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出一个渣徒弟[重生]》莫多愁

42、赔罪（五）

　　第42章赔罪（五）
　　夜晚悄悄降临，天上碎星点点，有倾斜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寒江照的语气淡淡，也如同这月光一般流淌，平静祥和，却暗藏汹涌。
　　如相只觉心头的那只捣乱的猫又回来了，指尖传来的触感好似小猫伸出有小巧的带着倒刺的舌头细细舔舐，微微的痛，更多是一阵酥麻之感。他有一阵的恍惚，面前这个握着他手的少年并不是他心中那个乖顺又听话的好徒弟，而是一个能和他平起平坐并肩而立的成年人。
　　好似触电一样，让他忍不住就抽回了手，转身垂袖而立，避开了寒江照的视线。

　　“这是一件好事。”如相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天地广阔，你可自在遨游。”

　　寒江照沉默，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良久，他攒出一个浅浅的笑，竟然附和道：“是，师父。”
　　“我方才就说过，师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

　　“师父认为好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而且会做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绝对不堕了师父的名声。”

　　他笑意愈深，“只是师父，我能有什么资格能进入瀚海学府学习。”寒江照道，“我寒江照出身微寒，无父无母，只怕我还没踏入瀚海学府的地界，就要被扫地出门。”

　　如相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
　　“今年与往日不同，瀚海学府留出了三个名额提供给寒门子弟，最先过了关卡的前三名，便有了进入瀚海学府学习的资格。”

　　“哦？”
　　寒江照道，“我素来听闻瀚海学府不知变通，固守己见，看来传闻大多都不可信。”

　　如相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三个名额来之不易，司马氏作为三大家族之一，很早之前就开始为了普通修士争取学习的资格，只是杜云两家一直不曾松口。
　　据说这次是杜家为了打造一批盔甲，有求于司马家，司马家族族长司马景渊趁此机会与其交换，用他本该所得报酬的一半，换来了这三个名额。

　　如相和司马景渊一向交好，如相也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在世人眼里，尤其是仙门家族之人眼里，司马景渊所行此事，是吃力不讨好，扶持寒门子弟对于他们稳固的家族阶级，百害而无一利。
　　就算每年都多出三个寒门子弟的名额，对于浩浩仙途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徒增笑耳。

　　所以暗地里就有一个消息流传，说司马一族子嗣不盛，为了家族的延续，所以收拢寒门子弟，用于驱使。

　　但如相对自己的好友十分了解，司马景渊不过是见不惯杜云两家盛世凌人的气焰，心怀众生平等之信念，对天资突出，又苦于没有名师指导的修士有怜悯之心罢了。

　　寒江照道：“师父，那你可知这所谓的关卡究竟是什么？”
　　“是让我们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如相摇了摇头，“这我也无处得知。”

　　“若是我名落孙山，拿不到这三个名额中的一个。”寒江照自嘲一笑，“那我可就再没有颜面回来面见师父。”

　　如相眼中微亮，“不。阿照，倘若你一时失手，进不得那瀚海学府，我与你师徒二人，便一齐在外游历，增长见闻，磨练心性，天地之间，便是你的学堂。”

　　寒江照凝望着如相的侧脸，闻言微愣，他轻轻笑道：“师父，你这样说，倒真是让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
　　“我想和你……”
　　余下的几个字被寒江照含在舌间，在齿缝间流连，一个字一个字地吞下肚子。
　　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话。

　　如相也没有听清，但他没有细问，他终于将盘算了月余的想法道出，心中如释重负，既欢喜又遗憾。
　　二人在这月光下，又简单聊了几句，如相怕扰了寒江照的休息，便很快止住话头，推门离开了。

　　他的背影才消失在门后不久，一条细长的黑蛇从半开的门缝指尖无声无息地爬入屋内。
　　寒江照已经起身，半坐在床榻之上，他背后的药膏吸收完毕，正在一件一件穿上衣衫。

　　黑蛇蛇首一点嫣红分外惹眼。

　　寒江照侧过脸，扫了地上的黑蛇一眼，淡淡道：“很久没见你现出原形了。”
　　“今日是觉得做一条蛇比做人好吗？”

　　黑蛇吐了吐信子，灵光闪烁，一个黑衣人影从光芒中现身，极白的肤色，微微琥铂色的瞳仁，少年面目俊秀，带着一丝斯文雅致。

　　乌炎挠了挠头，神色有几分慌张，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我都，听见了。”

　　“听见了？”寒江照道，“听见什么？”

　　“你别装傻，禅师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哦，我还以为你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寒江照漫不经心道，“是，应该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瀚海学府了。”

　　乌炎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我是妖非人，绝对不可能跟你一同前往瀚海学府……”

　　寒江照道：“你自然要留下来。”
　　“师父他素来又独来独往，我走了之后，你陪在他身边，哄他多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我……我陪着他……我能陪着他……只有我一个人……”
　　好似被天大的惊喜砸中，乌炎面上一喜，不停喃喃自语。

　　寒江照穿戴整齐，他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指，冷眼看着乌炎神色欣喜，淡淡道：“三年。整整三年时间。”
　　“乌炎，你说，临走前，我要做些什么事情，好让师父感动，就算我不在他身边，他也要时时刻刻挂心于我。”

　　乌炎道：“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也是禅师唯一的弟子，他心里当然时时刻刻记挂着你。”

　　寒江照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他放松自己的身体，依靠在床头，看似正在想着要在临走之前留给如相什么样的惊喜，但他的全部神思已经飞出了梅花坞，飞出了上河府，直至落在了定州。

　　他答应如相去瀚海学府，一事为了让如相放心，让如相觉得自己还是他心中听话老实的好徒弟，更多的理由则是他苦心策划的复仇大计已经提上日程，他需要更多的私人空间去算一算前世的那笔血债。
　　他藏在定州老宅的天玑奇卷，他必须要拿到手。

　　思量半晌，寒江照眼眸半阖半开，眼前乌炎已经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桌上的冷茶，他两颊微醺，似是喝茶也醉。
　　寒江照冷冷一笑，乌炎对如相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意。
　　虽然乌炎尚还是小蛇时候，就陪伴在自己身边，也帮了他很多的忙，可以说，没有乌炎，当初他就不能在商璧手下脱身。
　　二人的关系应该更加密切，但前提是，乌炎还是那条不会开口说话的赤曼蛇。
　　自从乌炎化形之后，七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寒江照只觉得两个人两条心，他不能像昔日那样把乌炎当做灵宠来相处，也无法真正的情同兄弟，不分彼此，寒江照的秘密太多，他根本不可能与乌炎推心置腹。

　　就这样不咸不淡保持着君子之交，对寒江照来说，是和乌炎最好的交往。

　　而且，寒江照心中笃定，乌炎的单相思一辈子就只能是单相思，如相永远不可能回应乌炎的思慕，哪怕如相不是和尚，他情感倾泻之人，绝对不可能是乌炎。

　　想到此处，寒江照颇为自信地一笑，目光璀璨，仿若星辰。

　　差不多过了两日的时间，寒江照以他今日的身份，见到了杜恒丞。

　　在大昭寺寺中最大的佛殿之内，衍善，法照，法印，如相……大昭寺的高层僧人几乎全都到齐，杜合昱杜合沉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尤其是杜合昱，若不是杜合沉拉着他的衣袖，杜合昱只怕要跑到门外，迎接他的父亲。
　　寒江照低眉垂眼，安静站在如相身后。
　　以往这样的场合，寒江照半个大昭寺弟子的身份，是不能够前来的。只是这一次，是如相特意带他过来，皆是为了瀚海学府为寒门子弟设立的关卡——设下关卡的人正是玄野尊者杜恒丞。

　　“我爹爹什么时候来？不是说好是正午时分就过来接我，现在都耽误了三刻钟。”

　　衍善坐在高位，手中拿着那根金环锡杖，长眉下眼眸暗藏精光，“杜施主不必着急。”
　　“你在我大昭寺，你在我大昭寺吃穿用度可是好大一笔开销，我这老和尚脸皮很厚肚量又小，会一笔一笔跟你爹好好算账的。”
　　他说话仍旧跟往常一样，颠三倒四，没有半点一代宗师的风度。

　　杜合昱哼了一声，他这段日子吃了衍善的大亏，也不敢回嘴，只低声说道：“破馒头破衣衫能值几个钱，白送给我也不要。”

　　他声音虽小，但怎么瞒得住衍善的耳朵，衍善朗声长笑，“馒头衣衫不值钱，可医药之物消耗许多，那才是大头的开销啊。”

　　一旁的法照面上无奈，他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杜施主，你无须理会方丈的话……”

　　“衍善大师要的灵石，杜某是一个子都不会少给的！”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了法照的话。
　　好似有一道疾风突然袭来，吹得佛殿外两扇朱红色的木门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