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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落翠纷纷点绛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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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日无心镇日闲,常把丝弦,换做浮盏。长日寂寂,无甚可打发,便去昊然居寻些书看。
紫苏从管家处取了钥匙打开门,室内洁净明亮,不染纤尘。迎面中央是一幅水墨山水画,我仔细看,画的正是华胥山居境图。山庄的宅院穿行在回峰绵峦间,隐在雾岚里。八仙桌上放着黄花梨木凤戏牡丹插屏和一个青瓷花尊。左面是紫檀书架,一排排整齐摆放着书籍。右面是红木书案,放文房四宝。案旁放一瓷坛,插着几幅卷轴。座后是一十二面金漆点翠嵌玉石花卉围屏。随手取出一本《十洲记》,打发紫苏先回迎玥阁,自己坐在房中看了起来。
看了一个多时辰,眼睛有些累,放回书。取瓷坛中的卷轴来看,第一幅是百寿图,边上几行蝇头小楷,写的意思是壬辰年正月初九乃其父寿辰,作图遥祝之。第二幅是空谷幽兰图,葱绿的叶子间发出两枝青梗,枝头长出蝶形花瓣,一只彩蝶翩然落上。上面行书写着首诗:幽兰溪涧傍石栽,似带青条掩绿苔。浣女凝眸怜姿影,忽如空谷蝶飞来。第三幅是月下美人图。画里的女子,高髻云鬟,白衣婀娜,手执青玉箫而吹。貌若西子,神似洛妃,眼含秋水,脉脉生辉。画上还有几句楷书: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我的目光向那画中女子的面容看去,恍然一眼,便觉得她眉眼间和我有些相像。揉揉眼,又觉得不太像,大概是看得久了,有些眼花。
闲步踱回,路过峤云轩,见屋门锁着,唤过一个扫地的丫鬟,问:“表小姐不在么?”
那丫头低头恭道:“回少夫人,表小姐用过早膳便出去了,没有说去哪里。”
我听她声音有些耳熟,便道:“你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起头,一张清秀玲珑的面孔,眉尖带着点不安。是曾与我同坐一条船的春儿。她自然认不出我,有些惴惴的样子。大概是这些日子管的严了,觉得我这位少夫人不是一味的软弱,有些威严吧。
我笑笑,也不说什么,继续回迎玥阁。
日子依旧行云流水似的过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一日,我正在房中看《太平广记》。紫苏急匆匆进来说道:“少夫人,齐夫人突然来了山庄,看样子不高兴呢。
我一愣,这怎么了呢,连个信都没传直接就来了,而且来者不善的样子。当下也只得急匆匆收拾了下赶去迎接。到了钟萃堂,一个打扮华贵的中年妇女端坐在中央主椅上,杏眼含威,面上笼霜。我以礼请安,她抬了一下眼皮,却没有出声。
堂中出奇的安静,让我倍感压力。心中百转千思,不知她何以如此。
“大胆姜氏,我楚家可是配不上你?”她突然出声,厉色问道。
我心中一抖,不知我做了什么事让她如此暴怒,惶惶道:“请姑母息怒。姜氏从无此想,不知姑母何以如此发问?”
她冷哼一声,袖中掏出一件东西,往桌上一摆,冷冷道:“你自己看。”
我定睛一看,正是我来楚府时表明身份的那块作为订婚信物的玉璧,我一直放在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怎会到了她手中?忙道:“姑母从何处得来?”
她睨了我一眼,向着耳房道:“筝儿,带上来吧。”
我深深纳罕,便见齐燕筝带着一个浑身捆绑的男子从耳房中出来,一脚将那男子踹在地上。那男子哎呦了一声,瞟了瞟我,未敢出声。
我并不认识他,但今日事不寻常,凝眉细思。
齐夫人一指那男子,喝道:“你说!若有半句假话,先割了你的舌头。”
那男子哆嗦了一下,道:“小人叫吴缺,是鬼刀刘万升的徒弟,因偷了师父的一件宝贝,被逐出来。小人常听说枕羽山庄富贵,庄主又不在庄里,便想偷偷进来摸几件东西换些银两花。误打误撞到了后院一个房间,在妆台下偷得这块玉璧。小人本想走,却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只好躲在房梁上。然后小人看见,看见这位夫人和一个男子手挽着手走进来,说了好些亲热的话。小人心中着急,好在这位夫人和那男子坐到床上去了,还放下了帐子。小人这才得以逃脱。小人连夜下了山,第二天在街上变卖玉璧的时候,被这位小姐认出,将小人抓住。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莫须有的事情,还有什么编不出呢?只不知把我和谁编在了一块儿。
齐夫人道:“你可听见那男的叫什么?”
吴缺道:“小人听到,好像叫沈昭。小人一见便可认出。”
我心中冷笑,自然该是沈昭,和我近些的便只有他了。齐燕筝啊,你是心虚了急于反咬一口呢,还是当真恨我入骨?
齐夫人道:“带下去吧。”
眼见齐燕筝将吴缺带了出去,齐夫人怒道:“姜凌波,你还有何话说?我楚家岂能容你这不贞不节之人?这件事关乎楚府名誉,我不会让它传出去,但你妇德败坏,依律该受沉江之罚。沈昭那孩子,从前何等好,想不到竟然也会做这背逆之事。罪出于你,你自裁吧,我会留你全尸,葬回罗浮山。对外称病死,也算是顾全你爷爷的一点脸面。”
“姑母尽相信那贼人之语么?如果凌波是被人污蔑呢,岂不是千古奇冤?姑母既相信那贼人片面之词,且请看看凌波臂上的守宫砂是假的么?”我挽起袖子从容道。
那一记朱砂如雪中红豆,醒目鲜艳。齐夫人愣了片刻,道:“你和奕轩没有?”
“没有。也幸而没有,否则凌波今日难辩奇冤。”我含了泪,“姑母试想想,若真如那贼人所说,以我山庄之森严,那贼人岂能进出自如,如若无人。而我身边碧芊紫苏终日相伴,岂会无所察觉,单等着一个毛贼来捉奸?姑母纵然不相信凌波,也该相信碧芊紫苏的忠心,相信沈昭的为人。难道姑母不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了吗?”
齐夫人何等精明,想破其中关窍,站起道:“是我急躁了,一时糊涂冤了你。好侄媳,快别哭了。那贼子在哪里,绝不能轻饶了他!”
齐燕筝进来道:“大娘,侄女已经处死了他,免得他出去混说。”
好一个杀人灭口。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一双妙目中隐约透出几分得意,恼怒和不甘。
她在喜我和楚奕轩空有夫妻之名,恼自己的计策又一次失败,不甘让我空占了这枕羽山庄女主人的位置吧。
我心里一阵风一阵雨,想不到才嫁来一个月,就有这么多是非袭来。
齐夫人默然片刻,道:“也罢,贼子污人清白,自是该死。筝儿,今日都错怪你嫂嫂了。以后可不许听到风言就是雨,凭空地惹出这许多是非。你在这里住的也久了,便跟我回去吧。”
我无心听她们说什么,自觉满心都是凉意,也不相送,任她们来去。
碧芊进来扶我,走出大堂,见紫苏和沈昭都在外面,不知他们听到了多少。爷爷,你瞧见了吗?这就是你为凌波择的安身之处。你说有楚奕轩照顾我你就能放心了,却不知浮华梦里本无真啊。
“沈昭,你安排一下,我要去橫须山。”我思绪良久,决然道。
沈昭愣了一下,但很快道:“是。”
我写了封信,沈昭用飞鸽送往盘龙阁,不过三四天,楚奕轩回书,同意我去找他。我没想到这么顺利,也有怀疑沈昭跟他透露了什么。不过都不管了,我只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