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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弟爱老哥这年头已经是潮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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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爱老哥这年头已经是潮流了
夜雨,倾盆,寒冷。
雨水打湿衣服和裤管,之后身体被紧缚的感觉令花心紧皱一张俊脸。
很快,心里的怒火也被寒冷的夜雨浇熄。
在这个出租车都极少见到的雨夜,街灯十米间隔排布,细细长长伫立在街道晕散米白色光芒,斜织雨线则飞速给城市穿上新衣。
花心的视线被雨水朦胧。
他低垂头,定定注视自己的脚下,两条腿只顾往前拖行。
什么都不想,是没有目的性的游走。
雨夜静悄悄。不会儿被打破——
“嘀!”是车喇叭的鸣响。
“嘀嘀!”车喇叭再次鸣响。
“嘀嘀嘀!”
花心不情愿地扭过脸看马路上的红色车辆。
跑车缓慢行驶,雨水浸润下的车身尤显优美的流畅线形。
车窗半启,花心看到花凌坐在驾驶座上,后者左手执掌方向盘,右手则捏了一根烟抵至唇口,含上,轻轻吐吸,然后按下喇叭——
“嘀”的一声。
花凌如此重复吸烟和按喇叭的动作。
当花凌再吸一口烟,花心摸一把脸,发觉花凌的眼睛始终注视前方的路面。
“嘀!”
“嘀嘀!”
“嘀嘀嘀!”
单调的喇叭声音。固执的一遍遍提醒某人上车。
花心弯低腰挽起裤管,拉高。下一刻棉拖踩进水洼,完全湿漉漉。
他站定思索。最终选择了已经停靠的车辆。上车。
烟草味随后在鼻尖静静弥漫。
空气都被染上了烟草味。花心想着,边小心吐息,一边还要动手脱掉外衣。车里的暖气才打开不久,不够热,他从后座找到一条毛巾把头发擦干。
花心然后听见花凌向他要求:“下雨后不要乱跑,容易生病。”
对方的语气淡得仿佛蒸馏水。
花心系上安全带,看眼身侧的花凌。花凌的表情是淡薄的,鲜少有动容的时刻,花心为此想过,或许早慧带来的责任感使得花凌懂得,该如何收敛自己关乎愤怒的负面情绪,也因此不致于丢了自己的颜面。
他随后撇开脸,回答:“以后会记得带伞。”
另一方面,花凌在面对自己的弟弟顶撞时,他心里最多安慰自己说:花心只是到了叛逆期,会对哥哥采取反抗、敌对的情绪,他只是到了青春期少男特有的生理及心理期。
虽然花凌眼中,这“少年的叛逆”实在不足为道,而且不理智。
花心甩开毛巾,板直腰杆。
花凌把抽完的烟蒂按进烟灰缸,捻熄。
他问花心:“对象只要不是小妮,你就能接受?”
花心呢喃接受朱妮什么?因为没一下明白花凌的话,他花时间还想了会儿才张口问花凌现在谈论的是和谁交往、生活的话题吗。
然后听见花凌带着鼻音嗯一声轻轻回答。
花心绞紧腿上的毛巾。
“花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说,语气充满责备。
“不管在花爸和花妈的眼里有多优秀,可是我知道,花哥确实在花爸和花妈能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自豪的时候开心。花哥虽然有点不近人情(花心第一次把这个词在花凌面前公开使用)、让人不敢接近,或者说想接近花哥的人很多,但是大多碍于花哥冷淡的敷衍退却了,所以,花哥虽然有很努力地想要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花心觉得花凌的高傲某种程度上已经等同于在忽悠人,只是花凌忽悠人的手段比起热络的欺骗而是选择了最直白的漠视),但是,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花哥的不在乎。”
“觉得,你在自暴自弃!”他扯开了嗓门大喊。然后质问:
“你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
“你有的我都没有(出众的相貌也好,能力和头脑也好,拥有的赞誉也好)!”他不无嫉妒。
“为什么可以不在乎呢!”
但是可惜,花凌没有在一连窜的责难中表现出哪怕一分的恼意。自暴自弃。花凌反复咀嚼这个词的意义,正视花心的眼里泛出疑惑。
花心很想就此破口大骂自己的哥哥是情商低能儿。然而诋毁的话跑嘴上又成了:
“花哥没有戴隐形眼镜?”话题衔接得很唐突。
“不戴。”
“可是你近视。”一字一字强调,口气强硬到暴怒,“‘四眼’就该有‘四眼’的自觉,怎么可以在视野不佳的晚上冒充正常人开车!”花心紧盯花凌,抬手又抹一把脸,“别仗着自己有一张不错的脸,就以为,所有的车辆会看见你就让道!”
“车速很慢,不会撞着人。”
“这是态度问题!”
“态度。”花凌又抽出一根烟,在打火器上点燃,“我的态度一向不受到质疑。”叹息般溜出口这么一句,然后他轻吸口烟,慢慢吐气。
花心拧眉端详花凌的脸。内心涌起一阵无奈。
不得不说,花凌抽烟时配上他平静的面目,有种令人在意的空洞感和孤寂。不是很浓,恰巧可以让人捕捉到。
沉重感加剧。
这个男人,花心对自己说,魅力无边。
花心弯腰脱下鞋子,双腿上盘座椅,双眼仍紧盯住花凌不放。“为什么抽烟?”
他借着对方的包容再一次问:“为什么抽烟?”
花心不想知道抽烟带来的别样体验,比如熏熏然的快意。花心想要了解的,单纯想知道的是花凌这般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静静处理事态的人,究竟能是什么原因,让他将淡薄的处事风格执意于染上烟草“愤世嫉俗”的情结。
花心一直认为,花凌比他这个做弟弟的要强上百倍、甚至更多,这坚强足够花凌面对任何困难。
可是眼前见到的,和印象中的高大形象有了出入。
车子低速行驶着,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被密集的雨滴声包围。
衣物在温度攀升高峰的过程中变干、变硬。
花心错觉自己额头有汗水留下,然后他听到花凌用语气平淡的对他说:
“有些事情我可以把它建立在想象之上,你也可以,但是仅止于想象。想象之中的事我怎样编排和演绎都不存在问题,因为我在现实的情况下不会去做。然后发现烟,它能让人忘记那些妄想。暂时忘记。”
“妄想。”花心复述。
“啊,它就在脑子里,永远不可以拿来实践。或许现实不存在条件让它实现。”
“是什么样的妄想需要被忘记?”
“说出来就成笑话了。并不是妄想都可以让人知道的。”
“我不会对别人说。”
花凌去看花心,两眼中途又全神贯注到前面的路况。
花心坚持:“我想知道。”
花凌点头:“心里有个,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我可以在心里面对这个人说‘永远在一起’。因为我们比全天下的人更有资格在一起。但事实上我不能说。”
花凌的声线依旧渺茫,花心却不明白这时候花凌的情愫。
花凌吐出一个烟圈,“有些时候,这个社会残酷到让人想和它一起毁灭,可想过后又觉得不对,社会的组成大多参与人类的想法和生活方式,这样一来,要毁灭一切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只有遏制。因为我真的很自私,同这个社会相比。”
“没有贡献和建树,却因为一己之私责怪周围的一切。”他平静地诉说,“会自我厌恶。”
“这才是真的卑劣。”
花心的眼眶,很热。他看到花凌唇角的笑意极浅,颇有自嘲的意味。
泪,安静地溢出他的眼眶。很久很久,也许只是那么几秒,花心坚持自己是盯着花凌看得久了才会让眼睛酸涩得想要落泪,可是这个借口在叙述结束后的几秒后立马失效。
用力擦去眼泪:
“是谁?”花心不看花凌,“花哥喜欢的人、这个人是谁?”
“我不打算对任何人说。”
“不是朱妮?”
片刻沉默,花凌回答:“不是。”
花心通红眼,点下头:“人家是有夫之妇还是成了妈妈的老女人?就算是有夫之妇,也可以努力争取芳心!”他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大度”,一面带着点故意的成分又说,“至于老女人,只要对方不嫌弃你年轻,还是可以打动她获得‘美人归’。”
“没这么简单。”
“她是□□老大的女人吗?又或者国会议员、总理总统级别的大人物的女人?难不成花哥要让朱丽叶和罗密欧的苦情剧再现?”
“没这么复杂。”
花心眼神复杂地看眼神色单调的花凌。
这会儿他无暇顾及自己的感受,可是又自觉没法从花凌的铁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他的关心属于皇帝不急太监急。花心于是说服自己不用替花凌难过。效果意外显著。
临下车,花心的脚因为坐姿的缘故麻了。
然后当花心缩在座椅里等待脚麻的过去,花凌则在礼貌地询问了自己弟弟是否需要帮忙,然后在这个象征性的关心得到对方的拒绝后,下车走人。
当脚麻过去,花心利索地走出地下车库。这时候属于花凌的房间,灯依旧亮堂。
花心收回眺望的视线,闷头回自己屋,嘴里呢喃。他说:“我怎么就喜欢了这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