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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问题少年少不得有家庭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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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少年少不得有家庭问题
花心双膝并拢,手掌老实地贴在大腿上。
他有点犹豫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花凌的神情茫然而淡漠,深色眼睛依稀进入某种未知的领域,正自寻找旁人无法插足的记忆,而记忆以点扩散……
如是给人、游离在外的飘渺感觉。
“花哥……”花心愈发挺直自己的身板,“我没有在讲你的坏话。就是无聊在找话题。没有有意在讲……”他过度紧张花凌的似有若无的视线,然而仍不忘狡辩,“刚才只是一个练习。不算。今天哲学课老师交代了作业,批判文学之类的作业。”
“我是一时想不到训练的目标。”
“看到墙上的照片是纯属巧合。你也不能怪我。反正不是有意辱骂。”
“花哥不相信我吗?”
花心相信“三人成虎”的说法,他相信一句话讲得多了多少让人信服。
现在花心就如此这般强调着,同时他在心里恨不能把自己一劈为三,好增加俩嘴巴加强“众口铄金”的效果。
客厅,花凌注视花心,微敛眉峰。
他随后上前一步。
黑色的发丝柔软,随着动作轻轻蹭过白皙的颈和抿得淡色的唇。
花心心里打凸。
花凌的语气冷淡:“你今天在课堂上,对老师不尊重、破坏学习的氛围?”
花心呆愣,点头,可立马摆起再正经不过的表情采取否决的态度。
他的眼神诚恳,回答花凌:
“今天是有位同学找老师的碴,可这人不是我。真的。他当时就坐在我的右手边。老师叫‘同学你起立’,这位兄弟不愿意起立,结果老师的目标就变得含糊了。我猜想班里的同学当时有一半人数认为跟老师叫板的人,是坐在他左手边的花心同学。”
“就是我。”他指着自己。
静默中花凌似接受的慢慢抽离目光。随后他在花心焦虑的目光中走进厨房。
花凌的举止和以往一样。
只是花凌今天给花妈帮忙想来会比较累——花心舒口气倒回沙发——因为花妈根本没有花爸的心灵手巧。
陶佩斯才不擅长家务事。
花心把身体摊开。
他的右手死死扒住沙发的外缘,两眼无神。
脑子里回响花妈的话。
当身体无意识向沙发内侧挤动。仍感觉,冷。
晚饭时间,餐桌上的四人一一落座。
饭菜上桌。
今晚气氛热烈。
当花爸心情良好地不时挥舞筷子,他满脸笑容地谈论年轻人订婚的好处,又或者在打断花凌的用饭后大谈朱妮的未来贤妻的形象,激昂言词开始变本加厉;当花凌勉强放弃碗筷,他颇有耐心地听取花爸的建议,时有赞同点头——
花心打量碗里的白米饭,期盼唠叨的花爸可以闭嘴。
他觉得,这顿饭吃得一点不让人舒心。
胃口难开。
窗外不知何时大雨降至。淅淅沥沥。
花爸的噪音恼人;花妈的菜不敢让人恭维;嘴里的米饭让人味同嚼蜡。
花心只想要晚饭进行得安静并且温馨。
但是此时此刻,他忍受着,感觉自己好比千年王八(忍者神龟!)。
花心咬着白米饭愤愤抬头。
然后他看到,花凌静静凝视他的眼神冷淡,以及花凌点头、再一次表示花爸的建议可行。
顿时心口发苦。苦楚无法言明。
嘴里抱怨:“花爸是更年期提前吗?话多得比食堂大伯还让人头皮发麻。”
陶佩斯慢慢吞咽米饭,当听见花心的抱怨她放下筷子,扫眼小儿子的沮丧表情。
陶佩斯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傲慢,举手投足自有大家风范的优雅,可她也是花家最为严肃和刻板的一位家长。
花心苦哈着脸。
陶佩斯转头,她问花凌:
“小凌准备什么时候把订婚的事定下来了?”
“等小妮大二结束后。我答应了要陪小妮去东京,到时候一起订婚。”
花生人听后连连点头。
花心张望米饭的胖瘦大小,波涛汹涌的内心怎样也不能渐平渐静。
花凌的声线平缓。这表明花凌的思绪又一次达到了游离的状态。这个男人,花心不得不咬紧牙承认,永远在遥远的某处、收集自己的情绪和记忆,然后建立自己的王国,最终还在城堡的高墙上悬挂一块匾额“一人国”。
花凌的世界谢绝花心的踏入、以及其他人的脚步。
这个人总是无动于衷。
花心突然摔下碗筷,压制喉间的怒吼,低喝:“你们吃。我饱了。”
饭桌上的话题继续。不会因为缺少了一个“花心”而停止。
花心咬住下唇,暗恨这个家的重心永远围绕朱妮,朱妮、以及朱妮和花凌!
他转过折角,仍有不甘地回头。便看到花凌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他。对方包含思索的目光片刻后回到餐桌上。
花心踢踏拖鞋摩擦光洁的地面,上楼,而心情再没比今晚更为沉重。
回房后重重关上房门,并把自己砸向宽大的床面。甚至不解气地在床上翻滚。然而这不过是白白浪费体力。
片刻花心停下扑腾的动作躺,喘息如牛,一边品尝恋爱带来的酸涩滋味。
紧喘口气。一边感受忧伤自内心倾泻而出,浓烈,让人想要落泪。
当双手向上,索要,你以为、虚无的空气可以赋予你什么?
孙莘的话模模糊糊被花心想起:
既然你说生活很无聊,就把觉得无聊的事,无聊的人,无聊的感觉,所有让你觉得无聊的东西写下来,标明日期。今天无聊,那就把昨天的无聊拿出来比较,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今天其实是有趣的一天。难道不是吗?
花心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冲下床。
落地镜前的书桌,红色封皮的软面本在一阵翻找后被充当日记本,摆放其上。
书桌前,花心谨慎地翻开日记本的崭新一面。
多少感怀神圣的心情端正坐姿。思索。
书写:
生活一尘不变的无聊着。
而和自己形影相伴的无所事事,竟是引领着空虚、无孔不入我的身心。简直令人发指!以致于现在的自己、是这么的多愁善感。
黑色斜体字颇具备严谨的风格。
花心满意地点头。
结尾:二月二十四日,周五。花心。
轻晃着笔头,门口有脚步声节奏明确。
落地声很轻,很缓。
花心放下笔,暗想他这个哥哥太不近人情。
花心见过花凌和同事的招呼,一贯花凌的嘴角保持淡淡的笑容,然后礼貌交流。可是花凌才不会理解“交流”的真谛。花心踢一脚桌角,心想花凌不管面对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是上年纪的踏入中年和老年行列的人,热情只是维持在与人点头之交的水平。
花凌即便是对待家人,何曾露一脸的好面色?
花心在房门口把路过的花凌叫住。敞开门,请人进屋。
门关后的两人相视无言。
“花哥。我们谈谈。”他说,“朱妮。我想谈的只有朱妮。”
“先坐,花哥。”
“嗯。”花凌不冷不热。
“花哥喜欢朱妮哪点?”
花心话落注意花凌的举止神情。他看到花凌轻缓坐下,又动作优雅地抬起头,随后陷入冥思——花凌总能做到面如常色地放空思绪。但是这一次花心能察觉,迷惘之中,花凌在努力地找寻“喜欢”的定义。
并且,在越长时间的思索中,花心知道,他的哥哥没有他想象的非朱妮不可。
持续紧绷的心弦这时不由松懈。
“你觉得我和朱妮不行?”忽然花凌问。他的答案即是反问花心。
“不行。”
花凌静默注视自己的弟弟。
花心游移目光:“也许说的直白了很伤人感情。不过朱妮的个性,我不喜欢。自负,自以为是,目空无人……意思一样的啦。反正我不喜欢女生矫揉造作。朱妮在你们面前当然不会矫揉造作,可我才不是你们。”委屈地抽下鼻子,“我就是知道朱妮不会关心人。你们一看见朱妮,即使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被她的‘女性魅力’吸引。”
“成了她手到擒来的男人。”他撇嘴,“她就这么轻易赢得你们的好感。”
“女性魅力?”花凌问。
“身材。外貌。头脑。”
“你也很有魅力”
花心不雅地翻个白眼,眼珠子胡乱窜动,没好气地嘟囔:
“怎么可能。”如果忽略他脸上的两朵红晕。
“怎么可能。”他又轻声强调。
“花哥不要转移话题!”紧接一声大喝。
花凌目有诧异。
花心略带羞愤:“我们在谈论朱妮。花哥给我态度认真点!”
花凌点头,深色眼睛凝望花心。
“以后我会搬出这个屋子。”他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花心错愕,“什么意思这个?”
“我和朱妮搬出去。”
“一起搬出去。为了朱妮?所以我想问的一直是,朱妮哪点、让花哥看上了?”
“好比你这个年纪的人会相信爱情的存在,会把它美化。”花凌斟酌后开口,语调舒缓。
花心呆呆地眨眼,仔细听。一方面深有体会花凌开口后让人不自觉非注意他不可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无奈自己丢失了的一半灵魂。
这时候听花凌继续,“而我,很奇怪。”
花心在心里附和花凌的个性确实奇怪。
“爱情真实存在,我相信。但是我对于它的存在抱有抵触的心理。至于哪种抵触?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试着爱上这个人,或是另一个。时间一久,不用说服自己就已经习惯用一种眼光看待周围的人,是泾渭分明的两种关系,亲人和陌生人。没有对爱情的美好寄望,没有对它抱有虚弱的幻想。对人也感觉,可以分辨哪种一人可以交往,或是共同生活。”
“所以朱妮——”花心嗓子干涩。
“可以交往。”
“然后呢?”
“没有爱情。可是相处。”
花心皱紧眉头,唇色惨白。
“意思是,”他不解地询问,“虽然不爱她,但是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嗯。”
嗯个屁!花心恨不能叫骂。脸上到底一片失意落魄。
他告诉自己输给的人不是朱妮,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花心自问,哪怕是自己抱有侥幸的心理,可是花凌有机会给他吗?花凌居然对妻子的选择能随便一个女人。因为不需要感情。花凌不需要这奢侈的感情!
所有的小心翼翼,和一直以来的挫败感,这一刻化为虚无。
花心愤怒。因为花凌夺走了他的希望。
他强挤出一丝嘲弄,不知道自己要哭不哭的表情很是难看:“这不是害了人家的一辈子吗?作为没有付出感情的一方,不觉得卑劣吗?即使是朱妮,我不替她说话,爱情的天枰为了确保双方的公平存在,只要有人不合理地偏移重心,这杆秤就不再保持公正,而生活,它报复生活,好比沼泽难以让人脱身!没有感情的家庭只是在推人进入痛苦的泥沼,折磨的是一整个家庭,包括孩子!”
“嗯。”花凌点头。
“我会对小妮很好。作为补偿。”他说。
“花哥是想做到让朱妮以为你很爱她的程度?”
“应该是要这样,对吗?”
花心心肝冒火,在面对某人的“死心眼”后不得不说,花凌的态度实在让他不痛快。
“你就讨只母猪给你生一群猪崽吧!”他怒吼,有一刻极其痛恨自己音色的颤抖,然后摔门,头也不回地奔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