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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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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倾甩开他的手,微微弯下膝盖想下台阶,却立刻疼得皱起眉头,悬在空中的脚步落了回来。
好吧,他说得对,可能确实需要去一下医院。
“我自己走”,陈煜倾一条腿摔破了,想拿导盲杖当手杖用,好走一些,便跟周行济说,“你帮我在包里把导盲杖拿出来”。
“你手上都是血,我扶你吧”,对方表示异议。
陈煜倾转头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服软,从包里给她拿出导盲杖,甩开,递到她手里。
周行济的车就停在墓园外,前排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他的助理。
“哥,这是?”,助理小郑惊讶地问。
“一个老朋友”,周行济扶着陈煜倾坐进车的后排,吩咐道,“去和睦医院,她摔到了”。
这里在近郊,离得不算远,半小时,车便停在了急诊停车场内。
“周哥,我带她去吧,你别被拍了”,小郑说着便要解开安全带。
“没事”,周行济拒绝,戴上口罩和帽子,下车,转到另一侧,给陈煜倾拉开车门。
陈煜倾已经把导盲杖收起来了。她腿疼得很,试了一下自己站不起来,只好在周行济的胳膊上借力。
“你不用导盲杖吗?”,周行济疑惑地问,但还是接过了她的胳膊,在手肘底下扶着。
“有人,我不想被看见”,陈煜倾小声道。
于是周行济就这样一手扶她,一手撑伞。
他手掌的温热隔着袖子薄薄的布料传给她,再加上打着伞,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陈煜倾边走,边觉得心跳有些快。
私立医院没什么人,他们几乎没有等。
医生简单检查后,说是没有伤到骨头,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周行济把她送到清创室后,便借口有事出去了。
“医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他回到刚才那位医生的诊室内,敲门问道。
医生从正在写的病例中抬头,“你说”。
“是这样的”,周行济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刚刚那个朋友眼睛不好,您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样的情况一般是什么引起的啊,她小时候视力没问题的”。
“嗯,可能性很多,比如得了眼疾,或者外伤,再或者是脑部病变”。
周行济点头,“她可能出过车祸,会有关系吗?”。
“那应该是外伤吧,比如被撞到,或者扎到眼球之类的”。
周行济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那,会好吗?”,他犹豫着问,声音沙哑。
“出事多久了?”,医生问。
“五年”。
医生摘下眼镜,抹了把脸,叹气,“这么长时间了,不太可能。我看她不是完全看不见吧,还有光感,只是视力障碍。但是我是看急诊的,隔行如隔山,你最好再去问问眼科医生”。
周行济对这个回答早有准备。陈煜倾出身于书香世家,家境不错,还有个哥哥,如果能治好的话,陈家一定会不留余力的。
但听到医生说的话,还是让他内心一颤。
“可惜了,这么年轻,长得多好看啊”,医生不由自主地感叹,“人生啊,真是到处是意外”。
周行济在诊室外失神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清创室找她,却发现人已经走了。
“护士,她人呢?”
“她已经走了”,护士边收拾东西边答道。
*
往后的好几天,陈煜倾都没有遇见周行济。不过她没什么时间想他,她现在忙得很。
她本科毕业后,因为家里长辈和哥哥都是做学术的,便按着他们的人生轨迹去读了博。
但读博期间,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做研究,而是更喜欢工业界,便退学回国,和在国外读书期间认识的朋友组建了现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团队。
他们是做导盲产品的。
灵感来自于陈煜倾的日常生活,她眼睛不好,只能看见近的东西,平时学习工作还好说,但在社交方面可是一塌糊涂。
毕竟,对方不站得近,她根本看不清脸,更别提认出是谁了,久而久之便萌生出了做一个能进行人脸识别的产品的想法。
她们的产品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是一个像摄像头一样的小东西,为了照顾用户的自尊心,做得很小,别在扣子上不容易被看出来。
在投入市场前要进行一些测试,但绝大多数视障人士都因为各种困难不喜欢出门,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有凑齐足够的志愿者,便把主意放到了本地的盲童学校上。
在得到了教育局和校方的大力支持后,今天他们去学校发放设备,进行测试。
校领导给她们安排在了大礼堂,现在是放学后,礼堂内却坐满了学生和家长。
“大家好,感谢在座所有人的支持,现在已经五点多了,我们长话短说,直接进入正题。” ,陈煜倾的合伙人梁幸开口。
“我们两个都是做技术的,我负责硬件,我的合伙人负责程序方面,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
“这个一套是一个摄像头和一个耳机,平时我们把摄像头戴在身上,和人说话的时候,就可以自动捕捉对方的面部信息,再根据对话内容提取对方的名字,存到我们的数据库中。
“下次再遇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们的这个产品可以从数据库里调取信息,通过耳机提示用户对方的谁。
“除了这个自动捕捉之外,我们的用户可以通过手机上的app输入信息,这样如果有什么人是想手动添加的,也可以加上去。我们的系统会根据提供的面部特征信息或者照片进行匹配。
“我们知道视障人群在社交方面面临着许多的困难,而看不到认不出对方是谁绝对是主要的困难之一。在座的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视障者或者视障者的家属。我们相信这个产品可以帮助到你们。
“我们两个今天来到江市盲童学校,就是想邀请各位参与我们的产品免费内测,一共有两百个名额,希望获得你们的支持。
在学校里面没地方,我的合伙人在学校门口支了桌子,那里靠近马路,显眼一点,如果感兴趣请去找她报名登记,我们会把产品寄到您家里。”
她们来之前说好,梁幸开朗,就负责去在里面讲话,陈煜倾内向胆子小,就站在学校门口的桌子旁负责给来报名的人登记。
这产品毕竟是个新东西,陈煜倾觉得来登记的人也不会太多,来得时候一身轻松。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她刚把带的海报支起来就围上来一群人,梁幸讲完,排的队伍一直到了街角。
看着这么多人,陈煜倾焦头烂额地忙。
“您好,这是同意书,这是免责声明,请您签字,然后请您出示一下您和您孩子的身份证以及户口本,我这里做一下登记”,忙了十余个人,陈煜倾机械性地招呼下一个。
大多数人都是草草扫一眼文件便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人倒是很仔细地逐字逐句读。
后面的有人不耐烦了,“怎么这么久啊,磨蹭什么呢?”。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陈煜倾赶忙安抚,“都会轮到的”。
“诶小姑娘,你这个东西怎么还要我们签免责声明啊”,正在读文件的阿姨开口。
“阿姨,我们这种设备进行测试的时候都要签的,以防出现纠纷,是正常流程”,陈煜倾手指了指文件最低端的横线。
“你什么意思,就是这个东西我们用的时候出了事,你们不管是吧?”
“不是阿姨,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肯定会进行评估的,如果是产品故障造成的,我们肯定会负责的”。
“这东西到时候出了事,还不是随你们这些老板说了算,我们懂什么?”,阿姨提高声音,“我们就闷声吃哑巴亏了?”
“阿姨,您冷静一下听我解释”,陈煜倾开口,却马上被那人打断。
“我冷静一下?我冷静得很!小姑娘我跟你说,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消费我们少数群体”。
“阿姨,我们这是测试,不要钱的”,陈煜倾感觉自己的火气上来了,但是在工作,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
“是,是不要钱,但是你们要信息啊,我又给你身份证又给你户口本”。
后面的人和路人逐渐上来,包围桌子,支着耳朵看热闹。
阿姨不依不饶:“而且,你这个东西还要采集照片,现在诈骗这么多,谁知道你们要拿去干什么”。
人群中一阵骚乱。
陈煜倾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起冲突不能发火,调整好,继续解释:“阿姨,我们这个整个程序都是我写的,你们的数据都是有密钥保护的,这个我们不可能给别人的”。
“嗯你是不给别人,你自己拿来用啊,这谁知道你要拿来干嘛,到时候把我们信息都偷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不是,阿姨,我跟您保证,我们都是有职业道德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这种做生意的我见多了,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有良心的,你看你这个小姑娘,就是想利用这些孩子给自己谋好处,你歧视残疾人你居心不良!”
一句话下来,陈煜倾瞬间呆住。
阿姨咄咄逼人的骂声,周围人的碎碎低语,传到耳中只剩下嗡嗡声。
她一直控制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了,手用力拍在桌子上,水杯中的水都震得撒出来一些。
她这一下,明显点燃了对方的怒火。
阿姨直接把身子探向前,一手揪住她的衣领。
陈煜倾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吓到,没有防备地被她拉着往前了一步,腿狠狠地磕在桌子上。
那人抬起一只手。
陈煜倾被她揪着衣领躲闪不得,闭上眼睛等着巴掌。
但没有落下。
她睁眼,面前是一个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手腕青筋暴起,在半空中死死捏着那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