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大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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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囊，推开奴良组大门的那一刹那，山吹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寺小屋的孩子们全员捧着金黄色的花束，用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大声道：“山吹老师走好！”
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尾音拖得极长，一张张可爱的脸又极力洋溢着微笑，个别采错花的孩子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一样。
山吹忍不住捧起最近的孩子的脸，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脸蛋，笑道：“会很快回来的。”
鲤伴正靠在门框上，单睁开一只眼看着这些幼小的孩子们，脑中不禁幻想……如果这些孩子都是他和山吹的孩子，那么……
所有孩子的眼睛都变成了金色，脑袋后面的头发纷纷扬起来，男孩穿着小版墨绿色和服，女孩穿着小版短振袖便装。
婴儿的时候，几十个排成一排哇哇要奶吃。
刚会说话的时候，几十个围着他喊爸爸。
识字的时候，几十个睡觉前嚷嚷着让山吹给他们讲故事。
学会“畏”的时候，几十个翻着白眼跑来跑去在厨房里偷吃东西……
想一想都好可怕，还是只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来的好。
不过，山吹这么喜欢孩子，是不是嫌少还要过继几个领养几个才高兴呢。
鲤伴正在冥想之中，忽然一个孩子指着鲤伴喊道：“快看！这不是奴良鲤伴吗？”
鲤伴一愣，等着听那个孩子接下来的话。
没想到，接下来的是——
“哈哈哈哈！我第一个发现奴良鲤伴了！我第一个发现奴良鲤伴了！”
“好厉害。”
“哇哇，是真人耶。”
“太佩服了！”
“要是利信君在这里会崇拜到晕过去的。”
鲤伴扶额，很想大喊一句‘我就在这里啊，在这里好久了’，可最终选择男女老少皆喜欢的迷人微笑。
结果——
“好帅啊……”
“鲤伴大人鲤伴大人，好想嫁给你。”
“我也要嫁给鲤伴大人！”
有个后知后觉的孩子一歪脑袋，困惑道：“山吹老师是从鲤伴哥哥家里出来的，两个人会不会是那个关系？”
说‘那个’的时候，特意神秘一笑，好像这是个天大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他发现了一样。
鲤伴无奈地笑了笑，顺势搂过山吹的肩，把她带到自己怀里，道：“对，你们山吹老师是我妻子。”
小孩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张着大嘴，彼此之间又极有默契地捂住嘴，好像这个天大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他们来保密一样。
有一两个喊道：“山吹老师！把您和鲤伴哥哥的恋爱物语讲给我们吧！”
山吹脸红，抱怨似的戳了一下鲤伴的脸，道：“你的病是全好了？什么恋爱物语的妾身可不知道。”
鲤伴立即装作咳嗽不已的样子，学着小孩子们的口气，在山吹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山吹老师的恋爱物语一定很好听，我好期待啊。”
“鲤伴大人……！”
小孩子们一下闹腾起来，嘻嘻笑着：“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山吹老师一定要讲啊。”
山吹满脸羞红：“恋爱的话，等你们成年以后就知道了……那种事，过程都不一样的，不在老师讲授范围内哟。”
小孩子们的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山吹心里一软，笑道：“不过不过，老师会把古人写的恋爱物语讲给你们听哦。”
小孩子们又纷纷笑了起来，跑过去把手里的花束送给山吹和鲤伴，还有一些小孩子写了和歌，像捧着珍宝一般双手捧着自己的和歌递给山吹。
“山吹老师，要幸福哟。”
“要幸福哟。”
“山吹老师是好人，鲤伴哥哥一定要对山吹老师好。”
山吹摸摸孩子们圆溜溜的脑袋，道：“上课要迟到了，迟到小心挨骂。”
小孩子们这才恋恋不舍地朝山吹挥挥手道别，背着小书包沿着寺小屋的方向跑去。
鲤伴伸了个懒腰：“恋爱物语什么的，你真的读过？”
山吹一边整理花束和和歌，一边道：“以前私下里看过一些。”
鲤伴惊：“一些？”
“一些。”
鲤伴别过脸：“那我表现的怎么样啊……”
山吹不解：“表现？”
鲤伴啧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启齿：“表现就是……我好，还是物语里面的男人好。”
山吹笑了：“鲤伴大人是妾身见过的最好的男子。”
“是么？”
“鲤伴大人什么时候没自信了？”
鲤伴走上前，吻住了山吹的下唇。
对，见到你的第一眼，自信就随着再也抑制不住的爱慕之情消散得一干二净。
尽管有匿名信件说在异地发现了坂原棠，尽管梦里一遍又一遍看见自己站在坂原棠和山吹乙女之间不知所措，但此刻的令人心动的爱恋是最最真实的。
他的山吹就是坂原棠。
……
走之前，鲤伴带着本家妖怪去处理常州的弦杀师。
原来，弦杀师生前是义贼，因为珍重的友人被妖怪杀害了，怨恨与自责无处发泄，死后成为了没有脖子的妖怪，本来的名字是首无。
几回合过后，首无完败。
单腿跪在地上，浑身疼痛失力的感觉以前只有过一次。
那一夜，他和友人共饮下最后一杯酒，就此分别，不知以后能否再相见。目送友人至日本桥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喊着‘妖怪来了’，当下抽出短刀准备迎击，却看到日本桥上的友人瞪圆了眼睛，一颗仍在搏动的心脏正躺在妖怪的手里，细密的血管自心脏与体内内脏相连，血管在妖怪的大力下逐根断裂。友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然而，那时的他太过于弱小，不仅没有救得友人的性命，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妖怪的利爪硬生生割断了他的脖子，还有意识的时候，他看见那位美丽的艺妓正在哭泣……
那时，他浑身疼痛难忍，再没有力气去抚摸她的脸庞。
如今，倒不是同样的情景。
听说那之后不久，奴良组从京都返回江户，江户这附近一带的妖怪在几十年间全部归顺于奴良组。只是前一段日子又出来挖人心脏的妖怪，他才从常州又赶往江户，等候在人与妖来往最多的日本桥，打算来一次大清扫，抱着‘妖怪不存在了的话，那样残忍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吧’的想法，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一个妖怪打败了。
眼前的这位轻松得胜的妖怪，恐怕就是打败鬼王酒天童子的奴良组二代目了。
心情真是复杂……
“喂，奴良鲤伴。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击败酒天童子呢？非要等他吃了那么多人的心脏才迎击，不会是怕了吧。”
鲤伴一愣，随即笑道：“确实是怕了……一开始的时候，黑漆漆没有月光的夜晚，只有我一个人与大名鼎鼎的鬼王交战，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几乎再也站不起来了。可后来，有一位温婉动人的女子陪着我，和我一同面对鬼王，力量在不知不觉中被激发出来，我和她两个人解决了鬼王。那时候，我才知道有同伴比一个人要更强大，是吧，首无。”
首无仍不服输地瞪着鲤伴：“我现在就把你的百鬼夜行一个人杀光给你看看。”
鲤伴拎着弥弥切丸，一只眼的眼底是完全的白色，而另一只眼的眼底是完全的黑色，金色的瞳眸宛如满月时极亮极美的月光，却也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鲤伴举起弥弥切丸，作势要结束首无的性命的时候，一名艺妓从树后跑了出来，抱住了首无的头。
鲤伴笑笑，收回了刀刃。
本来就没想要杀死首无，再说虽然那名艺妓躲在了树后，但宽大的裙摆露了出来，被鲤伴看得一清二楚。动脑子想想就知道首无和艺妓的关系，之前的那番话也是刻意说给首无和她听的。
艺妓神情决绝，哀求道：“奴良组的二代目大人，拿我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吧，他本是善良的妖怪，就是有时候做事太冲动太意气用事。”
鲤伴拿弥弥切丸的刀柄捶了捶肩膀，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实际在悄悄留意首无表情的变化。
表情依然倔强，可眼神柔和了许多。
鲤伴笑道：“看看，你不是也有同伴么？在我看来，这位女子才是真正的坚强，你只是逞强罢了。”
“居然说我是逞强！”
艺妓却格外刚烈地拿桧扇打了一下首无的脑袋，首无闭嘴不说话了。
鲤伴道：“不如两位加入奴良组如何？奴良组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强人。”
艺妓和首无四目相对。
首无道：“不。”
艺妓道：“行。”
最后首无妥协。
本家百鬼夜行交给青田坊和威信颇高的首无，后勤有雪丽和大姐姐般温柔刚烈的毛倡妓，鲤伴和山吹两个人放心上路。
……
大江山坐落在京都府的西北方向。绵延的群山从北开始有锅冢，鸠之峰，千丈岳和赤石岳四座山峰，酒天童子在平安时期修筑的宫殿就坐落在最高峰千丈岳上，站在千丈岳顶峰向远处眺望，还可以看到终年积雪的冰之山。
山峦重重叠叠，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甚至看不到浓雾中的顶峰，更不知道究竟是哪条山路通往酒天童子的处所，心里不由得佩服当年前来讨伐酒天童子的源赖光。
七百年前，作为人类的源赖光，远望着没有边际的大江山时，到底是作何感想？如果没有山脚下的神仙送给赖光的那壶神酒，如今的京都、大阪、甚至江户这一代的魑魅魍魉之主是不是会换成鬼王酒天童子？
山吹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感叹道：“不愧是酒天童子的地盘啊……仅仅是站在山脚下都望而生畏了。”
鲤伴笑着揉了揉山吹的额发，沉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话虽这么说……但在江户落下的病根没有治好，从肺里一阵阵涌上来的气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般几欲从嘴里冲出来。
来自地狱的阴寒气息笼罩着整座大江山，仅仅是在山脚下，强烈的压迫感就爬满了背脊，寻常人类大概会连腰背都直不起来。
两股异样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山脚下，鲤伴挡在山吹前面，缓缓抽出弥弥切丸，双瞳紧紧盯住气息出现的地方，不敢走神分毫。
这里是酒天童子的领地了，有任何差池都可能会酿成难以反转的结局。
两个女子的身影渐渐显现。两名女子都身穿平安时期繁复冗赘的十二单衣，及地的长发垂在色泽鲜艳的单衣上，无论是身姿还是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妩媚香艳。
“欢迎来到大江山。”
“酒天童子大人等候两位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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