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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麦芽糖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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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难而进和知难而退同样需要勇气,比如这一会儿,鲜菇同学就大义凛然地知难而退了。她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试图躲进人群,嘴里还找借口:“都渴了吧,我去替你们买水。。。”
杜警官拦住她的去路:“买水是吧,先把孩子给弄下来。”
何鲜菇看着高高的大树,眉头都打结了:“我身手真得不好,上次去参加城市台的向前冲栏目,不是有滚筒和过独木桥吗?我第一关就没抓稳,直挺挺掉进了水里。”
杜诚也学会了鲜菇的招数,笑得一脸灿烂:“既然你都掉过河,爬树简直是小case,反正爬得上去,爬不上去都要给我爬。你明白的,如果不想大庭广众出丑,不如你想个法子把孩子给我从树上整下来。”
何芊拿捏好度数:“办法不是没有哦,只是——”
杜诚不搭腔,知道她会自己往下说。
鲜菇等了半天见他没上当:“只是哦,哼,只是哦,家长都让我滚,万一实验失败,我可担待不起。”
杜诚就知道她要耍花样。听她这么说,把孩子家长叫过来先批评再教育。大体内容是,孩子这么小就叛逆本身就是家长和学校的双重责任,现在你们要积极配合我们工作,我们会最大程度保证孩子安全的前提下,尽早把孩子交回你们手里。杜诚多看了几眼夏唯唐,好像在认人,不过他啥都没说,就回到何芊身边:“可以说你的办法?立刻马上,否则就把你扔树上去!”
何鲜菇知道他一贯凶残,苦着脸把计划说了一下,加了很多可能,加了很多或许,加了很多你说呢,试试看吧。这些假设的句子,反正她是不想负任何责。
杜诚咬牙,好!就这么办!
树上有十只鸟,用枪打掉一只还有几只,答案几百年前就被赵本山大叔公布在春节晚会上:一只都没有——全飞走了。
现在何芊出的点子,跟这个差不多,让其他鸟都飞走,看看这只飞不飞。
杜警官一声命令下去,老师的大喇叭也不喊了,组织孩子们全都回教室拿书包回家。反正这点儿都到了放学时候,只是大伙儿看热闹把时间忘光了。有孩子很正义,问老师,那么夏骄阳同学怎么办,老师说啦,警察叔叔和消防叔叔会救她的,连哄带骗把孩子们都送出校门。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十万个为什么和一千零一夜故事都用光了,孩子们才肯走。不过孩子一个个少了,最后连老师都背着包包抱着教参回家了,偌大个操场除了树下这些人,几乎都空了。
夕阳西下,大树与小归归独自繁华。
小归归在树上有点坐不住,明显张望的次数频繁了起来,不过这孩子还真能抗,愣是没下来。
消防队员开始象征性地收拾树下的充气垫子,大有打道回府的架势,归归妈吓坏了冲过去拼命:“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的孩子还很危险!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杜诚和助手纪辉好说歹说把归归妈和夏唯唐劝了出去。小归归见妈妈跟哥哥也越走越远,这下真慌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主心骨。坐在大树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何芊坐在树下吃棒冰。
消防队员给何芊拿来了她要的机械电锯,这家伙还挺大,颜色不错——鲜红。何鲜菇很好心地让他们去歇着。
小归归见所有的人都离开很远,没走的也就地喝水吃东西。自个儿越哭越伤心,不过很明显,她的哭闹没有啥作用,鼻子一抽一抽就渐渐止住了。
何鲜菇脚尖搭在锯子上,手执扩音喇叭喊话:“小鬼,下来不?不下来就锯树了。”很像电影中荡气回肠的那句:“Is there no one else ?”
“你是谁?”小归归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婆娑。
“砍树的人。”何鲜菇很认真地说。
“你骗人,哪有你这样的,砍树的都是环卫叔叔。”
何芊摇头:“你不知道,环卫叔叔特意找的我。我告诉你为什么哦,因为我爷爷是毛里求斯人,我有1/4的外国血统,去年已经入了国籍宣过誓了。所以他们请我来这里砍树,即使出了意外摔死了一个孩子,可享受外交豁免。”鲜菇掸了掸衣服:“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外交豁免,就是说如果我在步行街上,逆向行驶然后撞死了人,我可以当着警察的面把手铐摔了。就是这么牛!”鲜菇摊手。
这个谎话真得很拙劣,不过蒙个孩子何芊还拿得准。
小归归毫无节制地哇哇大哭:“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妈妈!哥哥!”
“对啊,他们不要你了,你不知道你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么,你妈小时候没跟你说?现在开始砍树喽。”何芊空转电锯,发出尖锐的呻吟。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我要下去!”小归归激烈地在树上嚎叫着。
何芊这才关掉电锯,让早就准备在树背面的消防官兵,就势把孩子给接下来。小孩子真得是记仇,一下树就跑过来打何芊,被杜诚高高抱起,黑着脸教育:“你再不听话,再不听话,就抓你去警察局。”
老师和家长可算是一颗心落地,纷纷从躲避的地方跑了过来,特别是归归她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孩子受罪,疼在妈妈心里。
在当妈的眼里,只有你们的不对。功课布置多了,是老师不响应教育局的号召,作业布置少了是你们学校不负责任没好好教。孩子热了,是你们硬件设施跟不上,孩子冷了,是你们疏忽大意。学校偷偷给孩子开小灶,家长会写匿名信举报,学校杜绝给孩子开补习班,家长挨个去老师家送礼。孩子上厕所拉不出便便,那就是你们的马桶没有地心引力。
何芊说:“我再买水去哦。。”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校门口麦芽糖画的小摊上依旧摆着一个罗盘,底下是十二种图案,小时候给二毛五毛转一次,转到啥就吃啥。何芊吃过无数只寿桃无数只兔子数不尽的老鼠和鱼,如果能转到龙或是凤那就舍不得吃了,一定要拿回教室里让小伙伴们都围过来看,然后从爪子上开始舔,弄得不好麦芽糖会往下滴,粘得一手一身都是。
何鲜菇交了一块钱,吸了口气,转动转盘上的指针,差一点点!不行再来,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老鼠,靠,老娘不信邪了,给我来十块钱!转了三只寿桃二条鱼四只老鼠,画糖画的老爷爷都快乐晕了,很好心地施舍:“小妹妹送你一个龙算了。”
“不好!”鲜菇坚持:“我还要继续转。”
在花了二十多块钱的时候,鲜菇终于得了一个龙凤花篮,这东西可是好东西,个大不说,有龙有凤真得很吉利的喏。鲜菇把画好的龙凤蓝举在手里,啊呀舍不得吃呀,啊呀真好看呀。
她正美着呢,杜警官的喷火枪哇啦哇啦响:“水呢?买水变成了买糖,哦明白了,既然都是买来给我们的,那就谢谢了。”
这么大的人,他居然从何鲜菇手里抢龙凤蓝,他居然好意思用抢的,谁能有他力气大。
鲜菇完全没有防备,一秒钟后,龙凤蓝从鲜菇的手里转到小归归的手里。
孩子是乐了,牵着妈妈的手扮鬼脸,一口把龙头咬掉,小嘴鼓鼓着还嚼起来嘎嘣响。鲜菇觉得憋屈,酸劲儿往上涌,比黄河长江还凶猛的洪水含在眼眶里头,似乎晃一下肩头就能晃出水来。
杜诚侧过半张脸向后:“你——不至于吧?”天啦,他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还是点燃热气球的蒙哥尔费,何芊越看他越觉得委屈。
眼里的一江春水一洗脚盆一洗脚盆地向外甩,何芊抽泣着擤鼻涕。还记得刚上一年级的那个夏天,曾被人带回乡下亲戚家避暑。那个时候老师都要求除害虫,好容易挖了一袋子的毛虫蛋要带回去上交。村子里的孩子以大欺小抢走毛虫蛋的时候也是这么哭,一直哭一直哭,扭来扭去把大鼻涕甩在树干上,直到有大人来抱走也没停。似乎只要觉得委屈就会哭得很伤心,说女人是水做的,大体是因为女人们从来都只觉得自己最可怜自己最委屈。
杜诚真的是被吓到了,吓到了。人家说警察不是被吓大的,这话今天要修正一下,他现在只能望天了,大姑娘为了个糖跟小朋友争得哭鼻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从兜里翻出一包皱巴巴的六月花面纸巾,抖了一张递到鲜菇鼻子下面,说话的口气更损:“不会吧,这么伤心?抢你男朋友还是打了你家孩子了。快擦擦,水多得可以养缸金鱼。”
您说这人损不损吧,鲜菇很不客气地接过面纸来,这脸上洪水泛滥一时半会儿还真止不住,杜诚边回头边乐,索性摸着她的头发做慈爱状:“要不要替你买一个?”
鲜菇瞪他再瞪他,这只是钱吗?俗!忒俗!所以说跟这样的俗人没啥好说的。
杜诚接着哄她:“也没什么嘛,麦芽糖有什么好吃的说起来还脏。晚饭请你吃138自助。你看怎么样?”
俗,这人继续这么俗,何鲜菇失望地摇头,要知道咱是压不垮的中国人民。鲜菇勉为其难地开口:“138不带酒水,酒水钱你也要付。”
“好好好!”有钱的警察先生一口答应了。
鲜菇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抬开,丢给他一记卫生眼:“我又不是孩子,摸什么脑袋。”
杜诚脸上的笑容更明显,扬了扬手心里头的车钥匙说:“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