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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刘芳和程晓云这对好姐妹在酒厂里无人不知,同是厂里的出纳,同样年轻貌美,就连结婚生子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和境况。

      直到事故发生之前,她俩已经好到不分你我,彼此没有秘密可言,连程晓云从厂里的账上挪了一千块钱这种违规违纪的事也告诉刘芳了。

      刘芳吓破了胆,“晓云,你疯了,被抓到你就彻底完了,这种事是藏不住的!”

      程晓云自嘲的笑了两声,眼神空洞无助,“刘芳,我没路可走了,我爸在老家耍钱输了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我不能不管。”

      刘芳更火了,“你这样帮娘家,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记得去年你还从你婆家拿了两千多给他,这就是一个填不满的坑,你这不是坑了你自己吗?”

      程晓云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不停摇晃刘芳的胳膊,“刘芳,你相信我,我家孩子他爸会有办法的,我晚上还去饭店帮厨,下个月一定能把钱还上。”

      没错,程晓云就是这么计划的,最迟下个月底也能把挪用的公款补上,她从没想过用了不还。

      可千算万算还是逃不过意外,出事那天,程晓云因为感冒发烧请了假,出纳办公室里只有刘芳一个人在,她一早到厂里屁股还没坐热,审计科和监察科的人就蜂拥着进了门,大张旗鼓地要查账。

      刘芳心知最后查下来,肯定会有一千块的数目对不上,心急如焚,如果被审问来龙去脉,她只能如实招供,程晓云在劫难逃。

      可她真的不愿意亲口把最好的朋友供出去,情急之下,她想如果在查账之前坦白了挪用公款的事,一定能争取到宽大处理,她当即决定先替刘芳把这事担下来,一千块钱不是巨额,她态度诚恳点,再承诺马上还钱,事情应该不会闹大,毕竟都是一个厂的熟人。

      有时候人的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难有回转的余地了,刘芳在审计科翻开账本之前就主动告知了自己家事告急挪用一千块钱的事,审计科的干事听完之后居然笑了,合上账本如释重负道:“就等你的坦白呢,省着我们费力气查了,你等着接受组织调查吧,咱们副厂长出事了,涉案金额十几万,人是昨晚上半夜从家里带走的,据他交代,跟你们财务科脱不了干系,你应该就是他的得力帮手吧?”

      刘芳傻了,甚至短暂性耳鸣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对着那些人大喊,“我只是拿了一千块急用!就一千块钱!”

      “一千?副厂长都招了你还在这装疯卖傻,这几年你们里应外合可贪了不止这些吧?”

      “不是,不是的,没有……”刘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莫非程晓云对她还有更多隐瞒?确实不止一千?

      “是不是后悔招了?没想到是厂里领导出事了,把你炸出来了吧?后悔也没用,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跟派出所经侦科的警察怎么说吧!”监察科干事毫不留情。

      刘芳脑袋嗡的一声,直接瘫软在地。

      本以为是例行审查,没想到出了大事,监察科咬着这一千块钱疯狂乱炸,甚至把去年原材料采购专款的账目问题泼向刘芳。

      刘芳在讯问室里几次虚脱,只好被人送回家,等着随时被传唤。

      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传播,满厂风雨雷电,传言疯飞四散。

      程晓云在家里昏睡了一天,晚上才从她男人口中得知,“你们厂出事了,刘芳因为挪了账上一千块钱被抓起来了,你不是和她一个屋吗?这时你不知道?我怎么平时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啊?”

      手中的饭碗掉在地上,程晓云哆嗦着跑去穿衣服要去厂里,却因为虚弱加上激动,倒在沙发上。

      “晓云,这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去?赶紧回去躺着!”程晓云丈夫一把抢走她手里的衣服。

      “我要去还刘芳一个清白!”程晓云摇晃的身体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丈夫直接横着抱起扔到床上,“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时候你更应该避嫌!”

      说完,直接把程晓云锁在了屋里,哪怕她在屋子里声嘶力竭大喊刘芳是替自己顶罪也无济于事,甚至看的更紧了。

      “既然刘芳已经替你顶了罪,你就更不应该辜负她的牺牲,想想咱们一家老小,还有你重病的爸妈,才一千块钱,等事情查了水落石出,咱们把这钱给她还上就行了!”做为男人,这番话确实不顶天也不立地,但这就是一个懦弱自私男人的真实写照,他甚至还会觉得是自己的英明果断挽救了妻子和整个家。

      程晓云一直哭喊到半夜,最后在疲倦和无奈中沉沉睡去。

      *

      刘芳被送回家后好像被刺激到精神出了问题,愣在椅子上一个小时都不动一下,言海又急又恼,怎么都不相信媳妇能做这样的事,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刘芳,你倒是说句话,你和我讲清楚,我去厂里给你解释。”言海知道刘芳现在脑子乱,也猜到肯定另有隐情。

      “先睡觉吧,明天再说。”刘芳连衣服都没脱就爬上了床,看上去睡的很沉。

      言海在院里连抽了几根烟也去睡觉了,打算等天一亮他去厂里找领导,一定能搞清楚来龙去脉。

      第二天一早,言海刚睁开眼就觉得心脏忽悠忽悠地颤个不停,再用手去摸身边位置,果然是空的。

      刘芳出去了,还不到凌晨五点她能去哪呢?去厂里了?

      言海套上衣服出门,还没骑到胡同口就看到一辆救护车从眼前飞奔过去,他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破自行车向着救护车的方向骑到冒烟。

      车祸现场,刘芳被货车撞出十几米远,上下半身分离,看不清面孔,一大摊血在朝阳下泛着黑紫色的光,能吓破人胆。

      司机被吓的浑身颤抖,一直在说刘芳是蓄意自杀,她低着头从胡同里闯出来,从车辙印就能看出他为了刹住车做了多大努力,且清晨时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如果不是突然闯出来的人,车绝无撞人的可能。

      司机本人也确实伤的不轻,双腿几乎保不住了,腹部被零部件刺穿,只是保住了命。

      故事就此演变成了刘芳畏罪自杀,酒厂从上到下一边唏嘘一边津津乐道,就连厂长面对发疯的言海也一副谁让她有错在先的样子。

      死人再也说不了话,谣言全部变成真相,但言海不可能认,刘芳死在了去厂里的路上,她一定是想通了要去厂里澄清自己,结果因为精神状态太差出了事。

      可惜,这些话是没人听的,直到一天后程晓云丢了魂似的终于出现在厂里为刘芳洗脱罪名,跪在言海面前道歉。
      可惜一切都晚了,这一跪,是两人这辈子再也解不开的死结,谁也别想安心过完过余生。

      最后,因为事发地没有斑马线,且属于有隔离带的路线,不具备过马路的条件,就此断定了刘芳自杀的事实,只拿到了厂里那点可怜的抚恤金,司机的重伤和他车上损坏的货物还需要言海承担一部分。

      言家一夜间家破人亡,天塌了,压的人无法喘息。

      程晓云那边已然也被改写命运,虽撇清了重大贪污犯罪的嫌疑,还是因为这一千块钱丢了工作,接受了短期劳动改造。

      很长一段时间内,程晓云根本无法面对那个事发前百般阻拦自己的丈夫,更无法面对自己间接害死朋友的事实,每天沉浸在痛苦自责中,被婆婆指着鼻尖大骂都不知道还嘴,背着年幼的樊乐乐去酒厂门口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最后,她主动提出离婚,乐乐留给婆家抚养,她只带着几件衣服彻底消失了,杳无音讯。

      如果人生是一场安排好的剧,那造物者实在罪不容诛,偏偏把这种悲欢别离的场面编辑成千疮百孔的烂样子,再俯视看那个渺小的人收拾残局的狼狈不堪。

      多年后,好在程晓云爬出了深渊,否则也只是白白献祭给命运罢了。

      *

      秋季运动会结束后,日子几乎按着快进键进入冬天,这个冬天,言海买了两室一厅的二手楼房,江国良的生意也很意外地有了起色,几乎所有人的日子都好过起来,除了樊乐乐。

      自程晓云出现又离开后,她一下子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一脸木然,不见往日嚣张霸道,甚至一副黯然自卑的样子,极少说话,更别提像以前那样出口成脏了。

      那个寒风呼啸的冬日是江欢南这学期最后一次值日,她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注意到樊乐乐趴在桌上一脸痛苦,直到人都快走光了也没有起身。

      江欢南把教室打扫干净时,樊乐乐依旧趴在桌上,露出来的半张脸惨白如纸。

      “你怎么了?”江欢南上前问。

      “哪里疼?”依旧没有回应,若不是能看到她起伏的背脊,真怀疑她是不是没了呼吸。

      周围无人可以求助,江欢南只好拼力把樊乐乐扶起来,起身时才发现,椅子上血红一片,刺目骇人。

      她来那个了?!

      江欢南虽然还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但她撞见过冯庆萍带着叠好的卫生纸去厕所,也见到过带血的床单,她知道早晚有一天那里会流血的,只是不知道场面会这么吓人。

      樊乐乐额头的汗滴下来,小腹间歇性的绞痛让她止不住口角颤抖,“我要死了。”

      “你别瞎说,你等着我去买卫生纸,垫上就好了。”

      江欢南跑去跑回,学着冯庆萍的手法叠一张厚厚的长条递给厕所里的樊乐乐,又把她从冯庆萍那里学来的手法教出去,“只是流血,死不了人。”

      “你怎么知道?你也一样?”

      “我妈说只要是女人都一样。”

      见樊乐乐没事了,江欢南背上书包就要走,身后传来道谢声,“谢谢,”江欢南不吭声离开她又喊道:“算我欠你的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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