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21、近年关各有难堪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这样叫我，好像我是只八哥鸟似的。”子祥还未等她说什么，先是抗议道。
　　“那好吧！”伊妹极不耐烦的答应，“那我叫你子祥哥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有什么事你问吧！”
　　“我…”伊妹吞吞吐吐的说：“我想问…你们学校放假了吗？”
　　“当然放了，上个星期就放了。怎么？难道你不知道么？”子祥惊讶的说。
　　伊妹一听便眉开眼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八哥，呆会儿我请你吃糖……”
　　“别！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突然对我这样好，我反倒受不了了！”子祥夸张的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八哥，你看快过年了吧？家里外头都忙着作年终总结，都那么忙，我的先生也马上就要考我了……”说到这里，伊妹面露为难之色。
　　“哦，我明白了。”子祥笑道：“一定是你平时不肯下苦功夫，想临时抱佛脚是不是？”
　　“抱佛脚？”伊妹叹道：“我现在快连自己的脚都找不到在哪里了，还抱佛脚呢！我只求你，帮我补习一下嘛！帮我过了这一关，我请你吃糖好不好？”
　　“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好吃啊，看在你诚心诚意求我的份上，我帮你便是了。走！到我书房里去！”
　　“哎！”伊妹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一声，两个人朝子祥的书房走去。
　　夜幕再次笼罩了整个府邸。伊秋和伊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刚走进小厅堂，杏儿便过来招呼，“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回来了。”
　　“噢。”伊秋应了一声，懒懒得躺在沙发上，并吩咐道：“杏儿，快去倒杯茶来！”
　　杏儿笑道：“知道，二少爷，她们早就去了。我们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呀！”
　　伊秋笑了，睁开眼来看她时，正好见到伊凡早已端着两杯茶过来了，他无奈的笑笑，“你们果然是没有眼力的！”
　　杏儿听他这话说的奇怪，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这一见不要紧，几乎是把她吓的魂都没有了。她慌忙跑过去，欲接伊凡手中的茶杯，“我的三少爷，您这是在干什么呢？有什么事都由我们来做了，哪里用的着您亲自动手？您就算急着喝水，也急不到这个份上啊！”
　　伊凡避开她说：“算了吧，我已经都端过来了。”说罢把其中一杯递与伊秋，伊秋笑着坐起身来，接过来也并不说什么，对他而言，好像这杯茶同丫头递过来的没什么两样，他依旧是很自然的喝着。
　　“这次没关系，下次没关系，可您老是这样，万一哪天让太太撞见了，又要责骂我们不尽心了。你倒落了个体贴下人的好名声。难道我们就是真的卑贱到那种地步，连给您三少爷端茶倒水都不配了么？”
　　伊凡只顾喝茶，对她的话只一笑置之。伊秋却笑道：“你瞧，三弟，你又惹麻烦的不是？人家开始嫌弃你抢他们的饭碗了。”
　　杏儿闻言，哭笑不得，顿足道：“二少爷！人家都这样了，您还笑话。都怪您，回来不好好歇着，同我扯的什么天！害的我失了事，您做主子的也不提醒我一声！”
　　伊秋笑道：“我怎么提醒你？我也是才刚看到的啊！并且，对这些，我已经习惯了，就连三弟屋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倒是你，见了还这样大惊小怪的。要是新情在这里，也断不会像你这样的。”
　　一提新情，倒提醒了伊凡，他放下水杯问：“对了，为什么不见情儿呢？”
　　“她呀，陪太太去公司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伊秋问。
　　“我？我去了能干什么呀？又不象情儿那样能说会算的，去了不光有碍事的份了么？”杏儿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周氏的声音，“哎呀，要是天天这么累，谁受得了啊。”
　　杏儿一听，马上毕恭毕敬得站好，低声说道：“瞧，太太回来了！”
　　两人也登时站了起来。见新情扶着她进了屋，伊秋迎了上去，笑道：“太太回来了？”
　　周氏一见两个人回来了，也挺高兴，“你们两个也快歇会儿吧，看样子也累得不轻呢。”
　　“谢太太！”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而后便又坐下了。周氏环顾了四周，不见伊寒，奇怪的问：“怎么？杏儿，弘还没有回来吗？”
　　“禀太太，大少爷也是刚刚才回来，到这里招呼了一下，便回书房去了。他还留下话来说，晚饭时不要叫他了。”
　　伊凡笑道：“不知道大哥在姨母家吃了什么好东西，竟连晚饭都不吃了。”
　　伊秋接口道：“该不会是大哥看芮表姐便看饱了吧？”
　　一句话引得屋里所有的人都笑了。周氏嗔怪道：“你看看你们两个，竟说些没大没小的话，若你大哥在这儿，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不可。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这时新情过来提醒道：“太太，该吃晚饭了。”
　　伊凡一见是新情，便立刻止住了笑，紧紧的盯着她看。新情无意的一瞥，正与他的眼光相接，她愣了一下，又马上避开，匆匆的下楼去了。好在这一切屋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而此时，伊寒正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算帐。只见他一手捧着算盘，翻来覆去的念叨：“怎么搞的？一年下来我才有这么点钱吗？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出手呢？……”
　　孟姨太身边的侍女春茶来到子祥的书房，一见伊妹在这里，连声叫苦：“哎呦我的九小姐，我可找到您了。太太要您快些过去吃饭呢。”
　　伊妹一见是她，吃了一惊，“春茶？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当然不知道小姐在这里了，我是一房一房问的，好容易才在这里找到您。太太要您快点过去吃饭呢！”
　　“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回太太的话，晚饭我不吃了。”
　　子祥嗔怪道：“你看你，不学便罢，一学起来竟连饭也不吃了，那这怎么能够学的好呢？还是快些回房去吃罢！”
　　“可是……”伊妹还欲推辞，又被子祥拦住了，“好了，你不要吃我还要吃呢，你若真想学的话，吃过饭后再来书房里找我，好不好？”
　　“那……你不许走！”
　　“我的九小姐！我能走到哪里去呢？我就一直在书房恭候您的大驾，好么？”
　　伊妹嫣然一笑，丢下一句“这还差不多”便离开了。
　　待伊妹走远，子祥才离开书房，回到自己房里，他一进屋便大喊：“梦妮——梦妮——”
　　这时李妈从里屋出来，见到子祥，招呼道：“老爷回来了？”
　　“太太呢？”子祥并不正眼看她，一边四下里看，一边问。
　　“刚才大太太派人过来把五太太叫过去一块吃晚饭了，太太说等老爷回来了，也赶过去一起吃饭。”
　　子祥答应着，口气里带有淡淡的失望离开了屋子。
　　当他来到周氏的餐厅，见众人早已坐侯多时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大嫂，今日为何无缘无故的请我们过来吃饭啊？”说话间桃红递过一块毛巾来，新情见到了，马上迎上前去接了过来，亲自送到子祥手上。子祥夸张的双手来捧，弯腰作揖道：“怎么敢劳烦大嫂身边的侍女来伺候我呢？这不是折我的寿么？”说时还操着满口的京剧调。
　　他的样子惹的屋里所有的人都笑的前俯后仰，梦妮嗔怪道：“看你的样子，在这么多小辈面前，哪里像是一个长辈呢？”
　　“夫人——这没有关系——”子祥依旧唱道：“只要我在大嫂面前是晚辈，就可以了！”
　　周氏强忍住笑说：“你啊，也就这张嘴值得人疼了。我的丫头是怎的？怕是你嫌弃她们，认为她们是不配给你端茶倒水的吧？”
　　“大太太这话可是冤枉死我了！”
　　“那你就不该这样说的，你这一句话，倒不是她们折了你的寿，反是你折了她们的寿了！”
　　伊凡乖乖的坐在一边，冷眼静观这一切，虽说只是大家开的玩笑，可拿新情作靶子，他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若是发火，连他自己也觉得没理由，只好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只听子祥依旧是一口的玩笑话，“我是早就听府里人传开了的，说大嫂您身边有一个能说会写的丫头，以前虽没见过面，可今日一见，心里就认定是这个丫头了，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新情只静静的站在一边，对他们开的这种玩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可又没有办法，只好装作事外人一样，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屋里到处都是笑声，连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讥讽她，还是真的在夸奖她。而此时，伊凡同她一样，恨透了这笑声，觉得它一点也不可笑，可他又没有办法阻止，便故意的大声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两手插兜，以示自己的轻松自得，勉强笑着问道：“刚才五叔还在问‘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请您来’的话呢，怎么这会子又不关心了？您没问问，怎么就知道是无缘无故的呢？”
　　听到他的话，所有的人都止住了笑，新情惊讶的望着他，他朝她微微一摆头，示意她离开，新情立刻明白了，从子祥手中拿过毛巾，悄悄的退去了。人们都不明白伊凡说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再笑了，只愣愣的看着他。伊凡环顾四周，耸耸肩说：“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难道连五叔都许唱得，我却是说不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