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36、秦先琼（三）

　　“能让景达痛切心扉，死不瞑目的，只能是秦先琼背叛师门。”毕成龙一锤定音。
　　“老大，没第二个可能吗？”
　　毕成龙没回答，手指在景达留下来的二胡上摸索，“没其他可能。”景达临死前的心境，正如他演奏的二胡曲子一样，凄凉至极。既为了符术门，也为了秦先琼。三世修炼，只差最后一步，但偏偏弃正途，而取异途。走偏了也就算了，却牵扯到人命。景达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秦先琼欠下的人命，终究是要还的，实力越强，欠得越大，还得越艰难。
　　秦先琼不但自己要还。他是符术门培养出来，符术门整门派为他的行为做了背书，令他可以当上地府引魂使者。他做下的孽债，符术门难辞其究，同样要为秦先琼做过的事还债。只怕符术门将会元气大伤。
　　“毕成龙，景老前辈身上附着的是什么？”夏庭突然问话。火烧景达，那张鬼脸留下印象实在太深刻。
　　“引怨气入体，以怨气填充人体，最后，活着的人，只会成为一具活动的怨灵。”
　　“僵尸？”莫威打了个哆嗦，失声大叫。
　　“景达怎么说也是秦先琼的师叔，他这样做野太狠了吧。”傅瑶终于找到一间看上去整洁干净的酒店，停好车。众人跳下车，走入酒店。
　　夏庭左右张望两眼，点点头，傅瑶立即笑着到前台办入住手续。
　　依据分配原则，傅瑶原来准备开三间房，毕成龙一个人一间，夏庭和莫威一间，自己一间，但老大毕成龙坚决不要独自一个人居住，而夏庭死活不愿意单独和毕成龙一间房间。傅瑶退而求其次，要了一间三人房，一间单人房。莫威刚踏入房间，便被毕成龙要求晚上出去转转，看看有没可疑人。夏庭立即表示，莫威一个人出去危险，自己也得跟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最后，毕成龙败下阵，晚上三人行，除了傅瑶留在酒店睡觉，统统出去逛大街。
　　“不一定是僵尸。僵尸形成的条件太苛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秦先琼就算有这样的心，景达也不会如他所愿。最大的可能，秦先琼以怨气偷袭景达，景达受伤逃跑，但怨气缠身，景达一旦自杀解脱，怨气就会趁机夺取景达躯体，最后成为一具四处散发怨气的活动傀儡。”
　　景达留下的二胡搁在窗台，油亮的表面折射太阳光线，轻轻跳动细弦，蹬蹬，夹杂金石之声传入耳中。
　　“现在怎么办？要去哪里找秦先琼？”
　　“老大，秦先琼怕是跑了吧。不跑，难道还等着符术门来清理门户。”
　　“等。”
　　“啊？”
　　“等，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全部事情。”
　　“等符术门的人来？”莫威脑袋转得慢。
　　“等秦先琼先出手。”
　　“不怕秦先琼跑了？”
　　“他跑不了。”
　　众人无语。
　　夜幕降临，毕成龙，夏庭，莫威三人行离开酒店，顺着马路，往人声鼎沸的闹市走去。莫威百般不愿意，但奈何，夏庭非要揪住他衣领，半步不肯离开，莫威唯有顶着毕成龙阴沉的黑脸，夹在两人中间，走走停停。
　　虽然只是一个三线小城市，但夜晚的热闹完全不亚于沿海大城市，小贩把桌椅摆在行人道上，大锅热粥冒腾浓浓热气，一锅一锅生煎包子从平底锅中倒出来，堆积在大盘上，肉香飘出远远的，诱惑路人顿足。
　　“吃粥。”毕成龙脚下一拐，直接走进小店，找了一张空桌，“要十碗胡辣汤，一盘生煎包。”
　　莫威屁颠颠跑去付钱，夏庭左右看看，别扭坐在毕成龙斜对面。
　　莫威跑了四回，把胡辣汤和生煎包捧了回来，热辣辣的汤水，泛着最漂亮的红光。满满一碗，嘴放在碗边，撕拉，吸一口，热汤灌进肠胃，因饥饿而打卷的肠胃顿时熨烫舒服。
　　莫威大口大口吸着汤，目光扫过毕成龙和夏庭。夏庭拿了勺子，小口小口吃汤，不习惯汤里面的胡椒粉而皱了眉头，毕成龙直接把碗里的汤倒进口里，两三下工夫就是一碗汤，转眼间，七碗胡辣汤统统灌入毕成龙口中。莫威悄悄竖起拇指，老大就是老大，喝碗汤也霸气十足。
　　“不想喝，别喝。”
　　“你放心。”夏庭失声尖叫。两手交叠在碗前，拼死护着自己的那份汤。
　　“你喝不惯胡椒味的汤。”
　　“你点了十碗汤。”夏庭通红了眼睛，也不知因为胡椒粉呛的，还是别的原因。
　　“我是要自己喝的。”毕成龙裂开大嘴。
　　夏庭慢慢缩回手，看着眼前的汤被毕成龙抢走，喝光，空碗重新放在眼下。
　　“我出去转转。”夏庭垂了脑袋，起身就走。
　　“这里气闷，我出去透透气。”毕成龙抬腿跟上。
　　莫威心里偷着乐，终于送走两位大爷，“再要一碗胡辣汤，一盘生煎包。”
　　鼎沸人声从身边过去，夏庭漫无目的走在街头上，小孩子追逐嬉闹，虎头虎脑的模样惹人怜爱。不知道躺在医院的孩子怎么了，海东鸣答应给孩子安排手术，也不知道手术结果好不好，孩子康复了吗？那么点的孩子就要躺上手术床，夏庭心里揪着痛。
　　回去，得好好给孩子补补身体，还有找海东鸣想想法子，帮孩子上户口。叹一口气，夏庭目光落在孩子们的玩具上。
　　玩具枪射出一串水花，孩子们被射得一头一脸都是水，但谁也没准备认输，依然你一枪，我一枪，打得开心。
　　“庭庭，过来玩。”
　　“别和他玩。”
　　“为什么啊？”
　　“他邪门。妈妈说的，和他玩过的小朋友都死了，统统死了。”小胖子夸张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
　　梳了两条冲天小辫的女孩子将信将疑，不过还是跟小伙伴远离那个一脸祈求的小男孩。
　　小男孩在角落徘徊，不愿意回家，家里只有年老的奶奶，奶奶很爱他，但是奶奶身体不好，每日操持家务，没时间陪他玩，男孩好不容易跑出来，想跟每天在阳台上看见的孩子群，一起疯，一起跑。但是当他一跑过来，孩子群哗啦啦散了。
　　连唯一愿意向他走来的女孩子都被拉走。
　　小男孩想哭，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哭了，回家，奶奶肯定发现，他不能喝，再不开心，都只能忍着，忍着。默默把自己藏在阴影下，小男孩贪婪盯住玩一二三红绿灯的孩子群。
　　好想好想，和他们混在一起，好想好想……
　　夏庭抬头，远离大城市，夜空明朗动人，点点星光散布在黑幕四周，似离世的亲人在关怀仍逗留人间的子女。
　　“奶奶，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垂头，盯住脚下孤单的影子。夏庭拉扯出一个笑容。以前只有自己，至少现在还有一个孩子。
　　平复了心情，夏庭抬头想辨认一下方向。“咦”惊呼一声，四周原来奔跑的小孩统统消失在夜幕下，热热闹闹的街道仿佛一息间失去全部的活力。幽幽的黑夜，除了笔挺立在街道两侧的路灯依然散发光和热，四周一切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

　　努力寻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