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清*君

20、5

　　“父王，这世上跟本没有什么云中君，是那些想要害儿臣的人编出来的。”
　　“不，尹晟！你见到云中君了！还有离生，你也见到云中君了是不是……”

　　“我可没见过什么云中君”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又说：“不过兴许真是见过吧。”
　　离生浅笑道：“三皇子千年前就已死了，我和他的接触是本不该有的，所以之前和他在一起时的记忆，回想起来总是空白。真正记得的也就一些零碎的画面，以及昨日的荒湖边了。”
　　他复又看向华英道：“哥哥，难得你竟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是真的不记得的，也找不到了。”话语间，竟满是委屈与歉疚，那绝不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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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前就已死了？……”他轻声的重复着。
　　一直以来他都从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一个贴切的形容。直至此时，他才发觉这句话并没有先前想的那般简单。
　　魔君颓然的松了手，彷如之前的力气全被离生这些话抽了去。
　　他后退着摇着头，口中喃喃道：“不，不会失去记忆的，你们见到了……见到了……”
　　华英顾不上去擦有些模糊的视线，上前握住魔君的手，正欲把那碍事地匕首丢开……

　　“呃……”短促的低呼声，世界顷刻间变得寂静。
　　华英缓缓低头，看着魔君腹部插着的匕首，刀刃是幽幽的青色，刀柄却握在自己手中。他将魔君瘫软的身子抱在怀里，魔君的喘息渐渐弱了，身子仍是往下滑去。
　　不知怎的，他竟连魔君的身子也支撑不住，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华英回头，看见离生缓缓将手放下……
　　他突然醒悟过来，有了那玉，他自是可以让人把法力解封。随即又想到，当时封住他法力的时候，那玉已是在他体内的……他的法力从未被封住。

　　离生笑的一脸明媚，他说：“哥哥，快走吧……”
　　屋内也只剩下魔君犹如呼吸般微弱的声音，微弱，却坚持着要传递给面前的人。
　　他说：“孩子，他要来了，快逃……快逃……”
　　华英却仿如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将魔君紧紧拥进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滴的落进魔君的心里。
　　至少最痛苦的时候，他要这么抱着他，他不要现在离开……
　　那滚烫的眼泪就这么落在魔君额头、脸颊、唇角，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的落下……

　　离生却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上前扯开华英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华英并未想是什么来不及，他现在什么都不愿去思考，也忘了该如何去思考，任由离生牵着他向外跑去。只是正要出门的瞬间，身后却陡然传来些许的牵引力，将他留住。
　　转身，却发现那倒在地上的人，已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快将玉丢过去！”离生说着便去拿华英之前揣在怀里的羊脂玉，却被华英挡了去。

　　华英顿住脚步，却没将玉丢出，反而转身向回走去。他任由那引力将他牵往魔君的尸体前，那是将他养大的人，那是他的父王……
　　离生愣愣的看着他向回走去，那眼中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末了，他看着那个身影幽幽的说：“你终究什么也不知道……但你很快便要知道了。”
　　尔后，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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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英行至魔君跟前，定定的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颓然的滑坐下去，再次将那瘫软的身子拥进怀里。
　　恍惚间他感觉到那牵扯住自己的力量正一丝丝的流进体内，不曾有过的记忆渐渐在脑中上演。明明未曾见过，他却可以分清这些是谁的法力，又是谁的记忆。
　　毫无预兆的，他自正在继承的记忆中寻到了一个身影，刻进灵魂中的身影。瞬时，愣愣的低了头，表情复杂的看着被自己抱住的这个男人。

　　华英自记忆中寻到的人，一袭单薄的衣衫随意地披挂在身上，色泽如同天上的云，随着光芒隐隐变换着；衣摆仿若池边的雾，渐渐淡去。
　　他的发色好似砚台的墨，随意的簪在脑后，一丝一缕皆附着了灵气。
　　肤色素白，宛如温润通透的白玉，细长的眸子，眼角微微吊起，削薄的唇透出一抹浅淡的色泽，略带笑意。
　　他的身影不止出现在华英的记忆深处，亦出现在历代魔君的记忆中。
　　他的声音有着山泉般的清亮，却又带着温婉的柔和。
　　他们恭敬地屈膝俯身，称那人为——云中君。

　　历代魔君的记忆和法力尽数传入华英体内，他也终是清醒过来。当年救了自己的，确是云中君，自己居住的山中荒宅也确是云中君的居所。
　　华英终是看到了他的记忆，看到了他当年下令处死母亲时是如此的愤怒，看到了穆川离开时他又是如此的哀伤，看到当年他从莲池边，将昏迷的孩子抱回寝宫亲自照料。
　　云中君将自己的一口真气度给华英救下了他，用一片云裳将嘴角边的血迹擦净。待魔君赶到时，未见云中君，却是见到了一息尚存的孩子，以及云裳之上已经凝固的血。

　　云中君再来时，魔君竟以自身生命为媒介施法，方才令云裳之上的血迹缓缓流动起来，并想了各种法子，将这片云裳从云中君那儿讨了来。
　　云裳一丝一缕皆是云中君灵力所聚成，若是血液凝固，许是不会察觉，但若是毁掉，必定会惊动云中君。待云中君走后，魔君便将这云裳交予华英，说这是云中君留下的。他令所有人不得对华英提起云中君，对华英，也只是让他知道是被谁救下的便好。
　　从那时起，魔君开始迅速的衰老，那是以自身生命为媒介施法的代价，是逆天而行的代价。他知道，却无丝毫犹豫。

　　如今有了历代魔君的法力在体内，华英也明显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云中君的气息。应是近日才沾染上的。
　　莫名地，他想起离生，想起离生无端消失的记忆，想去父王所说的那句“不会失去记忆的，你们见到了……”

　　他从初次相遇时开始，一点一滴的回忆，面色却赫然变得惨白。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离生会有云裳，为何离生的气息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此相像，为何离生对云中君会有那般反应，为何他会拦下那盏茶，为何他的谎言都显得那么真实……曾经对他有那么多的疑惑，现在全也明白了……

　　他清晰的看到，那日随自己进了屋的，分明是两个人——云中君正是附着在离生的身上，所以云中君的气息与灵性，皆在离生身上显现出来。
　　进入屋内，云裳随即印上了灯火的色泽，这便逼得云中君不得不开口。再之后，云中君竟是与他聊到了天亮。只是开了门走出去之后，云中君便直接离开了。

　　华英愕然，明明已经察觉到了气息不对，怎的却未多想呢……终究，自己也不过是把那当成了做戏的一部分吧。

　　他想起茶楼中，那人突兀的一句“华英，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想起昨日荒湖边，离生嘲弄的笑，以及那句“云中君也不过只得了你一句‘从不相信’……”
　　明白了自己陷入危机时为何会进入那般真实的幻境，意识到他说的那句“华英，还有我，我在这里，一直都在。”究竟有何深意。
　　知道了离生所说“你就当我一时兴起”并无虚假。
　　知道了为何之前那除魔的药令自己如此痛苦，仿若身体以及三魂七魄，皆被生生撕裂一般。
　　知道了为何自己竟能使用天雷，理解了离生那句“你只是三界中的一个另类，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想到离生方才说过“三皇子，碰了这灵水你手不痛么？”
　　自己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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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生说的不错，父王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连同穆川一起，保护的太好了……
　　有些话，有些事，当初自作聪明不以为然。事到如今才发觉，自己竟一直未读懂。
　　世界像是连成一个环，转了一圈便又回到原点。虽是附在离生身上，但他与离生分明是两个人，而自己之前虽有疑惑，却一直未曾察觉。
　　与自己掌灯长谈的是他，送自己云裳的是他，拦了那盏毒茶的是他，那日在林中，如此无措与不忍的，也是他。一直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