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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知音 ...

  •   这时雁孤天开口了:“晋籁与我是至交好友。不出所料的话,晋国国书里针对的人应当就是我。如果你们没有这项打算,我原本也是要离开燕府前去的。”
      在座几人神色都有些复杂。所以……不是胡编乱造是确有其事么
      雁孤天读懂了他们的面部表情,嘴角微微一抽,“你们应该看看信件内容。”
      听了他的话,燕寒这才认真看起这几封信来。
      读罢,燕寒沉默了良久,把信递给慕颜戚,后者也是一样的反应。
      “孤天,”燕寒开口,“你和晋籁公主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实话,他搞不准这信里的意思。
      “一次随师父到晋都游历,机缘巧合下相识。我们……”雁孤天顿了一下,似在思索一个确切的形容词,“是知音。”
      “知音?”
      “是啊,知音。”雁孤天微笑,“我们可以算是一样的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比我合适说书先生这个身份。”
      燕寒也笑起来:“懂了,不过你的形容不太对。”
      雁孤天对他话里的意思不置可否,含笑耸肩。
      “这么说,她也和我们这些人有关?”慕颜戚忽然问道。
      雁孤天勾唇,“自然。至于她从师何处想必两位清楚。”
      当然。放眼整个东陆能和他们有关系还在晋国那边的也只剩那个人了。
      果然,那件事,没有人不在乎……
      不过……“既然有他在,晋籁公主为什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有些事,不是护着就能解决问题的。”
      “你还有事瞒着我们吧”倏忽,慕颜戚又一语惊人。她朝那些信努努嘴,“感觉中间少了一些东西。”
      雁孤天笑声大了些,“阿姨果然敏锐。这确实不是我与晋籁来往的所有书信。我只是把可以给你们看的拿出来了。”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那些我们没有看见的书信才是重点?”慕颜戚微微眯眼盯着雁孤天。
      “如果你们认为这些书信的内容还不算重要的话,自然可以。不过那些信你们怎么也是看不到的,”雁孤天含笑又补了一句,“那可是连我师父都不给看的。”
      “小子,你知不知道,这样说只会徒增我们的怀疑?”
      “那又如何?”雁孤天随意说着,然后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我只是来告知一下而已。如何想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说罢,他微微颔首向几人道别,后向外走去。
      在出房门的时候,他回头瞥了几人一眼,目下一片淡漠,“最后透露一点。晋籁有次让我不要插手晋国的事,我应了。”那是在与晋籁公主大义阻亲同时到来的一封书信,他这个好友啊,很少以那样命令的口吻写信,他怎么能不听呢
      说书先生大概也是察觉到一些的,便放任他了。也许他管这件事也是别有用心,否则,对他们来说,何至一年有余所得情报寥寥,甚至他自己算是完全一无所获。
      若没有后来突如其来的说书先生的死亡,他真的就会这样不作为下去。其实,私心里,他也是不想她出事的,说书先生收集到情报时,他因此应了他上上京去的安排。
      后来,事情就全乱了。说书先生的死去,孤天村民的误会,与燕氏兄妹的相识,及至今日寄住燕府,他依旧在晋国的事上不作为,却不会容忍晋国的奸细兴风作浪。
      好在,能与师父为伍的人自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他看得出,燕寒慕颜戚二人心中清明得很。不知是他们当年经历的礼物还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总之,他放了心,便不再插手这件事,把重心放在说书先生留与他的各种信息上。
      直至晋国国书的到来。
      他就说晋籁有时真的比他更适合说书先生这个位置。
      他低声笑了笑,也不理后面几人听到他的话是什么反应。反正,有些事不说清楚,到后来真的会成麻烦的,倒不如直接了当地表现出来。他有时是真的很讨厌他人对他的误解,哪怕这是向善意的方面歪去的也不行。他雁孤天只是雁孤天,没有人能够评说。
      更何况,他是说书先生,目中人影往来不息却无人入底,擦肩万人过,没有多少能长久的,又何必在乎别人对他本人的评价好坏?
      脑中思绪肆虐,刮过各处,吹进心里,他却知道,不过是偶尔的自省罢了。过不久,便会化作光尘,在照彻身心的那一刻融入各方,再不见踪迹,也再不复寻,而后,在岁月流离中渐渐被遗忘、被隐藏。
      推开木制的房门,走入房中,反手关上。他走到闶漭旁边,伸手取出一封信,纸封犹新,想是新近来的信。信上火漆刺目,似在等候拦腰一掐的时刻。
      取出信纸,缓缓展开,一股尘土纷飞、飞魂厮杀的气息旋即倾泻而出,这是独属于他的好友的气息,也是她送与他最好的安好。
      远道去乡的孤天雁,在归家的时候,也带来了好友在异乡的问候与相邀。
      孤天雁带来两封信。
      一封道尽晋国种种,历数罪名,寥寥几个字句将偌大一个国家拱手扔出。哪怕动作再多,罪孽深重的国家终究走上翻手覆灭的未来。顺带着,随意提及她接下去的行动。
      --若晋国有动,勿急,且安之以待。
      一封,要等到今日才能开封。
      他看着信纸上的墨字,似看到了战场的刀戈入肉。须臾,他叹了口气,收起了信。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苍茫天幕,心底一片宁静。
      眼前种种,虽非飘渺,却不过须弥一芥子、沧海一蜉蝣、天边一云息。

      翌日,雁孤天收拾好行李包袱,准备启程去往边地。这时燕寒等人终于过来了。
      “我与皇帝已经说好了,”燕寒说,把一块令牌交给他,“到了那里就去找余辜尹,他会负责把你带到晋国那边……路上小心。”
      雁孤天微微颔首,稍微与燕氏兄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带着风,他的孤天雁。
      在燕府门口目送雁孤天离去,一行人都在沉默。末了,听得燕扬说:“我们会再见的。”这是一种莫名却让人信服的直觉。
      燕寒与慕颜戚听了,心里叹息,却也不作反应。
      大概,是有再见的时候……

      雁孤天很快赶到边境,特意绕过了孤天村,找到了边地寒城的将府,卫疆大将余辜尹的府邸。
      见了余辜尹,雁孤天也不废话,拿出令牌,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也不由余辜尹费心想出一堆用以拖延的主意,直截了当地表明明日必须见到晋军。
      余辜尹带着一脸又尴尬又恼怒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应了。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雁孤天也懒得去深究琢磨。
      他拒绝了余辜尹留宿将府的提议,也没有提及自己的去处,只道明日定会寻他便断了话题。
      “阁下是要去孤天村么我听说您曾在孤天村住过一阵儿。”余辜尹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个将军不必知道。将军只需记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别害得在下明日还得费些口舌与晋军讨条入场的道。”雁孤天脸上一派笑意,盈盈说着。
      而后他无视余辜尹的脸色,洒然离去。
      谁也不知道他之后去了哪里,包括余辜尹派去“暗中保护”的人。
      这厢先说第二日,雁孤天出现在将府前,却被阻在门前。
      边地孤寒,就连日光都带着些凉意,还有些许尘沙躲在里面罅隙里安逸悠闲着。打在脸上,刺刺的痛。
      雁孤天站在禁闭的大门前,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保持了这样的动作良久。直至日光稍稍转热,才抬眼看了看横亘在面前的大门,勾了勾嘴角,就这样走了。
      他就着这副表情,孤身前往晋国军队所在处。
      雁孤天走后不久,寒城外不远一个无人的小村忽然火起。火势汹猛,甚至祸及周围一片乱葬岗。
      再说雁孤天那头。少年一袭文人长衫,穿越纷飞沙土,身后沙天茫茫,含笑悠然到达晋军阵前,莫名给人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感觉,让人心中一寒。
      “我找晋籁。”清亮的嗓音带着莫名亲昵的味道。
      然后,他就被放进去了。
      他被人带领着进入营中最大的一个军帐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身武装负手站立的晋籁,以及她身边一个布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双眼睛清亮,目光在雁孤天身上逡巡片刻便收了回去。而后,他开口,声音是属于中年人的中气沉稳,“雁孤天……好久不见了。”
      雁孤天行一晚辈礼,语气淡淡:“李前辈。”
      李邈轻轻应了声,闭目静思,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孤天,你一个人来的?”晋籁到上首坐下,支着下颌看着少年。
      “不然呢”雁孤天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含笑反问。
      少女却是忽然沉默下来,须臾,犹豫着说道:“抱歉,你师父的事……”
      雁孤天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长吁一声,“我知道。这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不然你还想我帮你啊”少女失笑反问。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说罢,雁孤天迟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晋籁,“话说,你真的决定了么”
      晋籁嘴边的笑褪了些许,颇有些许惆怅的意味,“当然。都是迟早的事,不是么”
      雁孤天闻言默了一瞬,随即站起身,“行,那就可以动身了。”
      晋籁闻言愣怔了一会儿,旋即失笑:“你真是……好歹让我换身打扮啊……”说罢便径自出了帐去。
      然后帐中只剩雁孤天与李邈二人。
      一时间,皆自沉寂。
      “我以为,晋籁会是新一代说书先生的最佳人选。”李邈最先打破了局面,他开口淡淡说着,“她和扬其实很像。”
      雁孤天含笑颔首,“我也认为晋籁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他语气很平淡,却让人产生一种他是在认真地说明一个事实的认知--只是这事实大概实在不足与语,说了和没说根本没有区别。
      李邈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你会把‘说书先生’的位置让给她么”他上下扫视雁孤天,似在审视什么。
      说实话,虽然晋籁与雁孤天的关系很好,但他与雁孤天并不相熟,仅仅只是面对面能够认出对方的地步而已--与说书先生同晋籁公主一样。凭着这些微的了解,他并不认为雁孤天可以胜任“说书先生”这个位置。
      扬是最出色的领导者。他强大而富有智慧,即使身为说书先生带着一份淡漠无谓的心情。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也是他们这些人里看事情看得最深的,几乎可以寻求到它们的本质。正是基于这种认知,在扬做出那样的事后,他坚定不移地信任着扬。
      晋籁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身处事中,却神飞事外,不为旁物所惑所动。
      这种感觉,只要看过一眼,便终身难忘。
      然而雁孤天……他并没有在他身上得到这种感觉。他似乎再平凡不过了,换身装扮,很难一下就感知到他。他就像是一泓清泉,平平淡淡,清澈而静谧,抚慰人心的话倒是个好选择,只是作为领导者,他不该是这样。
      甚至,他有时很好奇,晋籁,是这样与这样的人结为好友的--仅仅是为了这份难得的心的宁静么
      正想着,耳边终于传来雁孤天的答复:“不会。”少年目光清冽,语气笃定而平稳。
      “哦?”
      “晋籁确实比我更相近于你们所谓领导者的形象。但,”雁孤天忽然一顿,像是在斟酌接下去的语句意味,须臾才缓缓开口:“我并不认为我们这一代还需要一个类似的领导者。毕竟你们失败了不是么”
      不得不说这话戳到李邈的痛处了。而他对此的反应却过于平静。他甚至带着玩味的表情端详了雁孤天许久,而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年轻人,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你们还没有走上我们的路,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一个扬一般的存在对于我们有多么重要……”
      雁孤天笑了:“不是有晋籁么”
      “那不一样!”李邈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的?”雁孤天瞥他一眼,颇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气势。“不过一个名号罢了。你究竟是在纠结领导者的选择还是在质疑选择领导者的原因?”
      李邈一时无言以对。
      “你手里并没有师父的日志吧”雁孤天忽然转了个话题。李邈闻言愣了一下,点头。
      “那就对了。”雁孤天说,“你真的信任我师父么”
      “当然!”
      雁孤天笑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会质疑他的决定呢”少年霎时沉下眉眼,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心里,早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而我的出现使它开始萌芽。你恐惧去追溯最初的本源,于是,便把一切都算在我的头上。这么说,对吧”
      “……”李邈头上覆了一层薄汗,却异常沉默。
      “所以,不要动不动就自己主观臆测。命运这种东西你们比我清楚,不过都是殊途同归罢了。”雁孤天淡淡说着。
      而后帐中回归一片沉默。
      晋籁进来时便看见这两个人僵持的模样,稍微想一想就懂了前因后果。她对李邈说:“老师,我不是说不要去招惹孤天的么你又不听。”
      李邈面上一片尴尬。而后他目光凝在晋籁肩上的鸟儿上。
      他时常会在晋籁身边发现这一只孤天雁。想当年,那份预言里,最开头的一个,便是“孤天雁子”。这也是李邈认为晋籁应该是“说书先生”的原因之一。
      晋籁顺着李邈的目光看向孤天雁,笑了笑,转头对雁孤天道:“风带着这只孤天雁来找你。不过风先走了。”
      雁孤天微微颔首,起身接过孤天雁,手指轻轻梳理鸟儿的羽毛,“谢了。”
      “谢什么我倒是好奇,你是从哪儿又勾搭来一只孤天雁的?”晋籁有些好奇。
      “这是燕将军家的,叫允,是风勾搭来的。”雁孤天解释着。起身顺手把允接过来。一人一鸟凑在一起低声交谈起来。
      而在一旁沉默的李邈见状,轻声问晋籁:“以前那只孤天雁,是雁孤天的?”
      “是的。”晋籁知道李邈想问什么,无奈地叹气,“老师,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多管这些事么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不一样的。”
      “……”
      这时忽然有人自帐外来报,“禀公主,营外有暮军前来。”
      晋籁微微蹙眉,问道:“所来何事?”
      那人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他们领头的将领说是奉暮帝之命前来观……观刑。免得我们毁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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