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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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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投到院子里来,我驻足在梅树前细细思索,任它神思游行千里,不去收束。
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还没做好迎接它的准备,它就来临了。
恍惚还是数日前,我和龙胤怀在永平城郊的小院子里,那里也有一棵梅树,不过这棵比那棵大多了,这棵是龙胤怀小时候栽的呢......
我上次下池塘替芍药捡香囊,上来后就晕倒了。醒来后龙胤怀只沉着一张脸对我说了句“再不许有下次”。我心里想着他一定认为我任性胡来,做事凭着一股冲动劲,瞻前不顾后,就和......那次跳崖一样。
我实在没有料到,我的身体已经如此病弱不堪。
迎春走到我身边说将军过来找我,我微微一愣,我醒来后刻意回避他,他却仿佛全不知晓。
我回转身道:“知道了。”
静立在原地没多大会儿,龙胤怀的身影就出现在院角,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这些时日边线紧张,将军不去前线守着却为了陪未婚妻待在家中,这算不算重大失职?
我还注意到他手上抱着——一副琴,师父给我的琴。
“你的琴已经拿来了。”龙胤怀微笑着说道。
“你事务繁忙不要老顾着来看我,我这几天身体挺好,无需操心。倒是巴尔野心昭然,赤胡蠢蠢欲动,值得担忧。”我望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
龙胤怀胸膛浅浅起伏着,脸上带着我读不懂的表情。
“对不起......再过些许时日,我便离开。流水......你......”他说到后面眉头蹙了起来。
“嗯?”我还是耐心等他说完。
“没什么,”他好像叹了口气,“看你最近仿佛有些起色,我稍稍有些宽心了。今年也要一起过元宵哦!”说完咧嘴一笑,眼睛也眯起来,露出些许稚气。
每每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才会突然意识到,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子还非常年轻。
少年将军,真是不容易。
“快了。”我抿唇淡淡一笑,但转瞬又变得有些茫然。
“流水,你怎么了?”
我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无语摇了摇头。
“我要的衣服准备好了吗?”我走进屋子,看见迎春也站在里面。
“嗯,衣服,鞋,都准备好了。大人快过来换上吧。”迎春指着挂在屏风上的一件一件的衣裳。
我眯了眯眼,还真是没穿过呢。
内衣换下来,缠上裹胸,再披上中衣,第一层外衣,然后是第二层......脚上套上布鞋,嗯,好了。
走出屏风,迎春在梳妆台前守候已久,我走过去跪坐在毯子上,迎春解了我的发髻,头发披散到我的肩头背后。她拿起台上的牛角梳开始为我顺发,不一会就在头顶束成一个髻,再拿起一边的发冠发簪固定好。
“成了,”迎春拍拍手,从镜中来看我:“文士髻。”
我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口道:“眉毛不行。”
“啊,对了对了!差点忘了眉毛!”迎春赶紧将炭笔拿起来给我将眉毛描浓描粗。
“嗯......这次是真的好了。”迎春笑得很开心。
我站起身面对她站定:“怎么样?”转一个圈,这种事不可以疏忽的。
迎春却两眼放光,一副震到的形容。
“哇——没想到,没想到,大人扮成文人雅士也那么好看!大人身为女子已是清雅脱俗非常美丽,今日作这副男子的打扮却是淡然出尘俊朗非凡啊!我看啊,街上的女孩子啊......”
“行了,别啰啰嗦嗦的。还出不出门?”我佯装训斥她。
她赶紧打住:“啊啊,我差点忘了!”匆匆忙忙地跑过去也换上书童的衣服。
承业郡郡守廉洁清明,又有龙胤怀的坐镇,是个十分繁荣安泰的小郡,当然和帝都永平还是不能比的。
不过嘛,在我看来,小地方自然有小地方的好处。因为相对来说人要少得多,所以行走在街上也更自在,若是在大的城,鱼龙混杂,保不准藏有各方眼线,那就行动不便了。
说起这个,上次夜刺军营那个男人,明显是异族人,质问他的来路时却什么也没说,真是个硬汉子。后来我还让龙胤怀故意放跑了他,目的是要引出幕后黑手。然而到现在好像也没再次动静了。
心底隐隐约约觉得不舒服。
“以后还会再见的。”我想入神了,自言自语的说出声来。
“嗯,什么?”迎春疑惑问道。
我回过神:“啊,没什么。”
“公子,到了,就是那儿!”迎春欣喜地欢呼。
我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悠悠館。
“什么地方?”我偏头问道。
迎春转头对着我,一脸得意的模样,回答我:“茶馆咯。”
茶馆?名字还真是别致啊。
我和迎春上到二楼挑个靠窗的位置坐了,胖墩墩的小二跑过来询问我们要喝什么,我看向迎春,迎春点了一壶茶又点了两份点心,小二乐呵呵地退下了。
我便开始想自己的事情,顺便发发呆。
等了一会,茶上上来了,迎春刚替我倒上茶水,我正要喝,那边厢却突然传出些人们的呼喝声,很是热闹。
我问迎春道:“那边在干什么?”
“哦,听说书啊。这座馆里的说书先生在我们郡里很有名气的,叫......叫什么来着.....”
我无心知晓那说书人叫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来了,就顺便听听好了。
从这边望过去瞧不太分明,几张卷帘都放下来了,从缝隙中看得到留着山羊胡子的年轻说书人,滔滔不绝地说得正起劲。
醒木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却说那李勤书娶了西街染坊的小姐徐惠惠,不久之后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同以往相处的时候总有那么微妙的变化,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妻子的模样依旧,声音也依旧,但是在谈吐间,举手投足间会突然让他一个晃神,和记忆里的她重叠不上......”
我抿了一口茶,托腮倾听,好像还蛮不错。
迎春向我递来一块梅花饼,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嘴里没去细品它的味道,耳朵里没放过说书先生的讲说。
“李勤书自然不知道他的妻子本就不是原来那个徐惠惠,他认识的那个徐惠惠——西街染坊的小姐,在嫁过来之前跌下山坡,溺死在水潭里......”
座下一阵惊叹唏嘘,我在这边听得起劲,手里抓了块其他的饼子吃起来,不一会碟子就见了空。
迎春探过身来问:“公子,可还要再叫一碟梅花饼?”
我瞄了一眼空碟子,摆摆手,示意她不必了。
迎春坐回去,提起茶壶为我添了茶。
座下之中有人开口问道:“先生,原来的徐惠惠死了,那现在出现在那李公子面前的人是谁呢?”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也跟着发问。
“这个么......妖精志怪一类的事,早就屡闻不鲜了,那嫁过来的‘徐惠惠’,只怕是什么妖精之类的吧?”这话甫一出口,座下皆静了下来。我听那开口说话人的声音,磁性十足,润泽惑人。不同于龙胤怀的的清朗,不同于沧海还带着少年人的微微的沙哑。
真真是十分好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