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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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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经快开春了,这个冬天司马懿觉着比以往都要冷,因为子桓的手比起往年来,总是要凉些,所以,一定是这个冬天太冷的缘故吧……所幸,御花园里的曲柳树开始抽芽,司马懿想,这个讨厌的寒冬终于要过去了。
御书房里,曹丕站在窗边眯着眼,迎着初春的阳光固执的去看窗外柳树上的嫩芽,喃喃道:“开春了啊……”,沉默半晌,转过头笑望司马懿:“仲达,过些日子,和我去首阳山赏花如何?前些年去过次,那海棠开得甚艳,想着隔年开春再去,却怎么也抽不出空了,今年我同你一起去了了这个愿吧。”
“好,无论你去那儿,我都会陪着。”司马懿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曹丕。
立太子的事情也自然的耽搁了下来,曹丕没再提,司马懿也再没问。
只耐心等天气转了暖,二人便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只带了几个护卫,乘了一辆马车出宫了。
“今年似乎去的早了些,现下只是刚开花而已,到了五月间,那才是开的最艳的时候。”靠在软垫上,曹丕裹了件裘衣似乎有些惋惜。
“子桓很喜欢海棠么?”
“喜欢么……”曹丕楞了下,随即笑道:“也许吧,也可能是特别喜欢那个地方,所以想借着赏花再去游一次。”
马车行的很慢,所以特别稳,一路上没有觉得特别颠簸。快到晌午,也不过行了大半的路程,曹丕不由笑道:“本来想着去山上用午膳的,看来只能在车上胡乱吃些了。”
“不急,等下停了车,下去用膳罢,我特意让他们赶的慢些,因为……子桓你也好久没出来了,这次正好沿途多赏赏景致。”
曹丕笑笑,点了点头。
到了山脚,太阳已经有些斜了。
“子桓,不如今晚先在山下住一宿,明日再游不迟。”司马懿劝道。看来已经早有了准备。
曹丕却固执的摇摇头,笑道:“夕阳下赏花,想必是另有一番景象了。”司马懿见他主意已定,也只能扶着他下车。
二人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起伏的山峦层层叠叠,好似总也到不了头,淡淡的阳光就这么直直打下来,将这片大地都笼在其中,泛着模糊而不真实的金边。偶尔一二声鸟鸣,也是遥遥传来,那么的虚幻。伴随着远处的浮云渺雾,却似仙境一般。
轻轻叹口气,曹丕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出神的望着这连绵不绝的山壑:“我第一眼见到这里,就觉得特别有缘,不属名山,没有特别的喧嚣,却也不像别的山那样静谧,偶有文人雅士还会来踏青赏花,吟诗作对,倘百年之后,埋在此处倒是不会太寂寞。”
司马懿没有做声,一缕夕阳透过树枝缝隙斜斜的照下来,打在脸上一片朦胧,看不清表情。
“子桓,已经起晚风了,今日不如先到这里吧。”
“那海棠林马上到了……”用力握了下司马懿的手,曹丕显得很坚决。
“好罢……”司马懿似乎有些勉强。
无奈的跟了曹丕继续往前走,刚转了个弯,一大片飘飘扬扬的粉色忽然毫无预兆的撞进视线。
美。
司马懿自认没有那些敏感纤细的诗人情怀,但也不得不暗中赞一声这看似柔弱但又气势磅礴的嫣红。
二人稍稍提了脚步,往那海棠林里走去。
“仲达,如何?”没有漏看司马懿脸上的那一丝欣赏,曹丕似乎有些得意。
“能让子桓你念念不忘,当然是不会差的。”司马懿眨眨眼。
“……仲达你说的是这海棠么?”曹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自然,不然子桓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司马懿露出无辜的表情。
“也是,我想你也不会厚颜到那个地步吧……”曹丕终于笑出来。
他的子桓有多久没有这么纯粹的笑过了?司马懿看着那笑颜,有些发愣,然后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下那上弯的嘴角。
曹丕虽然呆了下,但随即反应迅速的把司马懿压到树干上,极尽缠绵的来了个绵长的热吻……
有些慵懒的抵着树干坐在地上,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半拥着。时不时被风带下的海棠花瓣轻轻柔柔的夹杂着余晖落在二个人的头上,身上。看着那碎花印着背后那一大片被夕阳染出的艳红摇摇曳曳的飘落下来,还反着一丝耀眼的光,曹丕不禁伸出手,想去拈住一片,却想不到每到跟前,又滑了开去。
司马懿忍不住笑,伸出手平摊出去,轻松的接到了几片,松松握着,送到曹丕面前摊开,“子桓……有时候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并不需要拼命去抓,只要静静等它自己落到你手里就好。”
若有所思的拿起一片司马懿掌中的花瓣,曹丕有些沉默,隔了半晌复又朗笑道:“仲达,你啊,就算接几片花,都能给扯上兵法。”
“哈哈哈哈……”司马懿也笑,“那也比子桓你连几片花都接不住来的好。”
“你!”曹丕气结。
“好了,子桓,”司马懿安抚的将拥住他的手紧了紧,“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下山吧。”顺手帮曹丕紧了紧前襟。
目送着那最后一缕金边沉入地平线,曹丕点了点头。
站起来之后,司马懿牵了曹丕想要往山下走,曹丕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
“怎么了?子桓。”
“我想折些海棠回去。”
“我们可以过些日子……”司马懿忽然住了口,“也好,折些回宫好好养着,倒是能开个几日。”
“恩。”
二人默默折了几株海棠,沿着来路走了回去。在那个转弯口,曹丕最后不忘再转头深深看了眼那片海棠林,轻舒一口气,紧紧携了司马懿的手慢慢朝山下走去。
眼见当日是回不去了,司马懿把曹丕接到早就安排好的小院,留宿了一晚。想着明日早上便回宫。
翌日一早,司马懿醒来,却发现曹丕带了些低烧。
“果然是昨天吹到山风了。”坐在床头,司马懿的语气带了丝不悦和焦虑,“说了先休息下……”
曹丕摇摇头,“幸好,昨日去了……”
沉寂了下,司马懿开口:“我们今日要快些启程回宫,让御医好好看看。”转头朝房外吩咐了几声,便开始帮曹丕穿戴。最后不忘在外面裹了件貂皮毛裘。
回去之后,曹丕的烧倒是立刻就退了。
“御医怎么说?”曹丕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
“已经退烧了。”司马懿神色平静。
“恩。”曹丕淡淡应道,看着桌上那瓶子里的海棠默默出神。
“你去禀报吧……”
“这……”
二个下人在司马懿书房外面踯躅,最近他们的大人似乎越来越冷戾,虽然言辞语气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只要在他周围,那种强烈的暴戾感就让人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什么事?”房内的问话隐隐带了一丝不耐。
“是……是这样的……”一个下人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刚才皇上,下了份终制……”
“恩,知道了,放在桌上出去吧。”司马懿没有抬头,仍然处理着手上的朝务,笔甚至都没有停顿下。
“是。”恭敬的放到桌上,下人赶忙退了出去。
“咔!嗒!”二截笔应声落地。
“终制?呵……曹丕,我有允许么?”
“咿……”
嘉福殿的门被推开。
看了眼半卧在床的曹丕,司马懿慢慢走过去。
“子桓,这是什么意思?”不疾不徐的询问。
看了眼司马懿手上的东西,“哦,是终制啊。”曹丕笑着回答。
闭了下眼,司马懿沉声问,“怎么会忽然想到写这个。”
“人固有一死,早做安排也无可厚非吧。更何况……”
司马懿沉默,紧紧捏着终制的手在微微颤抖。
“仲达……”曹丕叹了口气,“这几个月,你何尝不知道……”
“子桓!”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愤怒,“够了……”
来到床边,司马懿居高临下的看着曹丕,“你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事。”
曹丕微微低敛了下眼眸。
“只换了六年……”司马懿口气似乎有些自嘲,“子桓,接下来的你准备怎么还?”
是,以前已经分不清谁亏欠了谁,但今后呢,他司马懿一个人独活于世,天下未得,而伊人已去,那份付出的感情早已不可能收回,剩下的漫漫岁月,是不是只有抱着那一场旧梦任它慢慢冷去?
子桓,你准备怎么还。
曹丕转过头,缓缓闭上眼。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几个月前的这句话犹在耳畔。
司马懿神情阴冷的看着桌上一堆本该是曹丕处理的朝务奏章。
书房外战战兢兢的站着二个下人,忽的里面乒乓作响,传来一堆竹简被扫落在地的声音,让二个人惊的一激灵,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片刻之后,面无表情的司马懿打开门走出来,“收拾下。”留下一句简短的命令,让人备车进宫。
“大人!司马大人!”
宫里的人?司马懿眼里闪过戾气,甚至有一瞬,闪出了疯狂的念头……把他杀了就不会听到那个消息了。
只一瞬。
“皇上病危!急招大人进宫!”
一言不发的转身朝马厩疾步而去,牵出跑的最快的那匹,司马懿直接翻身上马,朝皇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