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遗歌》故柳色

8、第七章

　　虞歌一回来，楼雪便发现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有些沉闷，就连晚饭也吃的不多。当她的目光扫过虞歌头上的金步摇时，突然有些明白了，她这不开心是从哪儿来的。
　　晚上临睡前，楼雪进屋为虞歌铺床，刚推开门，就见她坐在梳妆镜前，头发已散了一半，手中握着那支金步摇，盯着它发呆。
　　“虞姑娘？”楼雪叫了她一声，虞歌才发觉楼雪进了屋，忙放下步摇，问了句怎么了。
　　她想要说些什么，犹豫着。
　　“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楼雪终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劝虞歌歇下。
　　虞歌点点头，拿起梳子梳拢了一头青丝，“明日一早替我备车，我要去胭脂巷。”
　　“是。”楼雪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她走远，虞歌才又拿起那支金步摇，叹了一叹，终是吹熄了蜡烛，歇下了。
　　次日清晨，街上还未热闹起来的时候，一辆暖轿徐徐驶向胭脂巷。
　　虞歌其实是有些困意的，以至于走进畅音阁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立在一旁的乌骓。
　　踏上楼梯，虞歌才发觉今日畅音阁似乎与往日不同。二楼静悄悄的，房间里似乎连寻常的脚步声都没有。
　　虞歌心生疑惑，莫不是沈静轩被嬷嬷叫去招呼客人了吧？她抬脚正要下楼，忽然楼上房门微微一响，楼雪听到，喊住虞歌。
　　未等两人折返回楼上，就听见有人向这边走过来。虞歌忙拉住楼雪，闪身躲在旁边的屏风后面。
　　“过几日我就走了，有什么消息让织云飞鸽传书给我。”颇有些熟悉的声音，虞歌很快便听出那是项凌。
　　他来做什么？虞歌微微蹙眉。
　　“好的，静轩知道了。项王路上一切小心。”这是沈静轩。
　　“嗯。”项凌点点头，转身下楼。
　　虞歌这才敢探出头，一眼便看见扶着楼梯望着项凌背影的沈静轩，眼中似乎有些淡淡的情绪。虞歌细细一想，便明白了，沈静轩竟是项凌安在胭脂巷的一枚棋子，一个卧底！
　　而沈静轩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虞歌也完完全全看明白了！
　　那神情中分明有不舍，分明有担忧，她不信项凌没有看出来，她不信！
　　还说什么等他回来就娶她，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原来不过是虚假一场！
　　虞歌顿时怒火中烧，转身就跑下楼。
　　马车中，楼雪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虞姑娘——”
　　“这件事，你以前知道吗？”虞歌打断了她的话。
　　楼雪犹豫了半晌。
　　“隐约可以猜到，不过不敢确认。”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敢？楼雪，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不然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也不会有那些心思。不过，你既然是我的贴身侍女，有些事情就要及时告诉我听我的吩咐切不可存在自己心里。你是个明白人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可是记住了？”虞歌难得显示出威严，自上次的事后，楼雪其实已无二心，现下知道她只是被这事刺激了，并非真的生气，便也不为自己开脱，从从容容地道：“虞姑娘多心了，楼雪自当唯虞姑娘马首是瞻。”
　　虞歌见她低眉顺眼，心知确是自己多疑了，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马车外，大街上，远远地有一人骑着马，见着她们的马车，赶忙向这边走过来。
　　“此时连你都知道，明天是不是整个彭城都要传的沸沸扬扬！”虞歌气极，不觉将声音抬高了不少。
　　“不，虞姑娘，畅音阁为项王所用之事，本就是极隐蔽的，而沈姑娘的心思……怕是只有她的贴身婢女织云，和你我二人得知了，便是如烟姑娘，也不曾知晓。”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虞歌皱了皱眉，车夫在外面喊道：“虞姑娘，有个人挡路，说是要见您。”
　　虞歌向楼雪使了个眼色，楼雪会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马车前方站着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个男子，唇红齿白，长得甚是俊秀。见楼雪出来，把她当做了虞歌，微微一笑，嘀咕道：“甚好甚好。”
　　楼雪打量他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见虞姑娘？”
　　那男子眨眨眼，笑眯眯道：“我叫卫瞻，我是……哦对了，我是问路、问路的……”忽然他面色有些古怪，望着楼雪，似乎在想些什么。
　　“原来是卫公子，不知公子要去哪里？”
　　“呃……我去那个……去项军营，不知这位姑娘可认得路？”
　　“不认识，”楼雪正要回答，忽然虞歌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公子请回吧。”
　　男子一愣，指着虞歌道：“你、你才是虞姬？”虞歌皱眉，不想理他。
　　男子不以为忤，随即露出笑容，“更好，更好……”
　　楼雪忽然问他：“冒昧问一句，不知公子可有姐妹？”
　　那人脱口而出：“有一个姐姐。”
　　楼雪微微一笑，“那想来，公子长得一定很像令姐。”
　　虞歌闻言笑出了声。
　　男子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长得像个女人。”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虞歌抬眼望去，脸色一变，正要钻进马车中，那人已驾着马走近。
　　男子转身，咧嘴一笑，“阿羽，”又凑上来小声道：“那虞姬生的当真是美……便是她那侍女……”
　　“子滕，”项凌打断他的话，抬眼向虞歌望去，恰巧虞歌也看着他，四目相接。虞歌面无表情，望着他，眼中尽是冷绝。项凌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便没有太在意。
　　虞歌拂袖，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中，就这样带着楼雪在项凌和卫瞻的面前离开了。
　　“哎，”卫瞻用肩膀撞了撞项凌，“你是不是吧人家惹恼了？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项凌愣了愣，当真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没有吧，”又道：“近来事多，我一直抽不出时间看她，如今这样子……过几日我再去一趟吧。”
　　卫瞻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跟你去。”一脸讨好的望着他。
　　“行了，就你那点心思……我还没说你呢，才从咸阳回来就跑来看看虞歌，堂堂项军营大军师，还被一个女子笑话得下不来台，若不是我赶得及时，你还不知道要怎么丢丑呢。”
　　卫瞻“哼”了一声，“你还说我，你不想想你自己，明明身边有个韩姑娘，还打那虞姬的注意。我听弟兄们说你还把她带回军营，我可不是要看看这虞姬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带去军营，啧啧啧……”
　　项凌苦笑，“你也知道，我对墨茹当真是没有半分心思，她这个人太过任性，我——”突然，他话锋一转，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说到墨茹，我便想起韩信。他这几天神情似乎不大对，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你可知——”
　　卫瞻挥手打断他，表情微变，脸上一副严肃之色，“我们回去说。”
　　沉寂了片刻，马车中，虞歌忽然问：“方才那人，你认识？”
　　楼雪恭恭敬敬，“是项王身边的军师，卫瞻卫子滕。”
　　虞歌点点头，不再说话。
　　军营里，主帐中，气氛有些肃穆。
　　“不可。”项凌皱着眉，表情难得的严肃。一旁的卫瞻有些急，“此次去钜鹿，我们倾巢出动，你就那么放心让刘季留在彭城？”又道：“你忘了，当初刘季并不知道韩信降了我们，只当他是战死了，他这时候回去一定可以赢得他们的信任。”
　　“你让韩信假降刘季，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是假戏真做，你待如何？”
　　“这……”卫瞻愣住了，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韩信是从刘季那里转投在项凌麾下的，此时让他假降，若是趁着项军不在彭城而叛变……彭城定会失守。
　　“我的意思是，让你姐姐领三千人留在彭城，而刘季的部队不过一千多，若是他们有异动，以你姐姐的水平，还会怕他们不成？”项凌好整以暇的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的说。
　　“不妥。让姐姐镇着彭城，虽说定能保住彭城安全，但也未免过于大材小用。现下还是攻秦军要紧，姐姐当跟你同去钜鹿。”又道：“你若是怕韩信背主，不如你就娶了韩姑娘，他可只着一个妹妹。”
　　项凌闻言，倏地抬眼看他。
　　虞歌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才想起来那天本是要去看沈静轩的，被项凌这一打断，倒是好些天未曾去过畅音阁。这天柳如烟刚从胭脂巷回来，便来找虞歌，说是沈静轩问起了她，她这才想起来，用过午膳便叫楼雪备车，要去胭脂巷。楼雪觑着她面上一派自然，这才放下心来，出去备车去了。
　　二人一直聊到傍晚时分，沈静轩吩咐织云不许打扰，便是有人点了沈静轩献上一曲，嬷嬷也识相的以她身体不适全部给推了。
　　虞歌出来的时候，空气清新，便道想走一走，让马车先回去了，自己带着楼雪一路慢悠悠的走回月影楼。
　　热闹的大街上，迎面跑来几个幼童。
　　虞歌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她听见他们一路喊的话。
　　“项王要娶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