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27、怀旧空吟闻笛赋

　　“沉师兄，你是不是要去找阳籽？”

　　“你别再跟着我。”

　　“沉师兄，锦绘知道你来星月栖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但是不管是什么，锦绘都会帮你的。虽然我不如洛雪辞，但锦绘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沉星靥面色阴冷，当初宫主亲自找到他，让他来这星月栖，宫主答应他，替沉星靥隐瞒自己的身份，让他做他想做的事。

　　却不料慕容锦绘一直跟着自己，沉星靥不知道慕容锦绘究竟想做什么，不止一次伤害自己来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不管是什么，沉星靥都不想搭理，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分散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

　　慕容锦绘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清亮的眸中逐渐蓄满了泪水，一滴，一滴，悠悠滑落，突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决绝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找那魔君之女？”

　　沉星靥步子一顿，眸色瞬间变冷，阴森肃杀。一向没有任何大表情的脸上此时染上了满满的杀气，厉光直射而出。

　　他一个急步闪到慕容锦绘面前，双手蓦地扼住了慕容锦绘的脖颈，渐渐加重了力道。

　　慕容锦绘急切地挣扎着，脸色越来越白，双手不断拍打着沉星靥，不一会，身体已然无力，脸色逐渐转青，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眼尾的小黑痣愈发显眼。

　　就在慕容锦绘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沉星靥却猛然松了手，慕容锦绘摔在地上，大口大口争先恐后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痛苦万分，差一点，仅差一点她便要气绝而亡了。

　　沉星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好一会，慕容锦绘才顺过气来，勉强爬起来，努力仰起头，冲着沉星靥道：“师兄想杀我，我无怨无悔，能死在师兄手里锦绘也心甘情愿。”

　　声音嘶历沙哑，说一个字喉咙都在针扎般地刺痛，形态狼狈不堪，已然没有了先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

　　“只是，锦绘惟愿自己能助师兄一臂之力。不管师兄想干什么，也不论锦绘结局如何。”

　　“锦绘知道，师兄想找那传说中的魔君之女，师兄先前是不是以为是洛雪辞？后来栖霞山一事，师兄才恍然大悟发现竟是洛雪辞带回来的那个孤儿——阳籽。”

　　慕容锦绘气息微弱，说完这几句话后，喉咙像是被撕裂一般，竟咳出血来，就势便要倒下去，沉星靥一把抓住她，并迅速轻点着慕容锦绘的穴道，为慕容锦绘缓解渗血喉咙的剧痛，慕容锦绘顿时感觉呼吸畅通，一阵清新。

　　慕容锦绘抓起沉星靥的手，“师兄为什么又要救我，甚至不惜在这使用法术？”

　　“别多嘴，既然想为我做事，那就少说话。”沉星靥依旧冷冷道。

　　“师兄能确定那阳籽就是魔君之女吗？”

　　“八成。”

　　“那个白额侯将军，之前确实是魔君坐骑，但极其认主，阳籽已经被白额侯将军认可了，她必定是和魔君有血缘关系。”

　　“还有阳籽说的那个故事，虽然和真实的情况有一点差异，但那便是魔君和魔君夫人的故事。”

　　五百年前的神魔大战，其实并不是后人口中的那样，魔王毁天灭地，十恶不赦。其实魔王和天帝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中间的误会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到后来，魔族人人得而诛之，只要生在魔族就是不幸，就是十恶不赦，但是谁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呢？那些所谓的“正义之人”，就连刚出生的孩童都不放过。

　　以至于后来，外界讨伐魔界之声愈演愈烈，那时候，只要是与“正义”的一方意见相悖，都会被残忍击杀，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后来大战一触即发，神魔皆覆灭，对当年那些事的知情者也基本都在那场大战中死亡，魔界就这样，死后还要世世代代，千年万年地背负骂名。

　　沉星靥闭目回想着这些，不由得被心痛和心寒裹挟，让他感觉无法呼吸，百年来，沉星靥无数次被噩梦惊醒，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回想着当年的惨状，心肺如撕裂般疼痛。紧闭的双眼竟渗出一滴泪水，浅浅划过。

　　轩辕以烈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可却惨死在阴谋诡论的手中，只剩下沉星靥一人，他必须要担起重振魔界的重任，寻回魔君之女，替魔族众人洗去骂名。

　　慕容锦绘望着沉星靥，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感觉到沉星靥强烈的心痛，慕容锦绘不由地轻轻走上前去，将沉星靥慢慢地拥入怀中。

　　“沉星靥，我会帮你的。”

　　“不管你要我干什么。”

　　我只求你能多看我一眼，只求你能和我长长久久地相伴。

　　潼城郊外，鱼言鲤、释晚意打扫着屋内扬起的尘埃，释江逸、南慕初捡着附近的柴火，灰尘飞扬，一片狼藉，但好在桌椅都还能用，几间小房间也还算看的过去。

　　虽然他们在浮生若梦里面不会被人看到或者听到，但是他们是有实体的，也需要正常休息。

　　所以众人打算先找一处可以勉强休息，又离洛雪辞和白落川二人比较近的地方。

　　寻觅良久，最终在潼城外寻得一个废弃的驿站，因先前驿站还没有荒废时，一位朝廷重臣在此含冤殒命，从此这个驿站便像是被诅咒一般，阴风阵阵，偶尔还会有哀嚎哭喊之声，黑猫上蹿下跳，爬上房檐幽幽盯着驿站里的活物，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来，驿站本身也不算特别破，简单收拾一下勉强可以住人。

　　沉星靥和慕容锦绘方才便是站在驿站外谈话，沉星靥还在思考着怎么跟阳籽开口的时候，恰巧阳籽端着一盆水经过。

　　阳籽望见抱在一起的二人，顿时一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手一抖，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沉星靥迅速反应过来，转头便看见阳籽蹲在地上，头深深垂着。

　　阳籽拾起地上的盆便要转身离开，沉星靥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对着阳籽道：“请等一会。”

　　“抱歉……我什么也没看到……我……”

　　阳籽支支吾吾着，沉星靥走上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沉星靥眸光向慕容锦绘一扫，慕容锦绘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走到驿站门口帮沉星靥看着，不让人来打扰他们的谈话。

　　阳籽闻言，倏地抬头望向沉星靥，然后又默默垂下去，无意间却瞟见慕容锦绘脖颈上暗红的掐痕，手指死死搅着，她不知道沉星靥想找她问什么，自栖霞山一事后，她无数次感觉到沉星靥一直瞟着她，这让阳籽很是不知所措。

　　“你……”

　　“上次栖霞山上面你讲的那个故事，你从哪听来的？”

　　一向冷静理智的沉星靥此刻说话却也结巴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怕这一切都是他想多了，阳籽根本不是他要找之人，但是万一阳籽就是呢？先前在脑海里想过无数遍想问阳籽的话，此刻却只憋出这样一句出来。

　　“……”

　　“那个故事，对我很重要，和我知道的一个故事十分相似。说不定我们所知道的是同一个。”沉星靥见阳籽迟迟不开口，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道。

　　“我……”

　　“没有从哪听到的……是我自己脑子里的一个故事……好像从一开始这个故事就在我脑子里了，只是近期才被想起来……”

　　“我不知道故事里的主角是谁，但却感觉到很悲伤……所以，那会便讲了出来……”

　　“你能把手给我吗？”沉星靥试探地道。

　　阳籽疑惑地抬头望向他，一旁的慕容锦绘也闻言偏头望向这边。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很可能是我一个故人的亲人。”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来历？”

　　阳籽一言不发，继续望着沉星靥，眼眸中有挣扎和淡淡的哀伤。

　　良久，阳籽才缓缓地伸出手，沉星靥轻轻拉起，“得罪了。”蓦地在阳籽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阳籽吃痛手猛地一缩，便看见沉星靥取出一块赤灵龙纹玉佩，玉佩通透无暇，那龙雕得栩栩如生，龙环抱着一轮半月，看其神态，似乎在回望着什么。

　　沉星靥将阳籽的血抹在那半月上，眼睛死死盯着玉佩，眼中满是不安，握住玉佩的手微微颤抖，良久，见玉佩没有任何反应，沉星靥像是被抽离了魂魄般，巨大的失望逐渐爬上他的面庞。

　　沉星靥脑中一直想起轩辕以烈说过的话，只要把魔君之女的血滴在这块玉佩上，玉佩便会发出柔蓝碧光，将魔君之女笼罩其中。

　　但是现在他将阳籽的血抹在玉佩上，玉佩却没有任何反应，终究不是阳籽吗？

　　“那个……”

　　就在沉星靥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听见阳籽怯怯道：“这个玉佩，我有另一半……”

　　说罢，阳籽取出藏匿在裙摆里的玉佩，沉星靥眼睛一亮，极速从阳籽手中夺过来。

　　阳籽这块玉佩则是凤纹形状，怀中同样抱着一个半月，沉星靥将两块玉佩合而为一，龙凤眼神交汇，半月合为一轮圆月。

　　沉星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手一直颤抖着，终于，终于啊！

　　只见阳籽悠悠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圆月之上，霎时间，一道强烈的蓝光冲向阳籽，将阳籽团团围住。

　　沉星靥大喜，竟捂面痛哭起来，五百年了，他终于找到她了。慕容锦绘望着这一切，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阳籽竟真的是那魔君之女！

　　阳籽愣愣望着自己割破的手指，合为一体的玉佩缓缓落入阳籽手中。

　　阳籽紧握着玉佩，眼神哀戚地望向不明的远方，似乎看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