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恩情薄似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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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只觉握着自己的手一松，还没出一口长气，但只见婉颜将左手凌空虚虚一张，史元坤整个人就似一张张到极点的弯弓，紧紧贴在了她手心里。她目瞪口呆，却听得朱媚兰一声尖叱，从地上直窜而起，活像一只大猫，向着婉颜抓人的手扑了过去。
月色流动，将一切映得十分明晰。楚楚可以清楚地看见朱媚兰的手竟在一刹那暴窜成丈余，顶端黑色指甲一半染血，犹如僵尸，骇人已极。婉颜笑眯眯翘起了一根手指，只听得朱媚兰一声惨叫，胸口出现一个贯穿的血洞，啪的一声倒在史元坤脚下。她的手在这刹那恢复成原状，软软垂了下去。
婉颜笑容不改，右手伸回去轻抚般拍着史元坤的脸，叹息道：“阿爹啊，你倒真是有人爱。”言未犹了，但只见刚还在血泊中颤抖个不停的朱媚兰，一个猛子就扑在了她左手腕上，张开嘴来，口中竟然是一副獠牙，死死咬住了她的手腕。
楚楚只听得耳边都是牙齿崩碎的声音，犹如一声声呜咽，揪得人心都揉成了一团。婉颜摇头道：“母后果然将你们都做成了媚奴，啧啧，圣君，你见过这样身兼多职的死士吗？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一点，毁了这皮囊，我这阿爹还能将你放在眼里？”
史元坤整个人就像被巨大的擀面杖死死牵拉了开来，那双凤目接近凸出，别说开口，根本连气都喘不过来。楚楚正待举步，突听婉颜笑道：“阿爹，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个不一样法罢？我这母后宫中的男子没有上万也有几千，照理说你这把软骨头死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怎的反倒是你还活蹦乱跳到现在？莫非白玉京心心念念的东西，就在你的身上？”将手轻轻一甩，只听骨骼碎裂声响成一片，朱媚兰掉到地上，奄奄一息，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楚楚骇得呆掉，婉颜啧啧道：“不是换了身妖骨吗？还这么不经摔？”不忘记向楚楚解释道：“圣君勿怪，这是我碧云天暖床的贱奴，肉身动了点手脚，可不是那种豆腐糊的美人。别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待会儿就又活蹦乱跳了。”看楚楚扑上前来，向旁轻轻巧巧一让，就让她扑了个空，朝楚楚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奇道：“又不是你爹，你这么紧张作什么？”
楚楚冷笑道：“原来公主还知道这是你爹。”婉颜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淡淡道：“可不是我的爹么。”最后一个爹字拉得老长，余音未消，手已在史元坤脖颈，五指成勾，狠狠掐了下去。
史元坤刚才还像张被摊过了头的大饼，此刻就是垂荡在空中的衣服架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粉身碎骨。楚楚大骇，指了她大骂道：“公主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有何资格忝居碧云天高位？”手掌一紧，只感觉周围的风里果然响起了刀簇轻轻的叩击声。
婉颜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只笑得前俯后仰，手随之一松，史元坤跌落下去。旁边朱媚兰拼死拼活滚了过来，史元坤狠狠砸在了她背上，骨裂之声清晰可闻，她张口吐出数口淤血，颜色如墨。哪知道史元坤惊魂甫定，一见是她，高叫一声：“鬼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从她身上爬将开去，想得一想，直接躲到楚楚身后，缩成了瑟瑟的一团。
要不是楚楚没得奈何，真想一把掐死这个完全不知好歹的男人，饶是这样，她也面色铁青。她向朱媚兰看去，却见后者眼里根本毫无痛意，只有了然下的嘲讽，以及解脱后的释然，极冷地笑了下，慢慢阖上了眼睛。楚楚失声道：“她要死了！”
史元坤哆嗦道：“---------死得好-------”楚楚只气得胸口发疼，再顾不得什么天后，一把将他从自己身后揪出来，迎面便是狠狠一个耳光，怒喝道：“人家对你有情有义，你呢？不光是个懦夫，还是个白眼狼？”
史元坤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置信，半晌才捂了自己高高肿起的面孔，吃吃道：“你敢打我？”楚楚喝道：“打的就是你！”忽觉旁边风声变厉，心知不好，眼见半空中有只手向史元坤伸了过来，堪堪已到两人面前。
她知道力有不逮，索性抱着他就地一滚，向角落贴了过去，将他护在身后，两手便是一张，宛然像个母鸡护雏的姿势。
婉颜哈哈大笑道：“圣君这又为何？要是不相干的人看了，还当你才是我父君的小情人哪。”
楚楚心道这话要是给里面的老女人听见了，那还了得？一不做二不休，骂道：“你当人人都像公主这般，不知廉耻？连你碧云天的仆人都知道要一心事主，赤胆忠心，我虽瞧不起这种男人，倒还敬佩这样有情有义的女人！她的遗愿，我自然要替她完成。”
婉颜嗤笑道：“我碧云天的媚奴，誓死护主，完全是因为主死形散，不得不尔。我母后虽说有千把的男人，最宠着这只软脚虾，所以不光给他弄了这些陪他玩的女人，还亲自动手将她们做成了媚奴，就是生恐她们背主弃逃。说起来，这些毫无仙骨的女人，要连这点用都没有，还留在碧云天作甚？”
就在这时，只听朱媚兰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带着奇异的欢欣，眼睛向着不知哪里的虚空，轻轻叫道：“爹，娘，媚兰回来了-------媚兰做到了你们的嘱咐--------媚兰嫁得良婿，是史家-------嫡子------元坤，过来，让祖母，看看你-------”
她此刻两只眼睛都在不停地滴血，眼见是瞎了，面上一片血污，看起来就跟厉鬼没有区别。声音早就暗哑不堪，偏用着姑娘般娇俏的调子，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婉颜闲闲看着，道：“这是母---------那一位的好心了，尔等虽是贱奴，魂魄不得留在神界，却能死前看到美梦成真，循着指引返回故土-------听说这种世家女子，心心念念都是要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也不看看她如今这副鬼样！”
朱媚兰的血手痉挛地在空中抓着，是灵魂出窍前最不甘地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一点实质。史元坤恨不能贴到墙上去，哆嗦道：“她怎么还不死？”却见楚楚猛然回身，一把把他抓了起来，狠狠丢在朱媚兰的身前！
朱媚兰在空中摸索的手终于抓到一角衣袖，死死握紧，声音立时欢欣无比，道：“史郎，你来了？”史元坤惊叫未休，拼命地摔开她的手，最后将衣袖一把撕下，爬出两步，尖叫道：“你别过来！”
朱媚兰两只手都在空中急切地摸索，惊叫道：“史郎，你说什么？你明明-------你忘了当初你跟我山盟海誓，说此生绝不相负？你说过只等我带你回史家，便要与我生儿育女，享一生的荣华富贵？”史元坤呸道：“本尊乃是碧云天的天君，你只不过是个玩物。你若真是朱家的庶女，让你做个侍妾倒也罢了，就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也不怕污了我史家的门第！”
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又一个耳光落在了他面上。他捂着另一面刚被打肿的脸，失声道：“你又打我？我知道她绝不会不管我的-------你敢，你们敢?”
楚楚沉着脸蹲下去，直视着他，道：“可眼下她不在，只有我了。”她站起身一让，冷笑道：“还有你的好女儿。史天君胆子从来够肥，也懂得趋炎附势，既然老天后已经日暮西山，是不是准备好了，勾搭上下一届的天后？”
婉颜大笑道：“圣君果然大方，要说这男人嘛，少一个不少，多一个嘛，亦无不可。”
旁边朱媚兰咽喉处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像已经超负荷的风箱，每个零件都发出濒临破碎的吱嘎声。史元坤厉叫道：“我没有！”楚楚冷笑道：“那就证明给我看。你，去，握住她的手！”
史元坤大叫：“我不，那个贱奴！”楚楚啪的一下，甩了他一个更响亮的耳光，冷冷道：“她也是人生父母养，十月怀胎生。去不去？”
史元坤死死瞪着她，一双凤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咬牙道：“即便是白玉京的天父，也不敢如此有辱本君-------”楚楚冷笑道：“我的耐心有限，你确定还要让我等？”嗤的一声，撕开了他的外裳。
史元坤大惊失色，不住地后退，连叫道：“我去，我去！”闭上眼睛，抖抖索索，好容易才碰到朱媚兰血肉模糊的手，登时被她死死抓住，只觉得血气腥味都往鼻子里冲，手里湿乎乎地一团，下意识想摔，已觉有道目光犹如实质般射过来。他满腹委屈，半晌哽噎叫道：“阿真--------”
楚楚只听耳畔的风都剧烈地一震，重重压着她的胸口，知道这必然是天后的名字了。婉颜嘻嘻笑道：“阿爹，几十年没听你叫母后了，听起来倒蛮缠绵的嘛。若是我，决不会像圣君这样不懂惜香怜玉的。圣君，不知我这母后看了，会不会从棺材中气得跳出来揍你？”
与此同时，只听朱媚兰扑的一声，趴在地上，再无声息。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恩情薄似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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