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4、第四节

　　你认错人了！大姐，你认错人了。
　　夏庭在心里呐喊，但嘴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脚微微抖动，背上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夏庭知道不可以再逗留下去，一定要立即摆脱促销小姐。被魂缠上是什么后果，夏庭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好事。
　　一般的魂都有自己的地界，地界不是动物意味中的那种领地的含义，而是魂不愿离开，不舍离开，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离开的地方。促销小姐既然出现在公司大楼附近，那么只要离开这里，自然就能摆脱促销小姐，明天上班，绕道走，公司好像还有一个供货车出入的后门。
　　“哼！小子，不是说好了在车站见吗？怎那么慢。”
　　一件黑色风衣档在夏庭身前，夏庭莫名地觉得心头一松，抬头看见正是早上遇到的黑衣男人。那双大白眼珠似乎透到墨镜跳出来，夏庭倒抽一口冷气。但黑衣男人和促销小姐之间，夏庭宁愿选择黑衣男人，至少他的肩膀上能看见属于这个世界的阳火。
　　黑衣男人勾起嘴角，小子，算你识相。一手勾过夏庭脖子，“走，好好吃一顿，害我等了那么长时间，看你怎么补偿我。”
　　夏庭闷头闷脑跟着黑衣男人走，至于促销小姐，管她呢。只要自己走出地界，促销小姐奈何不了自己，至于这男人，算了，看他救了自己一命，勉为其难请他吃一顿。只是…….千万不吃太贵的。夏庭偷偷捏捏钱包，还行，还有几张票子。
　　闷头闷脑走了一段路，夏庭心里暗暗咦了一句，怎么走那么长啊，公司到公交车站也就几分钟的路，怎走了那么长啊。夏庭动动脖子，压在脖子上的力度还在，难道这家伙不认路？
　　用力挺直脖子，抬头四周一看，天啊，这里哪里是公交站，分明是自己住的小区。夏庭立即转头找人。身边哪里还有人啊。夏庭抖动了手臂摸摸自己脖子，刚才明明感觉到压力，明明有力，为什么，一抬头就没了。人能跑那么快？
　　夏庭立即止住念头往下想。黑衣男人既然带自己出来，就没必要害自己，否则何必多此一举。夏庭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辨认一下方向，往自己房子所在的楼层走去。
　　推开门，先给奶奶上一柱香，如往常一样念叨一天发生的事。烛火中，奶奶舒展的眉头慢慢收拢起来，当夏庭抬头时，一切又恢复原状。
　　夏庭无知无觉，转身到厨房收拾今晚的晚饭。没到超市买特价鸡蛋，只能凑合着，洗一把辣椒叶，又翻出昨晚剩下的饭，白开水菜汤，等菜汤差不多做好时，把剩饭倒进去，随便煮煮就吃了。
　　夏庭知道这种吃饭方式太简单，但是一个男人，无牵无挂，做出好味的菜肴又能怎样，还不是一个人对了四面墙吃饭。现在这样，菜汤煮饭，简单一点，该有的营养都有了，有菜，有汤，有饭，夏庭低头看看自己今晚的晚饭，大力一点头，不错。
　　烛火中的老人悠悠叹了一口气。烛火轻轻摇晃，烛泪缓缓滑落。

　　促销小姐徘徊在公司大楼下，促销小姐很迷惑，自己到底怎么呢？为什么一直走不出去呢？为什么那天出来派传单，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促销小姐歪了脑袋，想了又想，却什么都想不到。
　　还有那些人，很奇怪，自己从前派传单，那些路过的人虽然不屑，但是依然会拿过来看看，没合心的就随手一丢，合心的就收起来。为什么现在路人都不接自己的传单呢。
　　那些人好像看不见自己。不过发传单的人，没需要的路人都是当看不见的，促销小姐自我解嘲。又想到早上碰见的年轻男人，那个人好像看见自己，好像…… 促销小姐拧紧了眉毛，那是一个什么词，害怕？对，那个男人在害怕。但是为什么要害怕啊？自己还想问问他，为什么没人要自己的传单啊。
　　低头看看手上厚厚一叠传单，什么时候才能发完啊。发不完就不能回去，不能回去就没饭吃，没饭吃就会肚子饿。
　　促销小姐下意识摸摸肚子，咦，肚子呢？肚子去哪里了？
　　促销小姐垂下脑袋，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的肠子垂挂在外面，一滴一滴往下滴的，红红的，那是什么？是自己的血吗？
　　促销小姐张大嘴巴，想发出惊讶恐惧的尖叫，喉咙却像被什么捏住似的，半分声音发不出来。自己到底怎么呢？自己到底怎么呢？
　　促销小姐在半空团团转，转了一圈又一圈，自己的肚子呢，自己的腿呢，都在哪里了，都在哪里了？没了肚子，没了腿，自己怎么走路？怎么转圈？
　　促销小姐身体一僵，对啊，转圈？自己刚刚不是在转圈吗？促销小姐低头看看自己半截身体，疑惑地在空中又转了一圈。没腿也能转圈，没腿也能走，那自己是不是成了……
　　促销小姐白了脸，手颤抖的摸摸额头，冰冷一片。原来自己已经死了。死了！
　　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促销小姐脑袋内似乎有一道热流在翻滚，越滚越烈，剩下的半截身体仿佛积聚了无穷的怨气，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
　　夏庭僵硬的表情在促销小姐面前一闪而过，那个人，那个人是唯一对自己，表情有变化的人。他一定知道什么，一定知道。
　　去找他！去找他！
　　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促使促销小姐在空中连连转圈。那个人在哪里？在哪里？
　　毕成龙一直藏在阴影中，观察浮在半空中的促销小姐。这个鬼魂和别的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就算强行送她到地府，看见满城满街的鬼魂，说不好这个鬼魂还会一时无法接受，引起异变。
　　毕成龙注意到，促销小姐身上往下滴的血液，在距离地面五分之一的地方消失。毕成龙摸摸下巴，今早看见的时候，好像是到地面才消失的。看来光照产生了作用，右手手指屈伸，计算一下时间，离魂飞魄散的时间还早，多照几天，顶多就是转生后身体弱了些。嗯嗯，或者智力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