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28、鲜衣怒马少年时

　　一千五百年前，轩辕以烈诞生。

　　魔界举族欢庆，预言曰：“天光雷电乍现间，有一嗜血魔童，目视魔童之眼，顷刻毙命……此魔童可带魔族走向辉煌，亘古长青……”

　　轩辕以烈就是诞生在这预言之下，可当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母亲便去世了，为他接生的四个稳婆也全都殒命。魔君夫人殒命，来不及有更多的感伤，便被一浪高过一浪的狂欢代替。

　　轩辕以烈一时间炙手可热，魔族众人都盼望着这个新魔君能带领魔族走向复兴，可是从他父亲身上却没有感受到有多少欢喜。

　　轩辕以烈的记忆里，父亲对他一直都是冷眼以待，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把他丢进虎狼堆里，与一群饿了七日的豺狼虎豹作战。

　　那时的轩辕以烈不过十岁，就这样赤手空拳活生生打死了数十只凶猛的野兽，自己也伤痕累累，好几次手臂大腿都差点撕裂，等到轩辕以烈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所有人都在感叹其生命力的顽强，都在为之欢呼，却没人关心他是怎么过来的。

　　魔君有一大剑，其重量不可估量，轩辕以烈十五岁便能单手举起这把大剑，挥剑间可碎巨石，开天辟地，无所不能。

　　“少君。”

　　“魔君让您去一趟。”

　　“嗯。”

　　轩辕以烈来到魔君面前，魔君对其言：神族一再压迫妖魔界，逼得妖魔界不得不奋起反抗，但是天帝极其手下四大神君与日月同寿，早已不是现今的魔界能匹敌的，但是自从轩辕以烈诞生一切都不一样了，魔界众人充满了希望，坚定着那个预言的实现。

　　魔君为了训练出一个无所畏惧，英勇无比的新任魔君，不惜将轩辕以烈丢在缚魔窟里，让他自生自灭。

　　逃出狼窝蛇窝，又被亲生父亲丢进地狱。

　　缚魔窟是惩戒犯错的魔族之人的一个酷刑，进入缚魔窟里的，没有谁是活着出来的，但是魔君就这样把轩辕以烈扔在里面，不问其生死。

　　缚魔窟一共十层，每一层都是一个酷刑，就连当初魔君也没能走过第十层，若能有人从缚魔窟走出，那将是震慑六界的一个消息，要此人不仅要有超群的能力，耐力，还要有坚定的意志，不惧一切的勇气。

　　轩辕以烈孤身一人踏入缚魔窟，第一层是“冰雪窟”，里面漫天大雪，积雪直达腹部以上，是常人难以适应的极寒，狂风中极速旋飞的雪花很轻易便能割破肌肤。

　　轩辕以烈浑身被细小的雪花割破，洒下一条殷红的血痕，步子越来越沉重，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之上，走了多远身后的血痕就拖了多远。

　　但是轩辕以烈仍然在步伐坚定地往前，脸色已被冻得发青，嘴唇干裂渗出血迹，雪花翩翩飞舞，“欻欻”将轩辕以烈置于正中间，围绕着轩辕以烈旋转，轻轻切割着，丝丝刺痛，又痛又痒。

　　这点痛不会致死，但却无法缓解，伤口虽小，却深入骨髓。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抹斑斓的光亮，那是出口了吧？看见希望的轩辕以烈加快步伐向光亮之处奔去。

　　忽地又感觉到烈火焚烧般的刺痛，四周原本茫茫的白雪顷刻间消退，四周皆是熊熊大火，极寒过后的炙热，一时间，身体难以接受，几乎要被撕裂。

　　烈火炙烤着，轩辕以烈身上的衣衫大片大片地被焚烧，原本身上细小的伤口被烤得焦黑，身体里的血液也似乎要被烤干。

　　火光化作一条巨龙腾飞咆哮着，迸裂跳跃，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袭来，似乎要将烈火中间的轩辕以烈吞噬。

　　身体已然快要倒下，但是意识告诉自己必须要往前，屏气筑起一个浅浅的屏障，勉强抵住一点点汹涌袭来的热浪。

　　进入缚魔窟，除非本身内力十分强大，不然是使不出一点法术的，轩辕以烈所剩的内力也只够支撑一小会儿，必须要加快速度，多争一分都多一线的希望。

　　好不容易又走出一层，来到了缚魔窟第三层，第三层有无数的小鬼尖叫飞跃，它们长着尖尖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但凡被它们击到，就会陷入昏迷之中，动弹不得。

　　周围的景象看起来是一个山洞，无数的小鬼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无形地穿梭着。

　　洞内山石尖锐，四周皆是深沟险壑，空空幽幽，不见其底，像是被人刻意雕刻成这样锋芒险峻的样子。洞内昏暗，仅隐约可视物。

　　轩辕以烈眸光冷冷望着，拳头悄悄捏紧，指甲就快要陷入血肉里，定了定心神，抡起拳头与小鬼对峙起来，三只，五只，数十只一起涌来，轩辕以烈弓步握拳，眼神凛冽，回想起与猛虎毒蛇缠斗的时候，它们的眼眸，便是如此的寒意刺骨，那野兽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猎物，一旦被盯上，必死无疑。

　　轩辕以烈疾跑向前，与之同时不断与四周飞来的小鬼打斗着，忽然正面飞来一只小鬼，轩辕以烈后撤轻巧躲开，左脚猛力一踏，借力腾空而起，身子轻捷飞起，右脚轻点一块山石，便越过十多只小鬼，顾不得过多缠斗，立刻向下一层奔去。

　　就在轩辕以烈即将越过第三层边界的时候，忽而两眼一黑，毫无预兆般倒了下去。

　　头痛欲裂，悠悠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其中无一物，仅有轩辕以烈一人立于中央，没有边际，似乎连到了天边，不知其究竟有多广。

　　“来者何人？”

　　一个似是无形的声音，但却实实在在地传入轩辕以烈耳朵里。

　　“魔族少君，轩辕以烈。”他道。

　　“嗯……”

　　那声音沉默半晌，像是叹息般开口，“你走吧。”

　　“你内心没有惧怕的东西，那也就没有我存在的必要了。”

　　“多谢。”轩辕以烈拱手道，随即快步离开了。

　　第四层是心魔的空间，能探究来这之人内心惧怕的东西，并将它展现在来者之人的面前，如果来人意志不够坚定，那便会长久地陷入自身的折磨里。

　　但是轩辕以烈似乎自出生以来，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助魔族复兴，对轩辕以烈来说，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不管什么他都会去做，抛却所有感情，也就不会有弱点，也不会有惧怕的事物。哪怕是儿时几度要死于残酷的训练中，他也没有怕过，也没有任何埋怨。

　　刚踏入第五层，脚步还来不及站定，便被淬了毒的飞镖击中，似叶片般轻捷的飞镖却异常锋利，飞镖击中轩辕以烈的腿部，轩辕以烈跪倒在地，来不及更多动作，便又见一个飞镖飞驰而来，欲侧身躲避，飞镖却擦过轩辕以烈的双眼而去，轩辕以烈猛然间吃痛，死死闭上了眼睛，鲜血汩汩地从眼角溢出。双眼的疼痛溢于言表，五官皱作一团，极力压制着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继而又有几只飞镖，击中了轩辕以烈的肩膀、右臂、甚至轻轻擦过脖颈……

　　不能在这里停下来！轩辕以烈努力平复了心绪，既然眼睛看不到，那就只能靠听觉辨位。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力去听那飞镖的轨迹。斜后方飞来一只，轩辕以烈凝神听着，耳朵微动，左脚点地，右腿后撤，俯身躲开了，更多的飞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直直向轩辕以烈飞驰而来，轩辕以烈都能巧妙避开。时而足尖轻点，时而运用内力腾空而起，虽然也偶有受伤，但好在一切顺利，成功奔出第五层。

　　由于双眼受伤，这时轩辕以烈再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双眼间皆是一片血红，只能勉强看见个晃影，眼前似乎是一条锁链，难道是要往这条锁链上走过去吗？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轩辕以烈只得缓步踏上去。

　　锁链仅有一根麻神粗，走在上面自是不稳的，竭力保持着平衡，努力想看清脚下的路，但终究是徒劳，越想看清越模糊，眼睛还在往外冒血。

　　“算了。”轩辕以烈略微一耸肩，喃喃道。随即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步伐不再小心谨慎，反而大步向前，越走越稳，不一会便走到了尽头。

　　有些事，未必是真实的，只要能冲破内心的杂念，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而已。

　　火海已经走过，那面前的便是刀山了，轩辕以烈双眼轻闭，脚底传来的强烈的刺痛，仅轻轻一踏便鲜鲜血如注。

　　轩辕以烈凝聚起全身的内力，才得以在尖刺利刃般的刀山上行走，但是在缚魔窟里面使用内力是对自身损害非常大的，轩辕以烈就这样走着，面色无异，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再次涌出鲜血。

　　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轩辕以烈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口，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人样，浑身血污，身上衣服残破，早在火海里就已经被烧去了大半，现今沾满了血水、汗水、泥水……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液已经凝固，凝固之后又重新被撕开，大脑已无法思考，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便要向外走，哪怕是爬，也要爬出去。

　　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全身上下都是剧痛，痛彻骨髓，唯有信念在支撑着轩辕以烈继续前进。

　　如果他能走出这里，他便是堂堂正正的魔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