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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迟来告白,重新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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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草堂,秦世仇紧张万分地守在门外,他的儿子,才那么小,到底做了什么孽要遭受这样大的折磨……
这能怪谁呢?怪只怪自己,杀戮太重,怪只怪自己,作孽太多。
“世仇,血蛭拿来了,要怎么做?”易远兮提着一个黑色的匣子匆匆赶来,这几个月,他都跟采购的买办差不多了,一会去这,一会去那,找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给我。”秦世仇夺过他手中的木匣,打开一条缝迅速把手伸了进去。一股尖锐的痛楚像是电流一般通过他的指尖迅速蔓延到全身,他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易远兮吃惊地看着秦世仇凝眉的样子,血蛭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吸血型动物,秦世仇把手伸进去让它吸血,这是什么意思?
“城主,差不多了。”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走到秦世仇旁边,随手用银针在他臂上刺了几下,然后拿走他手上的木匣进了无忧草堂。
“他是谁啊?”易远兮疑惑地看着那个陌生人,这个人既然能随意进出无忧草堂,想必与柳无痕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叫做箫烈,是无痕的师兄。”秦世仇刚刚被血蛭吸去一部分鲜血,脸色十分苍白,他虚弱地靠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上,闭眸养神。
柳无痕专注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男婴,手中的针都在微微颤抖,他绝对不能辜负秦世仇的信任,也不能让秦世仇的愿望落空。
“一个原本不该来到世上的人,你何必费尽心力去救治。”黑衣男子箫烈捧着木匣走进来,望着脸色蜡黄的柳无痕,语气似是无比的漫不经心。
“师兄没有尝过被别人委以重任的滋味吧。”柳无痕见到箫烈进来,总算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神色。
“有了你的前车之鉴,我可不想被别人委以什么重任。”箫烈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浓眉一挑,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是一只长大了数倍的黑色软体爬虫,透明的表皮几乎被撑破了。
他调笑道,“这父子俩,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已经是傍晚,秦世仇才松了一口气走回殇离苑,脑海里,无痕和箫烈的话炸响一片。
“秦殇,孩子的毒,无法彻底解除,恐怕会跟着他一辈子。”
“他会日日夜夜遭受到寒毒的折磨,就像你被炽毒折磨一样痛苦。”
“我会想办法压制他体内的毒,可是也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方法。”
“目前除了这么方法,再无他法可想,你还是,随时准备给孩子举行葬礼吧。”
稚子何辜,却要遭此横祸。秦世仇无力地笑笑,今天,他终于好好的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小脸十分可爱,可是却被病痛折磨地灰白,小小的身体,又干又瘦,真的让他的心都疼了。
孩子,是父王对不起你。父王为什么总做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到头来,伤了大家,更毁了自己。
是我,太执着?还是,太自私?
明知道,会失去,明知道,会痛苦,明知道,死心,放手,会比较简单,可是,我却,心有不甘,我,舍不得。
这,不就是人性吗?
若是回到从前,除非我能预知现在的事情,否则,我仍会重蹈覆辙。
人性,就是这么让人失望。
我在等到奇迹的出现,我在等待,上天的垂怜。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但是,我却愿意相信,或许,有一天,我可以等到。
经过落雨斋的时候,秦世仇敏锐的嗅觉闻到了浓烈的酒味。他皱皱眉,向里面走去。
紫萱独自坐在花架下,石桌上摆着几壶三月桃花酿制的酒,微微带着粉色的酒,衬着她淡红的唇,格外诱人,
“你不能喝酒。”秦世仇轻轻拿走她正要饮下的酒杯,不解地看着她。紫萱该是滴酒不沾,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
“还给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紫萱的脸颊已经变得酡红,眼神也不再澄澈,因为喝酒的关系,变得十分迷茫。
秦世仇的眉宇间带着些疑惑,她的语气,虽是责怪,可是却更像撒娇。向他,撒娇吗?一个不留神,手里一空,酒杯已经被她抢了过去,她扬起如玉的脖颈,一口饮下,随即被呛的一阵咳嗽。
“你啊,不会喝酒还逞能。”秦世仇心疼地抱住她,抚了抚她的脊背,为她顺气。
“让我醉吧,醉了就不会心烦。”紫萱温顺地靠在他怀中,嗅着那淡淡的残梅香,眼里泛起一片水光。
“我也心烦呢。”秦世仇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俯下头,看着怀里的她,忽然问道,“你化妆了?”记忆里,在他的所有女人中,紫萱是唯一一个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可是今天,她的样子,似乎变得有些妖艳,让他不由得皱眉。
“好看吗?”紫萱腻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笑容变得慵懒妩媚。
秦世仇宠溺地看着她,点点头,“你什么样子都好看。”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的动作,她并没有推开他,这,代表什么?示好?
“我讨厌你呢。”她闭起眼睛,像猫儿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有些眷念也有些伤感,“从三岁起,就讨厌你了。你总是一副唯我独尊,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你总是忽视我,欺负我。我讨厌你,好讨厌你。”
秦世仇眼里的疑惑愈加浓郁,紫萱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可是看看她扁着嘴,委屈之极的样子,却又不像撒谎,难道是因为喝酒的关系?也对,每日,何曾见她粘在他的怀抱里,就算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也是他奢求,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她不恨他的一天呢?
他问,“你怎么了?”
她望着他,含泪的眼眸,迷茫绝望的仿佛萱草花飘零,只留下一地的伤逝。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那种仿佛迷途羔羊一样无助的眼神,让秦世仇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抱着她,安抚她羸弱的脊背。他故意闪避了她的目光,他不知道除了歉意和愧疚,他还能表示什么。
紫萱凄婉地笑着,俯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幽怨悲凉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会这样对我,我也不知道,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会娶别人为正妻让我任她欺负。”
时间,过的好快啊,爱上他,仿佛还是昨天,可是,如今,她已经失去了爱他的勇气,落得满目疮痍。来到他身边,他便无情了她的剥夺了一切,她的清白,她的自尊,她的感情,她的亲人,还有,她的孩子,给她剩下的,只有这副残败的身体,和一颗无论怎样都无法拼凑完整的心。
眼前飞速划过的画面,让她的眼神不断的变化,眼眸的颜色不断的加深,颗颗珠泪,毫无征兆的落下,“如果……”
“紫萱,别哭。”秦世仇的异色的双眸,因她的痛苦,而变得阴郁伤怀,盛满了悲哀,“别在说如果了,紫萱,过去的已经没有办法重来了。”心中浮现顾雪媛当日来落雨斋的情形,紫萱是那么无助那么孤独。愧疚和自责汹涌泛滥开来,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对她手下留情,为什么就那么冲动地断了所有退路,又为什么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是啊,都没办法重来了。”紫萱的声音不断的发颤,“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吗?那个孩子,我倾注了全部的爱,我甚至想过,为了他,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做你的宠物。”那个孩子,要是还在,恐怕早已经出生了,而且,是健健康康地出生,仿佛一根有毒的荆棘勒住了她的心,难言的痛楚,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让她痛苦的按住了胸口,“你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是活活往我心里插了根钉子啊。等我知道孩子没有了,我的心,都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我的整个生活,都没有了意义。”
“我知道,我知道,”秦世仇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他何尝不后悔,何尝不心痛,那个孩子,是他的长子,无病无灾的长子,可是他却听信了御医的谎话,扼杀了还在紫萱腹中的胎儿。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紫萱恨起了他。这是他经久不变的痛苦,永远无法忘却的噩梦。他虽然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装作冷酷无情,可是当接生婆手中那个成型的胎儿摔的血肉模糊,他也痛得无法呼吸,他知道,他是这样在意她和孩子的……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紫萱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襟,泪痕斑驳地看着他,“你若是知道,怎么……”心中强烈的痛苦让她没有问出那句话,你怎么还会那我们好不容易出生的孩子炼药……
“紫萱,对不起。”他不知道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他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哀求,“忘记我给你的伤害,忘记我们之间的不快,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我会尽我的全力去弥补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顾雪媛,你若是恨她,我现在就可以杀了她!”
紫萱,你可知,我是为了那个计划顺利执行才娶顾雪媛,才不得已让她欺负你。可是,现在,只要你点头,我愿意放弃那个计划,放弃三年来的筹措,放弃至亲手足的感情,放弃百姓们的期盼和我当初的誓言,我只愿和你永远在一起,谁也无法阻止我。
抛下那些所谓的责任,抛下所有沉重的负累,抛下这些为我卖命的兄弟,为了你,我甘愿背负一切恶名,为了你,我负尽所有人又如何……
“重新开始?”紫萱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秦世仇内疚的脸颊和悲伤的眼神,异色的双眸虽然诡异,可此刻却也无比的脆弱,带着期盼,带着一丝,哀求。原本,她以为,她所想听的,只有他的最后一句话,可是,她如今的心思,却全部转移到了那句,重新开始上。
“对,重新开始,再不提过去的不愉快好吗?”秦世仇从未用这样脆弱这样可怜的语气跟任何人说话,他此刻已经敛去了平日里一切的云淡风轻,一切的冷酷无情,他此刻,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罢了。他望着她,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他期待,能听到一个从来不曾听过的答复
“还可以吗?”紫萱迷茫地看着他,眼里淡淡的水雾逐渐化作露珠再次滑下
“不要拒绝我,紫萱,你要明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被折磨。”秦世仇第一次向紫萱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痛。你知不知道,当你眼里对我的厌弃与冰冷越加浓重的时候,我有多痛苦?我也有委屈,我也有痛苦,可我的委屈我的痛苦能说给谁听?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是个男人,我必须承担起所有的痛苦,可是紫萱,我也会累!”他无力地扯动着嘴角,把自己的脆弱完全暴露在紫萱眼前,他无助地看着她,沉痛地说,“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的一辈子,注定要这样僵持不下,注定要这样形同陌路吗?”
紫萱似乎被他这么哀恸的语气所震动,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秦世仇解开了衣带,把自己的身体赤露在她眼前,他完美的上身,布满了难看的疤痕,那样的狰狞可怖。他拉起她的手,在左胸停留,那里,有两条并不宽,颜色却十分黯淡的刀痕。
“你曾说过,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原谅我,可是,我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若我真的死了,你绝对,不会不在乎。在星云宫地牢的时候,我真的想过死,也许,唯有死了,你才会在乎我一点,只有死了,我在你心里,才会有一点点地位。那样,你就不会,只想着远兮,你的心,也会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装着我。”
他自嘲般的笑着,璀璨宝石一般的双眼,闪动着脆弱易碎的微光,
“但是我没有选择死,因为,我还要保护你,我还要守护你。我以为,等我们回到了血夕城,我就会好好地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让我和你之间再也不存在误解。可是,我却失去了记忆,再次醒来,却听见了你说,你再也不爱我。”秦世仇的目光,更加的脆弱,他盯着她,苦涩的一笑。
“无痕本可以,把这些难看的疤都去掉,可是我没有允许。因为,我身上的每一道疤,都是因为我当初的一时冲动间接造成的,每一道疤,都代表我对你的一分悔,我不希望,我忘掉这些后悔,忘掉曾经,对你的伤害。”
紫萱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处疤痕,她知道这些伤疤的来源,都是在星云宫地牢时得来的,那深浅不一的疤痕,竟然让她的心,轻轻抽痛。
“重新,开始吗?”她无意识的呢喃着。
“嗯,我们重新开始,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我保证,用我的余生去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他紧张地看着她,他等她那句话,等了好久,盼了好久,可他,好害怕她说出的,是让他肝肠寸断的拒绝。
周围一片寂静,静的连心跳都听的清晰,月亮撒下明亮的银光,镀在紫萱和秦世仇身上,静谧,而又神秘。良久,她靠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好。”
她真的答应了吗?秦世仇欣喜若狂地看着那个温顺地躺在他怀中的人,唯恐是自己幻听,她怎么可能答应他呢?她明明那样地恨他啊。他想开口问,却又不敢。
紫萱的耳朵贴在他胸腔上,此刻,她能听到他的心脏骤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一下一下,那么有力的跳动着。她把脸埋在他衣襟中,掩饰了嘴角那一抹凄然的微笑。
秦世仇激动地抱着她,他终于等到了,只要她点头,他承担的所有痛苦,付出的所有努力,就都有了回报,都有了价值。
“以后,我不会再伤你。我保证,我会永远守护你,永远站在你前面,为你披荆斩棘。”
紫萱没有言语,只是柔顺地靠在他赤露的胸膛前,闪动着淡粉色光泽的指甲,轻轻地抚过他的每一道疤痕,心中,竟是难以释怀的复杂,她揽着秦世仇的脖颈,努力踮起脚尖,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以后,请你务必履行诺言,守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