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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出谋心思敏,入府门庭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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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烟晓没睡好,早上天蒙蒙亮时便醒了,只是躺在床上也是熬着,索性起来梳洗。
不知全妈妈这一去要几时回来,杜老爷这边催得又紧,烟晓左思右想,没个稳妥的法子。若如息肯嫁,全妈妈不肯,回来便是一顿风波,若如息不肯,杜家再来要人,全妈妈因不在这里,又该如何是好?
吃罢早饭,烟晓往如息房中来。
如息正与弘禾说着琴谱,见她来了,便先吩咐弘禾回去。弘禾虽乖乖出去了不在场,却对烟晓要说的事情心知肚明。
看如息自己的意思,觉得杜家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又想趁着全妈妈不在,风光地嫁了,想来全老爷凶多吉少,也不会等回来了再起什么事端。可毕竟这是大事,烟晓不好裁决。
弘禾在堂中坐着编头绳,见烟晓下来便请她坐,等着她先开口。
“看你倒惬意,我这里都要愁煞人了。”
弘禾问道:“姐姐为何事情发愁?说来与我听听,我虽小,兴许却有好主意。”
烟晓笑道:“你?”
“怎么?姐姐才主事不久,便要小看人了?”
烟晓道:“哪里敢小看你这灵敏的丫头,说来还是为了如息的事。”
弘禾放下手里的花线,明知故问:“是梅姐姐嫁人的事吗?”
烟晓轻轻叹了口气道:“是了,她是咱们这里的大人物,我不好定夺。”
“姐姐是怕全妈妈不知此事,回来怪罪?”弘禾胸有成竹地道,“可听我一言?”
烟晓听着,弘禾道:“姐姐不妨着人回趟全府,请教导我们学艺的珍姨过来。”烟晓不解,弘禾接着道,“请她来,一是面子上问问她的意思,二来也请她做个见证。若珍姨和梅姐姐想得一样自然是好,若不一样,姐姐便可借梅姐姐想要嫁人的意思劝她答应下来,早些给杜家个信儿,到底咱们现下没必要跟杜老爷家犯冲,得不偿失。若事成了,杜家给了多少银子,珍姨在场她会为姐姐作证,全妈妈即使怪罪,也是你们两人把梅姐姐嫁了出去。珍姨是她自家人,哪里有责怪的道理?固然也不会再责怪姐姐了。”
烟晓听了这番话,很是佩服弘禾的办法,惊讶道:“这法子你是怎么想的?”
弘禾道:“姐姐有了难处,去府上请全妈妈自己家里人商议,全妈妈回来必定觉得姐姐看重她。”
烟晓笑着:“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弘禾摇摇头:“这是应该的。梅姐姐再要紧,全妈妈现下最担心的是全老爷,我想她也不太有心对这件事多加过问。”
烟晓颇觉有理,十分欣赏她的聪敏,连忙让全兴去府上请珍姨过来。
午后,接珍姨的车停在了门外,烟晓未睡在堂厅坐等,听见全兴的声音,忙出去请。
“珍姨来了,好久不见!”烟晓笑着,迎她进来。
“真是女大十八变,若不是全兴告诉,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珍姨进了堂中,环顾楼上四周:“关雎院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
烟晓谦虚道:“哪里是我?都是您在府上教会我们,教得好才有如今的关雎院。”
几句寒暄后珍姨坐下,紫春上茶。
“怎么,让我来是有事商量?”
烟晓抬凳子挪近她:“不瞒珍姨,我真是有件为难事要说与你听。”
珍姨恭听,烟晓道:“如息被杜家老爷看上了,杜家这几日天天差人过来要人,因她是头牌,我也不知道全妈妈要开个什么价钱,所以左右为难。”
珍姨听了,问道:“原先有姑娘走了,收多少银子?”
烟晓凑到她耳边,告诉珍姨王府纳梦笑时的银子数。
“那再加上百两也就是了。”
烟晓问:“您的意思是准了?”
珍姨想了想,道:“不准又如何?人家几次三番来问你要人,你给了,顶多是不赔不赚,全妈妈回来也不能怎么样。”
烟晓见她说得轻松,珍姨又道:“全老爷病重,正是要银子的时候,全妈妈再舍不得如息也没用,兴许你为她筹了这笔钱,她还要感谢你。”
烟晓听着,觉得宽慰不少。
如息成婚定在八月初四,杜老爷说好,从关雎院直接迎人进府。喜轿、鞭炮、吉服、丫鬟、新房、银钱百两,各步仪式一样不少。如息听了这话,心中满是期盼,恨不能早入府。
经此番热闹,如息风风光光地离开关雎院去了新府。烟晓收好银子,锁在柜里,心想这杜家虽阔,但未曾有所耳闻。听得小道消息说,杜府原是大家,可如今已不如前,却不知这回娶如息进门,为何这般阔绰?肯一分价不讲,出此大手笔。最令人费解的是,前边赎走梦笑的王家,才真可谓响当当的大户,王府且不肯多出钱,反而不如杜家,倒显得小气。
从外头送如息回来,香安受了暑气只便躺着,连饭也未吃。半雨知道了,便和紫春到她房中送些吃的。
紫春搁下东西就出去了,半雨坐在一旁:“瞧瞧你,天刚冷就不爱出屋子,天气热些却也受不住,究竟是弱症,不易好了。”
“我告诉你个秘密,万不能对别人讲。”香安坐起,悄悄对半雨道:“前几日客人走了,我下身不大好,总是痛痒难耐,洗了大半日不见好,怕是染了脏东西。”
半雨皱眉:“这么说,你是……”
“嘘……你别紧张,到今天已经好了不少了。”
听是妇人之病,半雨仍担心:“这个病可是要命的,你自己不当心,谁也替不了你。现下怎么样了?”
“好多了,昨天去洗澡时,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阿弥陀佛,定要快快好了才是。”半雨扶她躺下,“若再犯了,你必得第一个告诉我。”
香安点头:“今晚的牌子你帮我拿下来,再和烟晓说一声。”
半雨应着,说道:“如今都是怎的了?全老爷病、全妈妈病、你也这般。”
“我身体向来不好的,你多心了。”
夏末的阳光仍旧那么毒,不过一场雨下来,总会凉快好几天。
今夏没有放船,绿尾桥上的藤蔓也没有以往缠绕的那么浓密,露出一个个空洞,不再显得这座优雅的桥身像是悬在河面上似的了,却又有了另外一番景象,在楼上向下看去,便仿佛一条纯正的翡翠镂空手串不知被谁丢在了这里。
丸殊倚在窗边,隔过亭廊远远地看那边的农田和小路,想着忽然有一个人,还是迈着那样的步子一路走来。
“丸殊,开门,快开门。”
听见敲门声,丸殊回过神去开门,是烟晓。
“不好了,不好了。”烟晓立在门口,“全老爷……全老爷殁了。”
……
关雎院关起大门,整个气氛寂静下来。姑娘们安安静静的,丫头们出出进进也只顾忙活着手里的活儿,全兴守在后门口,全寺陪同前一天赶来报丧的人在大堂里和烟晓等待全妈妈回来。
全寺低声道:“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白蜡备了、手绢备了、各屋的装点都嘱咐了尽量素净,全妈妈不是说咱们不必服丧吗?其余的也就没什么了,隔壁茶庄也妥了吧?”烟晓问。
“是了。”
“全老爷这一去,全妈妈身子可还好?”烟晓关心地问。
那人道:“不知道啊,我来前并未见她,是她身边的人吩咐我来的。”
全兴快步过来禀报:“全妈妈回来了。”说完,又忙向后面赶去迎接。烟晓从凳子上起来,一起往后边去。
见绿尾桥上,全妈妈披着一件白色垂袍,由人搀扶着,后面跟着三五人等缓行归来。
烟晓走在最前,见到全妈妈的身影,便忍不住掉下泪来,用手擦拭着朝她过去:“全妈妈回来了。”烟晓握住她的手,全妈妈未理边上的人,搂住烟晓痛哭起来。
全寺在一旁看着,心里万分悲痛,同全兴上去掺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