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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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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歌才踏入琉璃轩,就被柳如烟叫了过去。
缎儿同楼雪退出门外,柳如烟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的好。”
虞歌端坐在她面前,垂着眼不语。她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回来的路上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想来柳如烟还不清楚她已经知道了吧。
“柳姐姐但说无妨。”
“项王他……好像要成亲了,和、和墨茹……”柳如烟看着她的脸色,犹犹豫豫地说。
“不是好像,”虞歌打断她的话,“确是如此。”
“呃……”柳如烟有些尴尬,想了好久,又道:“不过他一定是情非得已,你——”
“他说的?”虞歌又打断。
“呃……”柳如烟又尴尬。
虞歌还要开口,却被柳如烟抢先拦了下来。
“这两个月以来,他是如何待你的,又是如何待墨茹的,我冷眼瞧着,可是瞧得十分清楚。依我看,项王对你多少是有些情意的。”
她说的郑重其事,虞歌看了她半晌,叹了一口气,终于屈服了。
“那现下能怎么办?柳姐姐,彭城里已是人尽皆知,且这事你都知道了,想来是已成定局了,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柳如烟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对了,你可知墨茹还有个哥哥,似乎是在项军营——”
忽然,门外缎儿扣了扣门,“如烟姑娘,段公子来了。”
二人当下噤了声,柳如烟道:“请他进来吧。”
缎儿似乎是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个书生模样,青衫布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虞歌微微一愣,温和的笑了笑,“虞姑娘。”
虞歌点点头,觉得不便再待下去,遂起身退了出来。
却不想,刚进琉璃轩,就有另外一位客人在等着她了。
“墨茹姑娘,好久不见。”语气淡漠而客套。
墨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说话。
虞歌本就厌烦她,见她端着架子,便沉默不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墨茹故作矜持的默了片刻,见她丝毫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便坐不住了。
“虞姑娘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吗?”
虞歌心中冷笑,又是这招。
“那么墨茹姑娘造访,是有何贵干?”她语气淡淡的问。
墨茹一脸得色,倨傲地说:“想来你也知道,项王就要娶我了。你从前和他关系甚好,可惜有缘无分,没能作成项王夫人。我担心你心情不好,特意过来瞧瞧。”
虞歌垂下眼,默默看着手中的杯子。
墨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忌惮项王夫人的身份,于是愈发得意起来。
“不过呢,你也不用太难过,毕竟项王那样身份尊贵,位高权重的人不是谁都配得上的,届时我做了项王夫人,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其实我看月影楼门口那个看门小厮就不错,你觉得呢?”
虞歌这才抬眼,微微一笑,“如此便谢过墨茹姑娘的好意,姑娘请放心,我定不会将姑娘称赞旁的男人的话告诉项王,免得他怀疑。”
墨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虞歌不理会她,又道:“不知项王可有带墨茹姑娘去过项军营——哦,不好意思,我差点忘记了,项军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不过既然墨茹姑娘今后要成为项王夫人,有些事还是早些懂得比较好,免得在众人面前露怯。”竟细细讲起了项军营中的各项细则及营帐分布。
墨茹瞪着眼睛,脸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得意之色。待虞歌说话的空挡,难以置信地问出口。
“这些事情,你怎会如此清楚?”
虞歌则微微一笑,反问她:“你说呢?”
墨茹更是惊异,“你、你去过?”她自己其实也清楚,项军营是从来没有女人进去过,想到今后成为项王夫人,她便是头一个光明正大走进去的女人。为此她还着实激动了一番。没想到,项王竟然将虞歌带了回去。而且听她那脱口而出的熟练程度,竟似去过不止一次?
其实这倒是她误会了,虞歌只去过那一次,只不过是因为她记性好,那次项凌又带着她在军营里绕了好几圈,碰巧就记了下来而已。
“那么,墨茹姑娘可以回去了么?”虞歌站起身,笑容敛去,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墨茹唰的站起来,“你……”
她咬着唇,双眼泛红,指着虞歌连连后退,咬牙切齿地,却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只听“哐”的一声,墨茹撞上了后方的梳妆台,台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其中一个精致的扁盒恰巧落在了墨茹的脚边,里面露出一支花式繁复,做工精良,金灿灿的步摇。
二人同时愣住,虞歌待要上前捡起,墨茹却抢先了一步。
只一眼,她便放肆地大笑了起来,似乎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状若癫狂,笑得跌跌撞撞,向虞歌走了过来。
“虞歌啊,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她靠近虞歌,不施粉黛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这是我的嫁妆!”她随手将那支金步摇扔在了地上,“我的嫁妆……彭城里只有这一支,全天下只有这一支啊……”
她笑着笑着,眼泪滚了出来,一个没站稳,便坐在了地上,“他拿着我的嫁妆……送给了别的女人……”
虞歌死死咬着唇,眼中却是一片淡漠。
项凌和卫瞻踏入月影楼的时候,正好是虞歌在舞。
大厅中点了上百只蜡烛,柔和的烛光照着大厅中间的那个身影,水袖飞扬,似幻似真。一条丝带从房梁上垂下,缠着她的腰,带动着她在厅中飞旋,手中提着一只花篮,顺手洒下几片花瓣。卫瞻已经看呆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项凌勾起唇角,飞入场中。
转着转着,虞歌感觉身体一轻,似乎有人揽住了她的腰,她抬眼望去,那人生得俊美无俦,一双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专注地望着她。他开口,轻声说:“你这样美,真令人心动。”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虞歌倏然回神,眼中冷然,一个旋身脱离了他的怀抱,项凌抓住她的水袖,虞歌轻轻一抽,那缎子做的袖便自他手中划过。
曲罢,舞停,虞歌转身到场中央,对着众人举了一躬,沉默的人群中倏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虞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眼中却已然是一片冷然,看都不看项凌一眼,在宾客捧场的叫好声中,转身离开了大厅。
项凌挑了挑眉,看着自己适才摸过那沁香水袖的手掌心,这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去理会兀自感叹的卫瞻,项凌遥遥地望向柳如烟,朝她点了点头,便静悄悄地走向后院。推开虚掩的门,便见楼雪正对着镜子为虞歌卸妆。其实虞歌本就生的清丽,不似墨茹,素颜时那样的媚,也不似柳如烟那样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因此她只需要薄薄的上一层妆,便显得十分完美了。
楼雪望见项凌站在门口,微微行了一礼,项凌颌首。虞歌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只盯着梳妆台上的扁盒,默默不语。
“我……再过五天,就要走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虞歌仍是不说话,楼雪已将她头上大大小小的首饰卸了下来,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项凌走到镜前,俯身,低下头看她。虞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端详了半晌,果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正欲吻上去,虞歌忽然抬手打开扁盒,里面赫然露出那支金步摇。一直垂着的眼,倏然抬起,不偏不倚地对上他。
“我想知道——”她低声说,“这是哪里来的。”
项凌愣住了,他直起身,看着那支金步摇,又看看虞歌,神情略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怎么不说?”虞歌冷笑。
忽然房门大开,伴随着一张异常秀气的脸探进来,卫瞻大踏步地走进屋子,“听柳姑娘说你在这儿,我特意过来找你。你别说,这柳姑娘长得可真像刘季的那个戚——”待他嗅到了屋子里浓重的火药味,顿时住了嘴——其实该说的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阿羽,你怎么……”卫瞻疑惑,突然看到台子上的金步摇,更加的疑惑,“这不是那天韩姑娘——”他忽然停住,因为他看到项凌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危险的警告。
“说啊,怎么不让他接着说?”虞歌啪的一声关上扁盒。
“项凌,我虞歌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不足为外人道,心中所想也不过是平安一生,比不上您的宏图伟业,但是我也有尊严,别人的东西我不屑收,借花献佛这种事情我也很厌恶。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项王的知遇之恩我很感激,但是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你想送给谁便送给谁,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之前打过的赌、说过的话,你也权当是玩笑好了。天色已晚,项王还来做什么?还请早些回去吧。”
项凌脸色一僵,却没有任何动作。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甚为沙哑,“你误会了。”
虞歌不说话,径直望着门口,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项凌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是无益,于是闭了闭眼,转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只是说:“你此刻心情不好,我不便再多说,改日再来看你。”顿了顿,又道:“我没有想到你竟会说出这等绝情的话。”他侧过头,“只是虞歌,你告诉我,一刀两断……你当真是这样想的?这段时间里,你……当真没有为我动过心?”
虞歌微微动容,“那已经不重要了,你要娶别人了不是吗?你还是违背了你的诺言,所以,就权当是玩笑好了。”
项凌明白了,他点点头,又道:“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才是幸福。原来……”他的声音有些怅然,说不出的凄凉,“原来并不是。”他撂下这句话,便一步跨过门槛,白色的身影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他听见身后屋内的虞歌忽然开口,“幸福?你守着你的吧,我要去找我的。”
他终究是没有再说话,因为,走出了这道门,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也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算算日子,项王后天就要走了呢。”柳如烟状似无意地说道。虞歌充耳不闻,像是没有听到。
“如果我是你,”柳如烟又说,“此时我一定要去他的喜宴上闹一场。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虞歌还是默默无语,就在柳如烟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忽然问道:“在哪里?”
柳如烟笑了笑,她“挑拨”了这么久,不就是等她这一句话吗?
“项军营。”
虞歌点了点头,忽然站起来,“如烟,借我一匹马。”
柳如烟耸耸肩,“随意。”
虞歌道了声谢,转身走了出去。
“唉,”柳如烟笑着感叹一声,又道:“她走了,你出来吧。”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青衫白衣,正是段兴。
“你说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她是怎么毁掉这个喜宴的?”柳如烟一手挽着段兴的胳膊,一手支起下巴,一脸的兴味盎然。
段兴摇了摇头,“我觉得她至多会默默地看上一眼,绝不会这么莽撞的,她又不是你。”
柳如烟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
“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啊,你还没见过项王呢。”
段兴苦笑,正是因为见过,他才要躲着不去呢。
“那么多人呢,算了吧。”
柳如烟向来十分听他的,且觉得别人的事情也不好管,于是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好吧。”
正如段兴所说,虞歌并不想去大闹一场,她只是想去看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