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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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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辅导员的电话,田小石颇有些惴惴不安.大学四年,她对于超出她宿舍之外的主流官方已经自动生出隐避之心.这官方包括从辅导员往上开始的班主任,系主任,院长和校长之流.见到他们,小石只想以光速离开,最好脸上表情极其淡漠以解心头之痛苦.对于这种纠结的心理,田小石想,田妈妈绝对可以用一个很通俗的词语简洁的概括--窝囊.
田小石本来就脸皮薄,有股窄门小户的害羞气,很容易被打击到,再加上妈妈的高标准严要求,所以她开始在另一个极端上越走越远.为了说明这个问题,现在我们把时光放到四年前,那时候,小石同学刚刚上大学不久.有一天,她很兴奋的跟田妈妈说:“妈,今天电视台去我们学校采访了。”田妈妈说:“呃,采访你了吗?”田小石持续兴奋的说:“没有,采访到我同学了。”田妈妈说:“呃,那你在哪了?”小石说:“呃,我一看记者过来,就从旁边小道跑走了。”田妈妈立刻鄙夷的说了一句:“狗肉上不了台面。”田小石在这种凌厉的目光中缩小,缩小再缩小,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多少年之后,小石看《士兵突击》。许三多和他大哥许一乐在征兵处体检。许一乐看到史今和几个军队的干部在说话就踢了一脚三多说:“去,表现一下。”许三多胆怯的看了一眼史今他们说:“我不去。”许一乐凶狠的说:“那你还想当兵不。”许三多窝囊的回应说:“刚才想,现在不想了。”田小石对这一场景的谈话氛围和气场立刻心有戚戚焉。许三多那缩头缩脑的德行立刻激发了她头脑里阴暗的记忆存储。所谓物伤其类,她恨不得冲进去抓着史今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有事瞎出来得瑟啥。”然后声泪俱下的唱到你们这种台面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狗肉的心情。
好吧,扯远了。现在我们回到辅导员的电话上来。接到电话的田小石慢吞吞的从宿舍里面出来,缩头缩脑的蹩进了辅导员的办公室。虽然这个动词长的很讨厌,它曾经被鲁迅先生用来形容华老栓,这个拿着革命者的鲜血泡来的血馒头来试图拯救自己儿子的从道德到智商上的废物鸡。但是当你看到她当时走路的德行,你就不得不对这个词的精确性和露骨性顶礼膜拜,它深刻的揭露从一个人走路的姿态所能释放出来的精神气息.那是一种由于害羞而引起的极度不自在同时又无法用冷漠掩饰住的状况.
田小石读的是当地一所比较出名的大学的外文学院.辅导员是个84年出生的小孩。上学比较早。外文学院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个爱好就是喜欢问我们这一届的人多大了,在别人报出年龄之后非常淡定的说出自己是84年的,然后在别人惊讶的眼神和语调中得到满足。这个特质和很多年龄很大却保养很好的女人喜欢别人猜她们年龄以获得满足的心理一样。田小石对这种爱好表示理解,你不能说他们虚伪,这只是他们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保留下来的传统的小语言类节目而已。就像小品类演员都会假摔一样,虽然观众已经厌倦了这类小把戏,可是他们依然玩的乐此不疲。
小石非常配合的在和辅导员的谈话中穿插了此项保留节目.辅导员循循善诱的问小石究竟想找什么样的工作.田小石本来很想趁此机会表达一下她的迷茫,但是请注意辅导员用了“究竟”这个词,这意味着他并不想听小石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想快点听小石给他个结果.于是田小石木讷的回应说我不知道.辅导员小孩恨铁不成钢的说:“好多单位来招聘你怎么不去。”田小石说:“我不喜欢去公司上班。”小孩说:“那你喜欢干什么。”田小石说:“我不知道。是这样的,辅导员。”田小石小心翼翼的,用纯洁加无辜的眼神看着辅导员小孩小小声的加了句:“我目前的状况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喜欢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干什么。”
这句话显然给了小孩很大的打击。他很有涵养的说他还没碰到过像田小石这么有个性的学生。然后他提醒小石学校给出的期限是五月底统计就业率,到时候所有的学生必须有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对整个外文学院的教学衡量指标非常重要,对他个人的荣誉也非常重要。说完,他郑重其事的塞给田小石一张纸条,那上面写满外文学院优秀毕业生的就业记录,并且告诉小石四字真经“骑驴找马。”
田小石有些悲哀的出了辅导员办公室,开始琢磨这两种动物。许三多在《士兵突击》中曾经仔细的解释过骡子和马这两种动物区别。骡子是土骡子,马是天马。成才这个聪明人这样告诉许三多。田小石想起四年前刚入大学校园时候,漂亮的师姐和阳光的师哥帮她们放行李的时候,田小石那小小的荣誉和满足感,觉得自己的生活像展开翅膀的天马那么明晃晃,亮闪闪的。这种不靠普的自信来自父母的夸奖和对于同班同学的对比。一晃四年过去了,她倒成了影响学院就业率的的负担了。驴和马原来是他妈的像希瑞一样可以自由变体的。事情是什么时候起变化的呢?怎么别人都在跑过那条线,就剩她自个被拉下了呢。于是她的悲哀转成了悲愤,她悲愤的想到自己已经头上长了两个耳朵,身后拖着一条奇丑无比的尾巴混在一群闪亮高贵的天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