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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恩情薄似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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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日,楚楚过得真叫度时如年。
史元坤真不愧是天生做天君的料子,果然是天之骄子。他吃不下辛辛苦苦钓上来的鱼,勉强喝了口鱼汤,都要吐半天,直到把黄胆水都呕了出来。野菜更不必提,那就换野果吧?好了,品尝了十几种,人家仍是说太酸。幸亏替他漫山遍野去找食的不是楚楚,否则楚楚发誓一定先将他揍成个猪头再说。
至于褥子要用羊羔毛铺,水非冰泉不饮-------好吧,人家身边的女人都不介意,楚楚也无所谓。依楚楚看史天君缺的不是女人,而是个妈。
当然,到晚上的时候,史天君就十分像个男人了,不过,在好几次突然叫停之后,他已经有心理阴影,只怕再呆上几日,他这身上简直是唯一的男性特征也即将不保。原因无它,在每次即将入港之际,总有东西会砸到草棚顶上,有时候是块大石头,有时候竟然是一堆泥巴,自从有一次从顶上掉下条眼镜蛇后,史天君闻夜色变,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圣人。朱媚兰笑得发颤,有次偷偷来问楚楚:“圣君喜欢男人?”
楚楚应道:“有时候。”
朱媚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娇笑道:“定叫大人如愿。”
随着日子一日迫近一日,楚楚觉得自己的心也像一根弦,绷到了极点,随时都会因用力过猛而断裂。
所以,当她看到面前多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球以后,她第一个感觉,竟然是放松。
扑通几声,是史元坤手中的茶盏滚落在了地上(因为是木雕的没裂)。他面无人色,下意识就往朱媚兰的身后躲。朱媚兰瞳孔都在收缩,但人家就比他硬气,还挤了个笑出来。
婉颜伸出手,在朱媚兰的肩部轻柔地拍了拍,用极热忱的语气,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朱媚兰咬紧了牙关死忍,待她手离开,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肩膀一眼,立即跪伏了下去,几乎把整个身子扑在了地上,声音是抖的,道:“为天后效劳,媚兰不敢言苦。”
婉颜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亲切地去扶她。朱媚兰受宠若惊,颤动的手指刚搭上她的手,只听啪的一声,朱媚兰整个身体都被拍飞了出去,漂亮的面孔直直撞在门板上,鲜红的血刹那便染红了竹门。
史元坤浑身都是剧烈地一震,咚的一声跪坐在了地上。婉颜手去势未绝,看起来像是要扶他,哎呀了声道:“这个刁婢满嘴胡说,尽会挑拨。却是婉颜的不是,吓着爹爹了。”史元坤满眼惊恐地向后退去,奈何他两条腿都在那里筛糠一般颤抖,根本站都站不起来,身子几乎是蜷成了一团。
楚楚心里真情愿这个没用又麻烦的男人被掐死了事,身子却倏地一动,挡在了他的面前。
婉颜呀了声,本来要搁到史元坤身上的手就势抚在了她胸膛,惊呼道:“这不是白玉京的白虎圣君么,真正是贵客临门,满座生辉-------爹爹好生糊涂,竟让大人屈居在这等简陋所在。”
这辈子被男人调戏也就算了,竟然还一而再被女人吃豆腐!楚楚忍无可忍,一掌拍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是向着这个方向打下去的,拍下去就空无一物,就好像打到了一团空气里,顷刻间就被绵绵的气流缠绕了,竟是一动也动弹不得。手臂上传来冰凉的触觉,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婉颜笑眯眯抚着她的手背,口中啧啧有声,道:“早便听闻监军大人冰玉其表,哪料得竟是热情,就这么迫不及待-------”
两人靠得极近,她凉凉的呼吸吹过鬓边,就像草从里游过去一条小蛇,叫楚楚鸡皮疙瘩都全部冒了上来。她暗暗叫自己忍着,怎奈何这手肆无忌惮,捏过了她的肩胛骨,一节节往胸前爬,突地拇指一按,便重重点在了突起之上。
楚楚啊了声,实在是羞恼交加,什么都顾不得了,左手中风雷涌动,向着她胸前就是狠狠一击。这次倒是没有落空,击中了目标。她还没来得及欢喜,只觉有什么牵引着自己的手,漫天云涌都为之顿消,不知怎的向左一滑,手掌张开,按住了一个绵软软的山头。婉颜细细的眼向她眨了眨,挺胸往前一顶,笑嘻嘻问:“感觉如何?”
史元坤带滚连爬,从楚楚身后总算逃了出去,贴在了最远的屋角,瑟瑟发抖不已。楚楚僵在那里,只觉两只手都不像是自己的。此时节若是一个寻常女子只怕经受不住,不过换了楚楚,那可未必,知道不是眼前人对手,她将心一横,眼角斜斜一挑,反问:“公主的感觉又如何呢?”
婉颜哈哈大笑,道:“这感觉么------”绕着楚楚转了两圈,啧啧道:“面容俊秀,腰身劲瘦,其人如冰,其姿如玉--------”凑近来深深一闻,陶醉道:“果然是白玉京甘露中泡大的仙体,一缕香氛,若有还无------要不是知道是白虎圣君,我还以为是朱雀大人莅临此间呢------不过此地并非白玉京,大人不觉得自己的手伸过界了么?”
她眼角向史元坤一瞥,后者便是剧烈一抖,拿两只袖子挡在面上,只恨不能钻入底下。楚楚努力把眼前人想成一只金球,笑得愈发自然:“白玉京与碧云天,不过是一念之间。神与魔,亦不过一念之别。公主,该罢手时且罢手,春风明月尽得留。”
婉颜噗嗤笑道:“大人好风范,莫非因为此时节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所以连人命都珍惜起来了?”楚楚毫无尴尬之色,应道:“若非我无而你有,怎得今夜,你为强来我为弱?”
婉颜哎呀连声,道:“果然是生气了么?”又围着转了一圈,只见眼前人如雪面上淡淡红晕,宛如雪映红梅,更显容色灼灼。再回味适才指端之下,那种滑腻光洁,竟是平生罕见,虽则不知为何少了几分男儿轩昂,想来总是因失去神通之故,更况且,这亦雌亦雄,更添风情。她心悸摇动,一把将人儿抵在怀里,低声问:“那,圣君可珍惜此时明月?”
楚楚一言不发,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随便她几乎把全身都戳了个遍,只恨她为何偏来早了一日,也不知拿她挡箭牌的那位到底恢复了几分?只听耳畔婉颜笑道:“普天之下,我最爱圣君这份落落大方。不若今晚--------”
腰上一松,衣襟顿开。楚楚心头一跳,忙截口道:“来日明月,一如今夕。”
婉颜笑道:“如此说来?”楚楚斩钉截铁道:“此心不改。”
婉颜眼睛骨碌碌直转,道:“圣君以何为凭?”楚楚努力回想那人可恶的样子,学足十成,将胸一挺,傲然道:“我说的话,就是凭证。”
婉颜将手印在自己胸口,长吁口气,笑道:“圣君实是惹人喜爱--------如此说来,投桃报李,本宫这就给你白玉京最想要的东西。”眼睛一眯,目光如有实质,又似带钩寒刃,死死盯住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史元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