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一舞成伤，遗恨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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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夏日，万紫千红，格外的灿烂……
这些时日以来，秦世仇和紫萱的关系，比以往缓和了许多。
她不再对他冷言冷语，避而不见，甚至会，为他，扬起恬美的微笑。
她答应了他，重新开始，没有了以往的仇恨与幽怨，她也决口不提叶素雨，筱禾，还有孩子的事。
她只是，温柔地陪在他身边，藏在他身后，对他的温柔注视，体贴言语，报以如花的笑颜
深夜的书房，案头会有温热的茶，还有充饥的糕点。原本清冷的殇离苑，因为她的妥协与到来，而变得欢声笑语，不再死气沉沉。
他看到这一切，看到她脸上难得的笑颜，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也没有再去解释那些误会，那些冰冷的过去，已经过去了，既然约定了重新开始，便忘掉过去的一切。
安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安心，很快。
这一日，紫萱换好了吩咐绣工准备多时的舞衣，刻意露出了锁骨上的曼珠沙华，长长的绸带，披在臂弯，一串翠绿的铃铛，挂在腰间，行走停留，叮叮作响，如瀑的青丝，随意的散在肩头。
指尖随意沾了些胭脂，为苍白的唇和脸颊，晕染一抹动人的血色。
纤细的十指，未染蔻丹，却闪烁着晶莹的粉色，恍若珍珠般美丽。
颀长的身影，迎朝阳而立，全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仿佛沐浴着阳光的圣女。
秦世仇，现在我大方的承认，我爱你，但是，我也大方的承认，我不爱你了。
秦世仇，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只是，再等这一天，七月七日，你我相识，十五年整。
秦世仇，我知道，什么最能让你痛苦，就是品尝恩爱甜蜜的滋味后，再硬生生的失去。
秦世仇，你可承受的住，这巨大的落差？你可承受的住，比烈火焚心还痛的苦？
秦世仇，你可知道，此后，你我，便是路人。相见，不如不见。我只希望，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要杀了顾雪媛……
望着镜子里，妖艳的自己，紫萱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此刻，如同鬼罂粟一般，妖娆，艳丽，动人，却又暗藏致命的毒。
秦世仇今天，从上早朝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
正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服侍紫萱的小宫女却来求见，说紫萱请他去御花园。他嘴角不经意荡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御花园，正是正午时分，紫萱明媚的身影站在万紫千红的花丛中，竟比那满园春色还要诱人眼球。
当秦世仇到御花园时，紫萱对他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你来了。”她轻笑着对他说
秦世仇点头，“嗯。”望着她艳丽的装束，他不由得皱起了眉，紫萱不适合打扮的这么妖艳，她该是素如栀子才对，她身上暴露的衣着也让他有些不快，她完美的身体该只让他一个人看。
“我给你，跳支舞吧，小时候答应过你的。你也要给我弹琴，我给你准备好了。”她扬起手中的绸带，白皙柔软的小手映衬着紫色的丝绸，十分赏心悦目
小时候答应过的？秦世仇抿唇一笑，不管是什么时候答应的，只要她此刻能陪在他的身边，他就满足了。他拿起琴席地而坐，将骨节分明的手放在琴弦上，拨动了他熟悉的音律。他在断崖上弹过无数遍这个曲子，如今，终于有机会弹给她听。
此曲名为，彼岸花开。
传说，彼岸花开，能唤起前世的记忆，能唤起，过去的美好，能唤起，恋人的真情。
他点头说，“你喜欢，就跳给我看。”
凤舞九天，这支最繁复的舞蹈，在她的每一个动作下绚烂的展开。飘飞的绸带，衣裙，轻盈的身姿，让她恍若即将飞入云霄的仙子，叮叮作响的翠玲，在她腰间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沐浴着阳光的紫萱，每一个动作，都柔美到了极点，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每一个绸带的飘飞，都绽放了绝艳的风姿。
她真如凤凰浴火一般，舞动着艳丽的翅膀，绽放出此生最美的瞬间，然后，便会永远陨落美丽。凤舞九天，是这样的美，美得近乎虚幻。
紫萱花，开一日便会凋谢，留下永远的哀愁，这昙花一现的美丽，只为一人而现。
秦世仇，你让我绽放吧，今日以后，花落人亡两不知，你我就是陌路人
曾记林中初见，你是那么高傲，那么淡薄，那么寂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
人生若只如初见，无悔痴情经流年。
既然，相见不如初，既然，你我都不复从前，那么此后，相见，不如不见
还记得吗？七月七日，翠绿的树林，你我初相遇。
十五年前的今天，我遇上了你，从此，你是我的梦，是我的情。十五年后的今天，我要离开你，我要让你痛苦，从此，我不再爱你。
我谢谢你，谢你的誓言，让我学会爱情，谢你的慈悲，让我学会伪装，谢你的绝情，让我学会心死，秦世仇，你终究，变了样子，你终究，不是我的殇哥哥。
前尘往事，譬如昨日死，我们之间，已该算清。
不要怪我，怪只怪你，伤我太深。若你恨我，不是不可，若你愿意，尽管恨我。
当最后一个动作停止，紫萱似乎耗费了全部的心力，轻抚着胸口，连连喘息。
秦世仇手中的琴，毫无征兆的断了弦。他从最初的怔忪，到现在的疑惑，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样绝艳的舞蹈，带着绝望的气息，难掩其中到了极致的悲伤，仿佛流星陨落最后一刻那种凄绝的美丽，美得撕心裂肺，美得绝望哀伤，让人心惊，让人恐惧。
琴弦断，伤了谁的指尖，断了谁的唤念，舞步乱，负了谁的心愿，乱了谁的心弦。
“紫萱……”难言的恐惧让秦世仇的语气有些发颤，许是患得患失，许是心存恐惧，他总是觉得，紫萱有些反常。虽然，这段日子他很开心，可总是，被一股不知名的气息笼罩，让他惶惶不安
“嗯。”紫萱点点头，轻移莲步，走到秦世仇身边，刚才的舞蹈，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气力，她还未等再仔细看看他的样子，便眼前一黑。
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她跌入了一个萦绕着淡淡残梅香的怀抱中，虽然冰冷，却也安心，她眼角隐约有些湿润，秦世仇，这是我最后一次躺在你怀里。
把紫萱送回落雨斋后，秦世仇因为公事而不得不暂时离开。他万分留恋的看了紫萱一眼，微微一笑，说，“等我回来。”
等到他走后不久，紫萱幽幽睁开了双眼，把藏在绸带下的手伸出，掌心，是一块青铜令牌，背后，刻着血夕两个字的令牌。
她缓缓下床，执起笔，写下几行字，用镇尺压住，没有换衣服，便拿着那块令牌走了出去。
秦世仇，十五年的爱恨，一朝了结吧……
对不起，我要留给你永恒的痛苦，这，是我对你的报复……
恨我吧，怨我吧，秦世仇，我不会阻止你的。
忙完全部的工作，秦世仇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的一瞬间，他敏锐的感觉到少了些什么，低下头，猛然发现，他腰间的守城令牌不见了。
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紫萱，只有紫萱这么接近他，只有她有这个机会偷走他的守城令牌，可是，她拿他的守城令牌做什么？
他匆匆起身，迅速跑回落雨斋，他好期待，自己的猜疑是只是多心，他好期待，能看到她如花的笑颜。
可是……
人去楼空……
心脏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和恐慌，他向梳妆台看去，镇尺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他走过去，上面写着几句话，似乎是留给他的。
三岁与君初相识，君似明月妾似雾。莫失莫离年少誓，君可还记凤凰舞？思君心切不见君，望断天涯君何处。再逢之日妾十七，相思十载为君苦。旧情不在君心冷，月隐雾散空留露，妾心已凉徒余恨，泪干情灭同陌路。
旁边还有几行小字，我去了城外的断崖，至于是哪一个，就看你自己对我了解有多少，就看你我是不是真的有缘。
“该死！”秦世仇怒吼了一声，随即狂奔出去，迅速从马厩中牵出墨风，一路飞奔到城外
断崖，断崖，云紫萱，你想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传说，凤舞九天，是上古为情所困的仙子为负心的情郎所创，一舞成伤，再舞成狂，三舞成魔。
云紫萱，你不是说，重新开始的吗？你这是想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贪心吗？你既然许诺给我十分的幸福，又为何只给我一分的兑现？
我不会想到我得到了那一分，我只会想到我失去了九分！
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你，我的生活又会变得像从前那样，堕落，黑暗，颓废，我不要那样的生活，所以，请你不要这么残忍的离开我，请你，至少要喜欢我一点。
恐惧，源于未知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让他的心，不停地发抖。那无孔不入地慌乱犹如一条冰冷的蛇，缓缓游走在他的每一寸肌肤，让他不停地战栗。
他恍然明白这几天，紫萱的顺从和妥协意味着什么……
最近的山崖，也有二十里，他狂奔而至，崖顶空无一人。不是这个……
会在哪里？她会在哪里？
他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她身边，阻止她做傻事。
脑海里灵光一闪，情尽崖……万仞绝壁，一定是那里。
传说，跳下情尽崖，便能甩去一生的感情，恩怨情仇，都归于尽，绝情无心……
他猜对了，他又一次见到了她。
那紫色的舞衣，随风舞动，翩如仙子。那绝美的容颜上，绽放着如花的笑颜。
他骑在马上，黑衣如夜，胸口因恐惧和劳累剧烈起伏，刀刻般的唇角，泛起恐惧的弧度。那坚毅的侧脸，变得哀伤易碎，异色的双眸，暗淡无光恍如泯灭了全部的希望。
距离不远，足够他看清楚她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痛苦，不再绝望，只是，一片凉如冰水的平静。
他紧紧地看着她，似乎想把她刻进骨里，融进血里，铭在心里。
紫萱看着秦世仇迎风飞起的银发，两色诡异的双眸，微微一笑，那笑容背后，是无尽的悲凉，隐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刀锋。
“殇哥哥……”
声音那么轻柔，那么眷恋，似梦似幻，让秦世仇听的并不真切，他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她并未开口。她毕竟，记恨着他……
他跳下马，一步一步靠近她，向她伸出手，迟疑着，柔声劝慰，“紫萱，影儿，乖，跟我回去……”
紫萱唇角那悲凉的笑容，越发扩大，就像颜料浸水一般，晕染大片大片的凄婉。
秦世仇的心，突地一沉，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见她，义无反顾地跃下断崖，那么沉静，那么美丽，她张开的双手，宛如凤凰的翅膀……
他扑向山崖，妄图拉住她下坠的身影，却只是，触碰到了飘飞的绸带，
两相错……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下坠……
飘飞的绸带，被风吹上崖顶，他保持着那个姿势……
伸出的手已经僵硬发酸，可是，他依旧呆呆地望着断崖下，她的身影，美得如画……
十五年前，他忘记了礼节，忘记了廉耻，忘记了世俗，不去避开她，只为了，不错过她，不失去她，可是，却依然留不住，求不得……
无数画面飞旋在脑海里，不知名的原因让他的眼角滚烫。
小时候，她天真的跟在他身后，扬起稚嫩的小脸，对他天真的微笑。
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她一直谦卑地低着头，让他不屑，让他看不起，可是她却，不言不语。
在地牢折磨她的时候，有一瞬间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里的幽怨，可是不折磨她的时候，在他面前，她仍会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服侍他。
逼迫她喝下打胎药的时候，她那样恨之入骨的眼神让他心头没来由的起了痛苦的波澜，她再也不是他身后谦卑的奴隶，她恨他，恨透了他，
在星云宫被关在地牢的时候，她逃离的身影，心疼的眼神，抱住他的怀抱，让他以为，她是爱他的，他可以留住她，可是……
终究，与她相错……
他们的爱，如同他最喜欢的曼珠沙华一般，凋零成一片一片伤逝的绝望。
那曼珠沙华，绝望地向天宫伸出一只只乞怜的触手，可是，谁语一言……
他后悔，为什么，要在她身上刺下曼珠沙华……
难道他们的命运，真的像曼珠沙华一样，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爱相惜却永相失，生生相错吗？
传说，曼珠沙华可以唤起前世的记忆，那么，它为什么不能唤起你对我的爱恋？
爱，怎么断？
情，怎么还？
谁欠谁，该怎么算？
承诺和幸福，你只给我一半
让我走投无路，痛成了习惯
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一切都变做了伤感，清醒太难，
谁在乎我的泪水泛滥……
我一直，不肯相信宿命这种东西，所以，我自己认定的事情，便会一厢情愿的做到底，哪怕头破血流，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可是，慢慢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意义，慢慢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将成为回忆
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有些事，注定只是回忆……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紫萱，你好残忍。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紫萱，你真的要和我阴阳永隔？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紫萱，你竟然如此恨我，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我？
是我，错了吗？是我，太自私了吗？谁能回答我，我真的错了吗？
从断崖回来的秦世仇，一言不发，终日独自一人酗酒，品尝着自作孽的苦果，用无数的公事来压住满心的思念，直到累得伏在案上沉沉睡去。空闲了他会用酗酒来麻痹自己，一坛又一坛的烈酒下肚，那种灼烧的痛苦抵不住心头痛苦的万分之一。他真切的懂得了，忙碌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无暇体验痛苦，疲惫也是一种快乐，因为没时间觉得悲伤。
他宁静到沉默，沉默到孤寂，孤寂到冷酷，让他的属下看的战战兢兢，他们谁都无法去劝阻他，他们都知道，当紫萱姑娘在城主面前跳下山崖的时候，城主的心，在那一刻，也彻底死了。他们也都知道，城主在赎罪，在忏悔，可是，无从解脱。此刻，虽然他人在这里，在人间，可是灵魂和心，恐怕，已经堕入十八层地狱，承受着生不如死的酷刑。
哀莫大于心死，可惜，我的心还有一口气，它还在时刻折磨着我，让我痛不欲生，让我生不如死。
秦世仇抓起酒坛，猛地灌进自己口中，喝吧，也许醉了就能不那么痛，可是……
他狠狠的摔了酒坛，这是什么酒！为什么越喝越清醒！他悲哀的把头埋到双手中，难道，连醉的机会都没有吗？真正悲伤的人，真的醉不了么……
当柳无痕来到书房，看到秦世仇一蹶不振的样子后，默默地离开，随后，抱来了那个先天不足却坚强的活下来的小婴儿。
婴儿的哭声让秦世仇无神的双眸闪现了一丝色彩。将亲生骨肉抱在怀中，看着他因病痛而无血色的脸，秦世仇终于滴下了一滴眼泪，抬头看看满是倦容的柳无痕，和他的所有亲信，微微一笑
“我会振作的……”没错，他不能再消沉下去，失去了紫萱，可他还有儿子，还有这些关心他在乎他的兄弟，不能，也不可以再让他们担心，这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的责任。
血夕城，秘密派到各地的探子全部被召回。酝酿了三年的计划，正式开始开始……
一个月后，血夕城王后顾雪媛被赐死。北祁皇震怒，挥军东进。血夕城联合星云宫，帝江城，阎罗殿等二十余东方小国与之对战
战争持续三月，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十一月七日，血夕城大胜。
不知何故，北祁王室，顾氏一脉，男丁皆亡，再无子嗣所出。外戚掌权，声望一落千丈。
血夕城吞并东方所有国家，改国号为东冥皇朝，秦世仇自立为皇。
现在，纷乱的时代基本结束，只剩下，东冥，西楚，南邺，北祁，这四个大国，其他零星的小国，也都依附于这四个大国生存。
曼珠沙华，上卷，人生若只如初见，完。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一舞成伤，遗恨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