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35、秦先琼（二）

　　老人恍若未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至一曲终了，搭拉的眼皮子慢慢掀起，“来了。”
　　“来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老人身上带着浓浓尸气，那是快要离世的味道。
　　“景老受伤了。”毕成龙皱眉，老人行动不利索，衣服遮盖下，毕成龙看不出老人伤在哪里。
　　“一点点小伤，老了，不中用了，想跑出去通知一下，也动不了。”
　　老人说得轻描淡写，但毕成龙知道能把符术门上代唯一剩下来的老人打至快死的地步，绝对不是小伤。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我一把老骨头烧了吧，别留下来害人了。小辈们数日后便会来到，还请帮忙多照看一些。”老人用尽全身的气力，还算红润的脸色瞬间灰白。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渐渐萎缩，只剩下一块皮勉强包裹住骨头。
　　“老了，老了。”老人摇摇头。看着手背上出现青黑色的花纹，花纹渐渐连成片，最终化成一张大网，突出的血管和花纹勾连在一起，在仔细看清楚，那花纹分明是渗入血管当中，以血液为生，不过几下眨眼功夫，老人手上的血管已经被花纹填充完毕。原来突出的血管，现在勾勒出花纹，平添几分恐怖。
　　“这不是尸斑。”毕成龙死死盯住老人手上的花纹。
　　“当然不是……咳咳，”一口鲜花喷出，老人脸上又灰白了几分，浑浊的眼珠对准光线，也不过仅仅转动了一下，“我还没死。”
　　“师门不幸。”鲜血从老人鼻子，眼睛，嘴巴溢出。灰白的脸上现出奇异的花纹，却是和手掌上的花纹相似。
　　“还在等什么！动手！”老人两眼圆瞪，暴喝一句。
　　同一时间，毕成龙手掌勾起，飞快点向老人耳后，额心。奇异的花纹顿时停止扩张的步伐。但那诡异的颜色却是慢慢转变，黑色在退去，红色在加深。
　　老人惨笑一声，“师门不幸啊。”声音徒然而止，老人圆瞪的眼睛死死盯住天空的太阳，握住二胡杆的手脱力滑落。
　　“老大。”莫威跳下车，跑过来。
　　“别碰他。”毕成龙伸手制止莫威。
　　手指在空中连连虚点，阴阳鱼图案在半空中生成，把老人的身体包裹其中。
　　“尘归尘，土归土。去吧。”噬魂刀刺破长空，带起疾风刺向老人，红光闪烁，浓烈的孽火包裹老人身体，孽火中道道黑烟升起，化成一张张狰狞的脸，或喷怒，或恐惧，或震惊，但所有的脸不约而同最后定格于七孔流血，流淌的鲜血把那一张张脸染红，染红的脸张开大嘴，互相撕咬，血肉横飞。渐渐化成一张大网，血肉交缠处，网结横生。大网一点点收紧，网内的脑袋被挤在一起，痛苦嘶叫，却最终敌不过压力，无数的脑袋堆叠在一起，化成一张鬼脸。
　　鬼脸裂开嘴巴冲毕成龙笑，阵阵恶臭从嘴巴传出。嚣张的大嘴冲孽火张嘴，竟然一口吞进去一团，但孽火哪能轻易被消灭。那是世间能吞噬一切的火焰。
　　鬼脸惨叫着，挣扎着，依然没法摆脱孽火。孽火从鬼脸中央燃烧，烘烘的烈火把无数张脸堆叠起来的东西化成黑烟，黑烟左冲右突，始终没法逃离，最后一点点被孽火消灭。
　　莫威，和仍在车上的夏庭，傅瑶看得目定口呆。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艰难咽下一口吐沫，“符术门人身上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不是他身上有，而是被人种下去。”
　　“什么？”
　　景达的能力不可谓不高，莫威自问，尽管有数百年的修为，但真的一挑一比对，自己不一定是能把景达打到半死，而且还要在他身上种下这种恶毒的东西。
　　“走吧。”
　　“啊？”莫威还在震惊当中，未曾回过神。孽火烧毁所有能烧毁的东西，最终被拘束在阴阳鱼中，化为无形。阴阳鱼融为空中，当啷一声，二胡掉落地面，击起片片尘土。毕成龙捡起二胡，拍拍上面付着的灰尘。
　　“回去。”
　　“哦。”莫威后知后觉跟在身后，“老大，怎么和符术门的人交待？”
　　“交待什么？”
　　“你把他们的长老烧得连魂魄都没了，还不用向符术门交待？”莫威暗暗想，老大就是牛，居然不把符术门人放在眼里。
　　“是景达自己要求的。不信，他们大可以自己去问清楚。”
　　莫威脚下踉跄，老大啊，你都把人家烧得魂飞魄散，符术门人去哪里问啊。不过莫威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乖乖跟老大回到车上。
　　“老大，我们去哪里？”莫威讨好问。
　　“找个地方休息。”毕成龙往椅子上一趟，闭上眼睛。
　　车上众人满肚子问题，却看出毕成龙不愿意多说，唯有闭上嘴巴不再多说。
　　傅瑶准备驾驶车子满大街转悠，找玩下落脚的地方。车子驶出老卷，迎面走来两名中年女子。
　　“你听听，巷子里面的二胡声好像没了。”
　　“老头儿太缺德，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拉二胡。吵了整整一晚上。我想着今早他要是还在拉二胡，我非得去好好说道说道。”
　　“人家也不容易。晚上没个下脚的地方，可能没钱了，算了，别和他计较了。”
　　“那也不能大夜晚吵着别人睡觉啊。好好的二胡，什么不好拉，非要拉那种苦出水的曲子。”
　　“好了好了，人家不是没拉了。你也别气了。”
　　两名女子边说边从车子侧边走过去，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传入车内众人耳朵里。车子驶去老卷，进入长长的车流当中。
　　毕成龙握住二胡的手动了动。“师门不幸。景达一连说了两次。”
　　“老大的意思是，景达想暗示点什么。”
　　“师门不幸，这话能暗示的东西多着呢。”开车的傅瑶在苦等红灯转绿灯，闻言忍不住插话，“秦先琼死了，是师门不幸，秦先琼背叛了，也是师门不幸。说了和没说没区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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