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传奇》拾音山人

4、白衣女子

　　二人到达蜃海外围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在路过最后一个驿站时，他们便将马寄放在那儿，然后略作休整就徒步走上最后一段路。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很难再见到人影了。甘华早已将蜃海的地形记在脑中，四处走动观察了一会儿，心下便有了数。从外面看，蜃海环境并未有过多变化，四周也未见起风沙，这让甘华更加确信此地有蹊跷。
　　“公子，我们现在进去吗？”灵玉询问。
　　“进，看这情形也没有等待的必要。”甘华眯起眼睛看向蜃海深处，嘴角微扬，远方那未知的事物好像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外围本是晴空万里，可越往里走，天色越是阴暗，漫漫黄沙与昏暗的天空连成一片，让人分辨不出方向。
　　沙漠中随处可见森森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看样子大多是西疆的百姓。灵玉虽说可以算是杀人不眨眼了，可看到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惨死，先是觉得悲伤，后来就渐渐转化为愤怒。她攥紧手中的剑，在心中发誓，不管在蜃海深处的是什么，我一定会杀了它，给这些无辜的人报仇。
　　“救命啊，救、救命。”
　　风吹起沙子呼呼作响，其中突然飘来几声微弱的呼救，灵玉甘华停下脚步，对视一眼，便快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救命，救……”
　　声音越来越弱，眼看快要被风声掩埋。这时甘华突然眼睛一亮，朝不远处一个小沙坑飞去，再出来时怀中便抱了一个人。
　　灵玉赶忙跑过去，往甘华怀里一看，便愣住了。
　　甘华怀中，女子一身白色纱裙略有些破损，发髻散开，乌黑的发丝随着风沙飞舞。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开裂。女子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只是下意识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这女子看着约摸十七八岁，一身东洲打扮，不正是在沙城遇到的商队里那个女子吗！
　　“拿点水。”甘华一只手伸过来。
　　灵玉回过神，赶紧从包袱里拿出水袋递过去。甘华接过水袋，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慢慢把水喂进她口中，又接了点水拍在她额头上。一串动作过后，女子好像稍微清醒了点，眼睛微微睁开，迷茫地看着他们俩。
　　“我，我，你们……”女子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字，两眼一闭，彻底人事不省了。
　　甘华摸了摸她的脉，抬头说：“她只是过度疲劳外加受了惊吓，应该很快就会醒。”
　　灵玉点点头，又问：“她不就是前天那个女子，现在只有她一个，难道其他人已经遇难？”
　　“应该是，否则他们不会抛下这女子一人。”甘华边思考边说，“可他们是商人，为何要跑来此地？”
　　“嗯，这个只能等她醒了再问了，现在我们该把她怎么办？”灵玉环顾四周，除了连绵的沙丘什么也没有，看来是不会有能安置她的地方了。
　　甘华解下自己的包袱交给灵玉，把女子轻轻背起来，扭头对灵玉说：“先带着她，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把她放下。”
　　也只能这样了，灵玉心想，便跟在甘华身后护着她背上的女子。她长得真好看，灵玉不自觉的观察起来，尽管脸上有些脏，但也能大致看得出她原本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她的睫毛可真长啊，跟扇子似的，眼睛应该也是很好看吧，灵玉突然有些羡慕。
　　灵玉从很小就开始习武练剑，接触最多的除了甘华就算是杜慷，还有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倒霉鬼。每天从睁眼到闭眼，见不到几个女人，这导致了灵玉这么多年活得简直像个男人一般，要她描述清自己的长相恐怕都是件费力的事。
　　而此时此刻，灵玉才第一次觉得，女人好像应该是这样的。

　　天渐渐黑了，越往前走，一股不安的力量就越来越明显，环境也更加恶劣。若不是灵玉甘华的内力深厚，恐怕早就像那些尸骨一样被风沙掩埋了。
　　二人找了个稍微背风的地方，甘华将女子放下。这女子倒睡得心安，甘华背着她走了两个时辰她都没醒，纵然强健如甘华，此时也不得不揉着肩膀活动一下。
　　灵玉和甘华站在女子的两边帮她挡住风沙，二人相顾无言，虽不至于泪千行，却是真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二人灼热的目光，女子终于悠悠醒来，睁开眼说了第一句话：“能不能先给我点吃的再带走我？”
　　这也难怪，从她的视角往上看，灵玉和甘华两个人都是一身黑，一左一右站在自己两边，配上这月黑风高的背景，真是活生生一幅地狱小鬼拉人图。
　　“咳，姑娘，你还活着。”灵玉嘴角抽搐。
　　“啊？我还没死？那秦州他们呢？”女子紧张地问。
　　“你是说之前跟你同行的人？他们恐怕已经遇险了。”甘华低声说，语气竟也柔软下来。
　　“都怪我”女子突然低下头，“是我害得他们……”女子把头埋进胳膊里，身子瑟瑟发抖，她哭了。
　　灵玉甘华再次面面相觑，这种情况他们从未遇到过，他们都明白她的悲伤，却无从安慰。
　　过了一会儿，女子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把脸在胳膊里使劲儿蹭了蹭，抬头看着他们，挤出一个惨淡的笑：“是你们救了我吧，谢谢你们，你们可真是好人。”
　　“举手之劳，不必再提。”甘华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前日在沙城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看姑娘的打扮，在下猜测你们应是行商之人，却为何要来蜃海这凶险之地？”
　　女子愣了一下，开口道：“我叫向繇，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又顿了一会儿，慢慢说：“我爹是东洲的商人，秦州他们是爹的帮手，经常要往返东洲和西疆。我很早就想跟着商队来西疆看看了，求了爹很久这次才终于能来。之前曾听说西疆里有个蜃海奇观，便又吵着要来看，谁知竟害了他们……”说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掩面抽泣。
　　甘华和灵玉并排坐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她，谁都没有出声打扰。悲伤的情绪只有哭出来才会好受，不过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他俩谁都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向繇停止哭泣。
　　灵玉坐着看向繇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正事还没干，便起身在周围寻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生火的。走了好几圈，灵玉只挖出几把骆驼刺，也不知能不能点着，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用火石点火试试。幸运的是，这骆驼刺竟然被点着了。不幸的是，灵玉刚眨了个眼，火就又灭了，看来只好吃冷的干粮了。灵玉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一看，不由皱起眉头，里面只剩两个馕了。
　　“公子，向繇姑娘，吃点东西吧。”灵玉把干粮递过去，“这附近没有东西生火，只能先凑合一下吃冷的了。”
　　“你不吃？”看着灵玉递过来的两个馕，甘华开口问道。
　　“我刚吃过了。”灵玉直视甘华的眼睛，眨都不眨。
　　甘华把纸包接过，先递给了终于不哭了的向繇，向繇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一个。她先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渐渐的就变得豪放起来，可见是真的很饿了。
　　灵玉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忽然觉得眼前有东西在晃，猛地睁开眼，看到大半个馕就在自己脸前。
　　“我没什么胃口，剩下的你帮我吃了吧。”甘华把馕塞进灵玉手里，就走到远处吸收天地灵气去了。
　　灵玉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愣愣地盯着手里的馕看了一会儿，脑中有点乱，只觉得这馕扔了实在可惜，就塞进嘴里吃起来。这大半个馕，又硬又冷，灵玉却吃得特别香。
　　过了一会儿，甘华走过来，跟灵玉说道：“刚才我在周围看了看，感觉有东西正在往这边靠近，看来它也觉察到我们了，今晚要多加小心。”
　　灵玉点头，又说道：“要不今晚由我来守夜，你们趁机休息一下。”
　　“这倒不用，”甘华笑了笑，“对付这种东西不必太紧张，你早些休息吧。”
　　甘华说完，转头见向繇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就走过去温声说：“姑娘别怕，我二人此番就是来查看这蜃海异动的，你跟着我们很安全。”不过看她身子柔弱，到时候若动起手来难免会被误伤，甘华沉吟了一下，继续说：“明早我便让灵玉送你回去，此地凶险，姑娘还是不要停留太久。”
　　“我不走，”向繇睁大眼睛看着甘华，“我的命是你们救的，又怎么能抛下你们自己走，而且还要麻烦灵玉姑娘，她要是把我送走了，到时候只剩你自己，万一，万一……”向繇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仿佛已经准备好去慷慨赴死了。
　　甘华被她炽热的眼睛盯的一时无语，又看灵玉也皱着眉头，只好无奈地笑笑，说：“既然如此，便委屈姑娘暂且与我们同行了，等事情办完我们就送你回东洲。”
　　“谢谢你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了，我、我保证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乱。”向繇说得无比认真，最后还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甘华和灵玉看着她，笑的有些勉强。你好像已经给我们添了不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