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静水流年》安平卿

5、第五章

　　名为高杉晋助的挑战者理所当然地被银时打败了。

　　“银时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想起高杉晋助倒下时的惨状，我不禁担忧起来，“高杉君他好像伤得很厉害的样子，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愿打服输！敢来踢馆，就必须要做好战败的准备！”银时哼了声，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是他太弱了！我根本还没出全力！”

　　“嗨~嗨~”我苦笑着安抚他，“银时很厉害呢，但是，看望一下高杉君也没关系吧？”

　　银时没有回答，只是把脸扭到了一边不看我——不过我知道，他的沉默表示了他的意见。

　　于是我们两个转了路线，高杉君倒下后就被松阳老师抱走去处理伤势了，私塾空余的房间不多，不是在我和银时的房间里，就是在老师的房间里，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高杉君。

　　是老师的房间。

　　“真是的。”松阳老师的声音低低地传出来，我和银时不知为何停下脚步，躲到门外，做起了偷听的事情，“居然来踢私塾的馆子，真是闻所未闻。”

　　高杉君大概是醒了吧，松阳老师正在和他说话，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甚至能想象到老师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神态平和，唇角含笑的。

　　“还好只受了些皮肉伤。”

　　“……其实我想跟你打的。”一阵沉默后，另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说，是高杉晋助，“可没想到，居然输给那种货色。”

　　我默默地伸手拉住银时，以防他一个冲动就冲进房间和高杉君吵起来——嘛，虽然以我的力气肯定拉不住啦，但是银时那么体贴温柔的人，只要我拉住他，就不敢乱动了……毕竟，身为“玻璃娃娃”，他总是会矫枉过正地担心伤到我呢。

　　虽然平时有些困扰银时好像把我看得太过脆弱了些，但现在我由衷地感谢这个错误【并没有】的印象。

　　“你已经很强了，居然能和银时打得不相上下。”松阳老师笑着说，声音轻缓，“踢馆子的小兄弟。”

　　“但我还是输了。”高杉晋助倔强地说。

　　“是啊。”老师说，“所以你能变得更强。”

　　我和银时惊讶地抬起头，差点探身进去，最后我想起我们还在偷听的事实，拉拉银时的袖子，压下这股冲动。

　　房间里的对话中断了，高杉晋助没有回答，一定也和我们一样，抬头吃惊地看着老师吧。

　　“胜者只能得到自我满足和松懈。”松阳老师也不在意，不急不躁地开始解释，“而比起这些，你赢得了更有意义的东西，没什么可羞耻的。”

　　“而且……”老师的声音微微变低，“那孩子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是个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强的孩子。”

　　我睁大了眼——这是我第一次听松阳老师说起银时的过去，虽然仍然语焉不详，但依稀可以窥见些许踪迹——“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强”……吗？

　　我下意识地去看银时的表情，但是他此时已经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这让我不知道他的心情……我想了想，握紧银时的手，直起身体，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反正……不管怎样，银时是好孩子，我是他的朋友，过去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他身边，握紧他的手……就像现在这样。

　　“那也是你捡来的吗？”高杉晋助问道。

　　“谁知道呢。”松阳老师轻声说，“到底是我捡到了他，还是他捡到了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长久的沉默。

　　银时的手不再如方才那样僵硬，我感觉到他轻轻地回握了我。

　　“……你收留这些无名无姓的小孩。”高杉晋助再次开口，却已然转移了话题，“教他们读书，教他们习剑，你想怎样啊？”

　　“你觉得他们能成为武士吗？”

　　“……谁知道呢。”松阳老师顿了顿，才回答道，语调微妙地上扬，让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我也挺好奇的。”

　　啊啊，现在一定是一脸无辜地对着高杉君微笑吧。

　　“是我在问你啊！”果不其然，高杉君炸毛了。

　　“我也想问问你。”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响起，我和银时陡然警觉，你拉我我拉你，不约而同地往角落里躲得更深了些，“武士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老师站起身，走到门口，仰望天空。

　　“你不是武士吗！”高杉君愤愤地喊道。

　　“你说呢？”然而松阳老师只是不温不火地反问他，“至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武士。”

　　“哎？”

　　“你难道以为成为武士需要一定的资格吗？”松阳老师说，“没有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家主，没有一个效忠的主君，就不能成为武士了吗？”

　　“……”

　　“我不这么认为。”松阳老师抬起头，微笑，“武士道就是一种严于律己，让自己从弱小变强大的意志，只需遵守自己心中的美德，研习精进……武士道指的就是这种意志。”

　　“所以，他们努力学习，希望将来能有所长进……包括你，为了变强而来踢馆子。”松阳老师顿了顿，“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出色的武士。”

　　一定是在微笑着吧，松阳老师现在，因为他的声音如此轻柔，却又饱含自豪骄傲。

　　“即使你们没名没姓，或是没有效忠的主君，更有甚者，没有战斗的利剑……”他转过头去，看着房间里的男孩，目光赞赏而期许，“只要各自心怀武士道，就都能成为武士。”

　　这话并不是对我们说的，但我和银时还是怔然。

　　“哪怕多一个也好，我希望能看着你们成为武士……对，或许这就是我心中的武士道吧。”老师带着笑意说。

　　房间外的我们，房间里的高杉晋助一起沉默。

　　“喂……”银时突然握紧我的手，我回过神看他，他却是下巴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示意我看过去——站在篱笆墙外，侧耳倾听的，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是谁？银时你认识吗？]我悄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假发还是什么的。]银时撇撇嘴，[是昨天和里面那家伙待在一起的人，他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也想踢馆？]

　　假发……？取这个名字，父母对孩子是有多大仇啊……不不不，和银时在一起久了，连思维方式都和他靠拢了，我摇摇头挥去不靠谱的想象，肯定是银时听错了。

　　[啊，他注意到我们了。]

　　那个男孩子的目光突然与我们相接，没等银时做出什么动作，他就一扭头，错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到底来这儿干嘛的……]

　　[大概是担心高杉吧。]我小声说，另一种可能被我含在口中没有说出来——同时，也是想多和松阳老师接触吧……因为松阳老师，实在是与众不同的人啊，高洁飘然到几乎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也是迷了路才到这儿来的吧。”松阳老师再次开口，拉回了我们的注意力，“我也一样，至今仍迷茫着……这样就好，烦恼着，迷茫着，成为你自己所想的武士就好。”

　　我情不自禁地再次晃神。

　　因为随手行之的善事得到重活一世的机会，但是面对的世界并不是熟知的那个，所处的时代也是暗流汹涌，即使高兴感激重生的幸运，却无法掩饰自睁眼起就始终存在的迷茫——我重活一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我真的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婴儿降临于世的，恐怕就不会有这些无意义的想法了吧。记忆虽然赋予了我旁人无法企及的财富，同样带给了我不能为他人道的烦恼。

　　但是我不后悔拥有记忆。只是终究有些……不知所措，迷失方向。

　　下意识地按照母亲的期望，努力学习，展现与同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拜老先生为师，想成为“了不起的人”……但为什么要成为“了不起的人”，如何成为“了不起的人”，这些问题，都没有思考过，只是空虚地照着被灌输的意念，机械地迈着步子，前进。

　　今天，有人突然对我说“没关系”。

　　就算烦恼也没关系，迷茫也没关系，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啊，烦恼着，迷茫着，说是迷了路，却仍然在某条道路上不断前进，如果坚持走到终途，一定会看到美丽的风景吧。

　　不知道重生的意义也没关系，来到陌生的世界也没关系，只要脚踏实地地活着，不断地吸收学习和成长，总有一天，我也会明白我所渴求的东西吧。

　　……哈啊，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叹口气，偏头看银时，他正抱着刀出神，想必松阳老师的那番话，对他的触动一样不小吧。

　　“真好啊……银时……”我低声说，银时没有回答我，但我相信他一定懂我的意思。

　　能有吉田松阳这样的人为师……我们真是，何其有幸。

　　“虽然以我的身体，是肯定不能成为武士了……”我说，忍不住地微笑起来，“但是，松阳老师说的那种武士，真是向往啊……即使不能成为武士，我也希望，能变成老师所期盼的那种人。”

　　心怀信念，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