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4 ...
-
“之后的日子本应是平静的,我是魔君,而他亦有魔君的权力。只是不知何时,他渐渐的与我疏远了,但面上总带着笑。直到有一天,他面色阴郁的来找我,让我娶一个叫苏姚的女子,立她为后。我向来都是听他的,若是他想要我娶,那我必定是会的。新婚之夜我却是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是我醒来后,他却只留了一封书信便走了,待他回来已是百年之后。”
说到此处,他却是沉默了。
离生淡淡的接道:“魔君,你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无论是我父亲,还是尹晟。只是在这权利相互碰撞的地方,你这样做,无异于杀了他们。原本,父亲的身边只有你,只是偶然的一次他遇见一个叫苏姚的女人,她接近他,讨好他。结果,苏姚一心所想的却只有——权力,她想要通过他成为姚后,而且她成功了。”
离生定定的看了魔君,继而开口道:“他本是想要出去散心,却没想到有几个妃子竟会为了那块玉派刺客去夺他性命,那玉便是魔君的权力,本应是交予王后的,怪也只怪你竟给了他。他逃到边境,被我母亲救下,两人相处的那段日子,我母亲爱上了他,他便娶了我母亲,生下了我。只是他终究不能忘却所有,于是便孤身一人回去了。”
事实总是要比想象中的残酷许多。一心想要知道真相,可如今知道了,华英却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就好像整个身体全也不是他的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魔君幽幽的叹息,似是在缅怀一般。他说:“尹晟渐渐地长大了,苏姚私下跟我说想要尹晟做储君,我便答应了。答应了,即是无可转圜,一夜之间魔宫中人尽皆知,尹晟会成为储君,成为下一任的魔君。那晚,他来找我,恨恨的看着我,却也只说了一句。他说:‘不得立尹晟为储君!’只此一句,我心下便已了然。怎的竟没有早些发觉呢,你和他明明那么像……”最后这句话,他却是对着华英说的。
华英第一次看到魔君这样的神情,他的目光那么柔和,定定的看着自己。虽是看着,华英却也知道,他看着的只是穆川……
命运像是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将一切的一切全盘颠覆。
眼前这个男人杀了自己的母亲,但却一直养育着自己。他一直以来最爱的母亲,竟是亲手酿成了如今的悲剧。他恨穆川让他失去了储君之位,可到头来他恨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但他最恨的却是自己……
为何明知母亲是那样的人,明知魔君养育了这样的自己,却仍是会恨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他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是却连自己也是混乱的。
“苏姚死后,父亲回家了,只是不久便郁郁而终。临了,他将这些事说与我听,他说他此生也只爱了一人,恨了一人……便是这两人,让我和母亲这般痛苦的等待。如今,他爱的人已死去,这恨的人,就由我来帮他除去。”
魔君微微愣住,却是轻轻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这样流了出来。屋内隐隐的回荡着压抑的哭泣。
停下后,他喃喃道:“穆川……迟了……太迟了……”
……
华英不自觉地缓步上前。
面前这人是谁,他有些不认识了。
他印象中的父王不是这样的,他的父王不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明明是恨他的,为何心里会这么痛呢……
“父亲放不下你,因为你是他和那个女人唯一的血脉;魔君爱你,因为你身上流着父亲的血;而那个女人疼你,却只是为了让魔君永远记得她。终究,你身边对你好的人,也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思念的工具。”
离生淡淡道来,将华英本已纷乱的心绪翻搅的越加浑浊。
魔君抬了眼,看着渐渐走到身边的华英,却又淡淡的笑了。
“孩子,若是恨我,便动手吧。姚后怎样想的我不清楚,只是穆川却是爱你的。他当初留下不是因为你母亲,而是因为你。”
华英缓缓开口,声音那么轻,那般的无措。
“不逼我交出解药么?”
魔君未开口,只是缓缓摇头。
“你不信我下了毒!”
依然只是沉默着摇头。
华英这般定定的看着他良久,不知为何眼眶却红了。
“孩子,千年前我将云裳交予云中君看时,便已将自己的性命舍弃了。但你万万不该去杀你的两位皇兄。没了他们,谁来继承魔君。”
“父王糊涂了,儿臣不是说,这魔君之位由儿臣继承么。”虽是这么说,但这声音中的哽咽,却是连一旁的离生也听得分明。
“不行!只有魔君!只有魔君之位绝不能交予你!”
他本是如此平静地坐着的,听了这话竟直接站起,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华英道的臂膀。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失了神。
离生缓步上前,不紧不慢的道:“哦?发现自己喝下了什么?据说这药可以封住魔物的法力,哥哥他已亲身尝试过了。但他真正想让你服下的毒,却是这匕首上,驱魔的药。”
离生径自从华英腰间抽出那把匕首,交予华英手中。扯开魔君的手,接着道:“当年您赐给姚后的毒酒便是它了,哥哥他也应是想用这毒了结一切的。”
魔君的脸色渐渐变得灰白,他怎也没有想过要用法术去伤害穆川的孩子,那毒,他自是没察觉的。虽是如此,他盯着华英的目光中满溢出的,净是绝望。
只是临了,他说的却是与毒毫不相干的事。
“尹晟,你见到云中君了!”只此一句,声音因惊恐而带着颤抖。
抓住了肩膀,两人的距离极近,纵使魔君的法力被封住,他也能感受到华英身上有云中君留下的气息。
……
华英略略怔住,他本是以为魔君是因那毒而战栗。
那毒,他亲身尝试过。他不知道母亲死去时是怎样,他记得的只有母亲虚弱的身影,以及用尽了所有生命喊出的那句“孩子!快逃!”
而他在尝试之后便明白,这毒即是最残忍的死法。
难以忍受的痛,痛到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却又痛得不能动弹分毫……只能活生生的品尝着这仿佛要将□□生生撕裂般的痛楚,连同灵魂也仿若在一丝一缕的生生分离。一切的权力都被夺去……承受,除了无助的承受,再无其他。
所以他恨,恨这个让母亲服下毒酒的男人,恨这个到了此时仍旧可以对这痛苦满不在乎,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的男人。
可是,他更恨自己……
明明匕首就在手中,明明人就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会下不了手!
泪水终是决堤,顺着脸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