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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遇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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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利见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完蛋了。
塔雅莎看着劳利兄弟飞快的跑了过来,立刻落了泪,声音低下:
“劳利先生,我很抱歉,我并不会骑马,只是从前常见他人总要拍一下马,我出于好奇心便照做了,我未曾料到竟会如此。”
劳利见状,压下了责备的话,转而换上一副小心而担忧的神色:“天啊,布沃尔小姐,我怕那畜生带你驶向未知的危险,因此我才吹口哨的,谁知竟让小姐你受伤了。”
“这并不怪你,是我自己犯下的错,后果理我自己承担的,你不必自责,你们仍然是我的恩人。”塔雅莎急切而真挚的宽慰着他。
劳利先生于是重新给她下了定义:
一位善良有余,骨气不足的美貌小姐。这样的人,将会使多少男人完美的贤内助呀。
塔雅莎被重新扶到了马儿上。
如今正值三月,一行人慢悠悠地在山里小道间走着。
树木焕发着新生机,鲜花染大地,阳光无阻的普照在每一个弱小的生灵上。
她眼见离都城越来越近,内心惆怅不已,那傲慢无礼的真正心性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她用脚尖踢了踢劳利:“劳利先生,我饿了。”
劳利为迎接节日而特意换上的干净衣衫瞬间出现了一点小黑点,但他也不敢生气,毕竟马上的这位可会给自己带来滔天的富贵。
他停了下来,下意识把手在衣衫上拍了拍,然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纸包住的黑面包。
他抬头递给塔雅莎。
少女沐浴在阳光下,浑身金灿灿的,一看就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她的眉眼温顺却含着傲慢。
是上层人对底层人天生的蔑视。
他眼见着少女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接过了面包,黑面包在她的手中是那般的突兀与不和谐。
劳力敛下了眉,若他也是贵族该多好,但他的出身已经注定了一切。偏偏他又没有惊人的才华与坚韧的勤劳力,于是他俩只能靠抢劫为生。
他收起思绪,静默的牵着马往前走。
塔雅莎好奇的看着手中的黑面包,坚硬的触感传来,她又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一股酸味儿传来。
她就起了眉头,这种东西怎么吃?
但她说自己饿了却不假,昨天中午为了赴宴滴水未进,宴会上也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又毫不停歇地狂跑了一夜,哪怕是饿习惯的她也要被饿死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干巴的难以下咽,但她最终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点吃完了黑面包。
太阳从东面升到南面,光线越来越亮。
塔雅莎的心里也更加焦灼不安,她伸出脚又踢了踢劳利。
“喂,麻烦你给我找个木棍来,我想去左边那处山坡如厕。”
劳利再次抬头看这位贵族小姐。她的天蓝色的眼睛漂亮的如同高远的天空一样干净,白嫩的脸颊旁边偶有几丝金发垂下。
如果真的有天使的话,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于是他微笑着答道:“当然可以,亲爱的布沃尔小姐。”
不多时,他便拿着一根长度适宜的木枝走了过来。劳利伸出手,示意塔雅莎扶着自己下马。
塔雅莎低眸看了眼他那黑黄、皱巴的手,又想到那块黑面包,心中突然有点不太舒服。
她伸手借助劳利的力气下了马,接过了树枝,又趁其不注意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枚金币。
“祝你们好运,光明神与你们同在。”塔雅莎拄着树枝站好,笑容真挚。
劳利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如个厕,却搞得貌似生离死别,但或许这就是贵族那繁琐的礼仪吧。于是他也道:
“布沃尔小姐,光明神也将与你同在。”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疯狂转动,谁也不知道会停向什么方向。
“麻烦你们站在此处不要动,我的动作会很慢,请你们不要因为担心而找我。”
“当然。”
塔雅莎保持着淑女的风范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等密林遮住了她的身影,她便忍着左腿处传来的钻心疼痛,把树枝抡的飞快的飞快的跑了起来。
她并不认得路,所以她好往茂密的林间使劲钻,但身后却终将传来脚步声。
她眼中噙着泪,不,她不想回到布尔家。
“喂!你往哪儿去!”身后劳利气急败坏的声音气势汹汹的传来。
眼前光线忽而亮堂,树木已近稀疏。
她瞪大了眼,只见前方已经无路,只剩下断崖。
她赶紧止住了步子,转身哀求劳利兄弟:“劳利先生,我们就此别过不好吗?”
“布沃尔小姐,我们是你的恩人,我们有权受到布沃尔家的感谢。”
塔雅莎窒息的闭上了眼,但又马上意识到可以用金币收买他们。
这一刻,她也顾不上什么日后逃亡没有钱怎么办,也顾不上劳利他们如果拿了钱就杀了她,或者是拿了钱还要继续绑她回布沃尔家怎么办。
她快速的拿出身上所有的金币,几乎是恳求的说道:“你们不是要钱吗?我这里就有钱,你们拿走好不好?”
但谁知劳利先生却摇了摇头:“布沃尔小姐,这里是魔法大陆,魔法无所不能。”
“是的,哪怕你逃了出去,魔法也能追踪到你的信息,你的钱我们可不敢收。”
“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布沃尔家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滚,你们都滚!我绝不会回到布沃尔家!”
“帮助布沃尔家抓获出逃的小姐,我们只会受到天大的感谢。”
“你们若再往前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劳利兄弟定定的看着她,显然是觉得她没那个胆子跳下去。
塔雅莎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又仿佛是地狱的入口,恶魔不断在她耳边引诱她。
她绝望的咬着唇,谈判无望,可她难道要选择顺从吗?
不!绝不可能,她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关住金丝雀的牢笼,挣脱隐形的锁链,此时再让她回到布沃尔家——无异于让她成为一个彻底的人偶,她将彻底失去自我。
她已尝过拥有自由与思想的感觉,因此她更加无法忍受漫长的黑暗。
朝阳的光辉已洒在她身,自由与思想的力量让她拒绝愚昧与无知,哪怕注定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绝不低头。
她为自己而生,她为自己而行,她为自己而活,她将完全主宰自我。
她将为自己而死,但新生已降临她身。
塔雅莎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她转身朝着断崖一跃而下,丝毫不顾及身后劳利兄弟的尖叫声。
疾风争先恐后的向塔雅莎涌来,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反而觉得平静,想的也是一些无关经要的事:
典籍上说诸神陨落,那归属于深渊神的轮回之道的权柄呢?又是否已经随着深渊神而消失?那她还是否有来世?
想到自己可能不会有来世,她近乎贪婪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平常毫不惹人注目的山林、野草、鸟儿,如今却显得如此的朝气蓬勃。但忽而,对面山间小道上一抹白却却撞进了她的眼中。
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一抹白,却让人无端觉得神圣又洁白,令这天地都成了背景板。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在她脑子中产生:那是光明神?!
可光明神如今不应该在城内游行,然后接受子民们的赞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昨夜于赐福礼上的那一眼,她是不会忘记的。
这天地间,除了那位的存在,谁也不会再给她这种感觉了。
那位或许也感知到了塔雅莎的目光,抬起头与塔雅莎遥遥相望。
世间草木生长,阳光绚烂,塔雅莎越发感觉这个世界真是疯狂。
真的是光明神。
下一刻,塔雅莎便感觉自己被人拉住。她眼前一晕,再一睁眼,却已出现在了一个山洞里。
塔雅莎压下心中的惊异,下意识直愣愣地看着神明,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对神明的冒犯,于是她立刻收回了目光。
洞内长久无言,塔雅莎不敢与神明搭话,神明也未与人类交谈过,亦是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一如既往温和而淡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塔雅莎小姐,你看起来伤的不轻,能允许我为你疗伤吗?”
塔雅莎不胜惶恐,从前她想怼谁就怼谁,毕竟无伤大雅,那些人也不会怎么着她。
可现今,眼前的神明她显然惹不起,于是她生平头一次紧张的攥紧了裙子,她颤抖的开口,尽量让自己显得恭敬:
“当然可以,”她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赞美您,光明神,我将为您的心善而感激终生。”
祂轻笑了一声:“塔雅莎小姐,你不必紧张,我并非吃人的野兽;更何况,你本就不惧怕我,你可以将我当成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人。”
闻言,塔雅莎松了口气,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哪怕她并不信神,但神无边的法力和那淡漠的性子却足以令她不平静,人多的时候还好一点,独自一人与神相处真是让她紧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