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有长青枝》木青时

3、姑娘

　　“哼，这是我等家事，你算什么东西！”石夫人趾高气昂，颇有一种能打一巴掌百年柳树精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她区区一介妇道人家，更是没见过世面，怎么会知道即便是对成精了的妖怪一句出言不逊都是要夭寿的，常青扫了一眼柳飞尽，脸上的巴掌印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是不知道的了。
　　小和尚却是坐不住了，“石夫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世间……”
　　“闭嘴！”常青负手而立，打断他的话，气势逼人。
　　“是贫僧错了。”小和尚对常青行了一礼，转脸对石夫人换了副样子，毫无表情，“请石夫人看在我们能够救石大人的份上，莫要计较了。”
　　石夫人还是知轻重的，若是石律死了，他们母子自当不会好过，“你们能救？”女人坐下，“你们连人都没有见过就知道能救？如何救？”
　　常青翻了个白眼，“他柳飞尽不过是一个六百年的柳树精，就是个废物。”
　　屋中人听到都有些心颤，虽说柳飞尽在石家地位低下，任由主人打骂，可能有他在此方镇守，就能阻止很多妖魔的侵入了，这人竟说他是个废物？
　　柳飞尽只得出来解围，“上仙说的是，可否请上仙移步去看一眼石大人？”
　　谁知常青转身又坐了回去，“你们这府上可有近期可有什么人进门？”
　　“回上仙，前几日石大人纳了个妾，名为曼罗。”柳飞尽当真是尽职尽责。
　　勾起一边嘴角，常青哼了一声，这颇具邪气的笑被等着他讲话的小和尚看到，不知为何红了耳尖，真是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再次端起桌上的茶，放在鼻端闻了闻，“我就说，这个味道竟怎么会感到熟悉，我竟然忘记了。”松手，茶碗落下，碎了一地，常青未曾开口，可是声音却在府中炸开，“曼罗，前来见我。”话音刚落，顿时飘起一阵鹅黄色的雾气，缓缓汇成一个女子的身影，正跪在常青脚边。
　　常青抬起靴子就一脚踹了过去，女子当时便喷了一口血到他雪白的靴子上，挣扎的爬起来抱住他的腿，乞求道，“上仙！上仙我错了上仙！上仙求你饶了我一命！”
　　众人皆是惊讶万分，此人究竟是什么人，柳飞尽都查不出的人，竟被他一脚踹出一口血，甚至反抗都不敢！
　　“三千年前我们碰到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常青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腿，面色冷峻，动了些许怒气。
　　三千年前？！
　　女子抬头，看着他的脸，“是，上仙，三千年前我刚成人形……”
　　“我告诉过你什么，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您让我至少三千岁后再入世……我是啊，我现在已经三千岁了，只是……只是我……”跪在常青脚边的女子放开他的腿，慌乱的去扯着他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可坐着的男人却是一脸不耐，“我受人挑拨……他告诉我，告诉我只要能吸人精血，我的法力就会大涨，两千年后的雷劫，就能……就能有能力与之抗衡……”
　　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小和尚连念佛号，想阻止又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到时候怕是自己也跟着遭殃，虽然他们两个打不一定谁输谁赢，可是……
　　常青踹完站起来对着她道，“我当初是不是就差一句嘱咐你？我为何要救你于黑熊掌下？！刚成人形的曼陀罗最是炼药的好材料，我就应该帮他而不是帮你，女娲上神到今天能允许我等混迹人世，就是因为有着明文规定，我等妖魔鬼怪不得杀人类！否则万道雷劫飞灰湮灭！”话音刚落，一巴掌又抽飞，鹅黄色的身影直接飞击到大门才堪堪停下来，娇小的身影撑着地，咳了几口血，艰难的又跪了下去……
　　小和尚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打不过！绝对打不过！
　　柳飞尽忍不住拦常青，“上仙……”
　　他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做，柳飞尽就飞出去和曼罗到了一处，咳了一口血。
　　“两个废物！”柳飞尽连让他出手的资格都没有，“把石律的毒解了。”
　　曼罗如得大赦，连滚带爬的到后院去了。
　　柳飞尽爬起来，对常青拱手道，“上仙，您怎可如此对待曼罗姑娘？”
　　常青直接坐在了主屋的门槛上，和他遥遥对望，“你可知，现如今千年妖魔鬼怪为何越来越少么？”顿了顿，他自己回答道，“因为只有修行到一定的年岁，方才能够得到上神指引，获得活在世间的规则。只有遵守规则，才能活下去。而你，很显然，其中规则一窍不通。”
　　“飞尽知道知恩图报，坚持心中道义！”柳树精竟然坚信自己是对的，多余的善良，愚昧的忠贞。
　　“狗屁不通，你若不想继续害石家人，就离开吧。”常青不屑道。
　　话落，曼罗已经回来了，继续跪在他脚下，乖顺至极。
　　常青四仰八叉的坐在人家的门槛上，丝毫未觉不妥，“说吧，何人骗你。”
　　女子低眉顺眼，“是一名黑衣道士，样貌极好。”
　　“一个道士？一个道士怎会骗你？”常青皱眉不解。
　　小和尚同样困惑，虽然他们修炼法门不同，本质上却是无甚区别的，这样做，明显是不可的，佛家道家修炼起就与妖魔不同，可修炼速度却不知比他们快上多少，正是斩妖除魔保护人类的存在，因此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一旦出现，雷劫必是当时便下了的……
　　木兮突然神色一凝，有什么东西正在向石府快速奔来，常青眯起眼，浓厚的妖气让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曼罗突然指着他的脚边叫了一声，“小心！”不过还是晚了，指尖一痛，一条细长的蜈蚣慢慢爬……常青看着自己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女子顿时慌了，“和我一起的还有百足！百足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遇到那个道士的……”
　　“百足？蜈蚣？”常青虽然伤势已经大好，可内府的伤岂是那么容易痊愈的，如果要把毒逼出去，怕也是要一段时间，当机立断，划破手指，让黑色的血液流出，“小和尚，恐怕你要顶一段时间了。”
　　“不会的，百足肯定只是知道我受伤了才会这样，等他来了我好好解释下就没事了。真的。”曼罗阻止祭出金钵的小和尚，“他是个好妖，真的。”
　　看着眼前显然被骗的女子，常青笑，“你爱上了一条蜈蚣？”说罢举起手指，“这等背后偷袭的作为，我看，你不要也罢。”为自己的大意懊悔，忘世应该能很快赶过来，小和尚最好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只是一条毫无道行的小蜈蚣便没有注意……常青皱着眉，这种错误……
　　小和尚诵经，举起金钵，给石家布下一个结界，回过头一掌抵在常青的后背，输入真气。
　　男人不赞同，“不要浪费了，还要……”
　　“一条小妖，不足挂齿。”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了。
　　百足很快就到了，站在大门外看着院中人，冷笑，“曼罗，你可还好？”
　　女子看到他便露出微笑，满心纯真，“百足，我们被骗了，事实不是这样的，那个道士怕不是什么好人，我遇到了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上仙，他就是……”
　　蜈蚣精扭了扭腰，一掌拍向曼罗，却打在了结界上反弹了回来，便闪身躲过，“你说什么？你说主人不是什么好人？他当然不是好人，他是魔啊。”
　　木兮听到此番言论顿时出手了。
　　常青有些当时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如果他主人知道这货这么傻，怕是当时就要被气疯了，现在的妖魔都这样么？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早知道就在人间游历了……
　　虽说百足人傻，不过打架这方面怕是有着很高的天分，竟然还能分出经历操控周围蜈蚣啃噬结界。
　　看着一直呆愣的女子，常青叹了口气，“曼罗……”
　　几千年来看到的泪水不少，可他依然对漂亮的女人的眼泪没有什么抵抗力，叹了口气，“被男人骗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刚刚……真的要打我么？真的想，杀了我？”曼罗颤抖着声音，看着努力逼毒的常青。
　　清了清嗓子，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一招一式丝毫不知道变通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全靠真气浑厚撑着的傻和尚，说道，“是啊，真的要杀你，真的要打你，真的骗了你，真的是受人教导，利用你而已，想要你杀了人，然后不得已加入他们，仅仅是看中了你的道行，看中了你的天分，想要你为他们效力，毕竟只有魔知道如何避开天劫，而你如果不想死，只能投奔他们，这么说，你明白么。”
　　这么说谁还会不明白？曼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而常青终于压抑住了毒之后，便飞身上去帮助那个傻和尚了。
　　忘世终于赶到的时候，一条已经化为原型的大蜈蚣千疮百孔的躺在地上，一个鹅黄色衣服的美女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而那条几年前的青蟒精正指着一个小和尚数落，“请问您到底打没打过架？你脑袋里都是什么？都是面条？是不是打开就能吃的那种？你会不会打架了还？！”
　　女童背着手，慢慢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咳，下一步要怎么做？”
　　常青低下头看着忘世，就像问候她一样说道，“我们，去找姑娘吧。”
　　“什么？！”
　　无论是谁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常青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可是应该用什么语气说出来？他们也不知道。
　　姑娘没有名字，就叫姑娘，有人说她是龙，是六界最后一条龙，有人说她是凤凰的后裔，有人说她是女娲娘娘的传人，有人说她是女娲娘娘在人世间留下的监督者，可是谁也不知道姑娘具体是谁，她是人妖魔都无法解答的存在，怕是只有神能够知道，可是，谁也么有见过神。姑娘在人间的时间很长很长，自从常青接触到外界，就听过她的名字，甚至三千年前那人死去的时候，他还找过她……
　　“三千年前，我找过她，她身边的人把我轰出来了，告诉我三千年后如果再因为一个道士我困惑的时候，就去找她，所以，咱们去找她吧。”
　　柳飞尽看着他，一脸震惊，“所以，姑娘真的可以……预知未来？”
　　忘世扫了他一眼，“姑娘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够评判的。”
　　常青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曼罗，你带着柳飞尽进山吧，等我们的事情解决以后便去找你。”随后看了一眼木兮和忘世，“走吧，进京。”
　　姑娘在哪儿？
　　人皇的所在地，京城。
　　“那走吧。”忘世说完就想要飞，可还没飞起来就实实在在的摔到了地上，趴在哪儿的女童挣扎着伸出手，“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没听说过，去见姑娘有人能够飞到京城的，即便是千万里路，也要靠这双腿一步一步走过去。活了几万年都没听说过么？”常青忍着笑说道。
　　“这是谁规定的？！”忘世终于爬了起来。这下摔得不轻。
　　“自然是咱们要去见的人。”
　　“这有什么意思！”
　　木兮迈出腿，“大概是心诚则灵吧。”
　　常青揉了揉鼻子，问道，“唉，请问，谁知道京城怎么走？”
　　“……”
　　“很好。”
　　“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先行回一趟寺院，取些盘缠吧。”小和尚看着他们俩。
　　常青点点头，“此话有理。”
　　坐在主位上的人一动不动也很久了，尘霜耐不住站起身来，揉了揉膝盖，“主上，还要我再说一次么？百足失败了，可是，我们却捕捉到了那个人的灵魂气息。”
　　主位上的男人看向他，看向尘霜的脸，那张，像极了他的脸，于是招手，“来。”
　　尘霜拧腰，坐到了那人腿上，指尖轻点他的面颊，“两万年了，主上终于寻得他的消息了。”
　　“我要见他。”男人挑起他的下巴，一口咬住他的喉结。
　　尘霜蹭了蹭他的腿，“嗯……他身边有个和尚，还有一个……”
　　本是温温柔柔看着他的男人突然暴起，掐住尘霜的脖子，“你说什么？！和尚？！又是和尚！”
　　“主……上……我，咳……”
　　不过是和那人的脸相似便得了些许宠爱罢了，一些禁忌，岂又是你能随口试探的？站在阴影里的人扯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