着辫子。反正别人着急,她不着急就是了。
杜诚跑过来问:“这孩子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们好喊话。”
中年妇女忙解释:“大名是夏骄阳,小名叫归归。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求求你们!!”她竟然要跪下。
杜诚忙得一头汗,用手背抹抹:“别别,这还不够乱吗?”
杜诚往回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又折回来指鲜菇:“你干什么呢!”
何芊一缩脖子,眼看这滔天的怒气可就要发泄在她身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