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5、第 5 章

　　时间静静流逝，外面拴着的锁链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门被一脚踹开，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换换气了。

　　“放饭了！放饭了！”

　　提着木桶的大汉终于想起来地窖里还有十几张等吃饭的嘴，把桶重重往地上一敦，这才腾出手来捂着鼻子。

　　居然是刚出炉的半只火鸡，还冒着热气，表面刷了一层野蜂蜜，烤得外焦里嫩，惹人食指大动。

　　“咕噜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在打鼓，孩子们眼睛迸出贪婪的精光。

　　禾生斜睨了眼那个男孩，不愧是锚点货，细胞活性和神经活跃度异常发达，断骨自动归位，脸上的伤痕也好了大半。

　　领头男孩站在人群后面，撞见禾生的眼神后明显瑟缩一下，不敢与之对视。

　　地窖里只有两个人开辟锚点，一个禾生无趣地离开，一个男孩受了伤。

　　对此，大汉兴趣盎然，也不介意禾生的离去，他挎着枪靠在门框边，慢悠悠开口，“有老板想买走你们，花了大价钱。”

　　“唔…偷偷告诉你们，这是一次获得自由的机会哦。”大汉故意压低声音，语气生动，煞有介事说道。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假难辨，可自由如弹药里的火星，轻而易举炸开了孩子们的心绪，有个女孩壮胆询问，激动地差点晕厥过去。

　　“哈哈哈当然，我们玩个游戏吧，你们不是喜欢打架吗，这样，赢的两个人可以获得自由，当然，也可以获得这只宫廷秘制火鸡。”

　　大汉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大老板给了一千金币，提前结清，至于具体要求，谁在乎这个。

　　整整一千金币啊，都可以建一座小型源力基站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昨夜刺杀极夜的任务才五十金币。

　　困兽之斗必有高下，那就把这些人按性别分成两组好了。

　　他故作惋惜地看向房门禁闭的小隔间，虽然禾生有三个锚点，但是很遗憾，她没把自己的话听完就躲进去了。

　　自由的诱惑大过一切，孩子们受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而机会就在眼前。

　　“咣当！”

　　有人偷偷捡起那根变形扭曲的铁棍，只是刚摸到就被站在身旁的同伴一拳打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孩子们心思活跃，脚步悄悄往前迈了一步，握紧了自己的武器，余光戒备地看向同伴，蠢蠢欲动，那目光，跟看生死仇人似的。

　　“不！我不去！”

　　三四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急忙摇头，畏畏缩缩躲在角落，不时瞟向火鸡，馋得直咽口水，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这群疯子，会被活活打死的。

　　“怂货，爱去不去，活该这么废物。”反正也是活不久的，大汉不屑地挥手，两个精神抖擞男子出现在身后，赶山猪似的将这群孩子驱至外面的野地，他可不想看见地窖里满是鲜血和碎肉。

　　领头男孩一直藏在人群身后，不动声色扯出一抹怪笑。

　　孩子们攥紧拳头默默向外走去，默契地刻意放轻脚步，无形中达成一致，没有惊扰到隔间里面的禾生。

　　—
　　城内暴乱是常有的事，这儿的大小帮派总是因为一点利益纠纷开始火拼，不分白天黑夜。

　　时间久了，当地人也就见怪不怪了，晚上照旧呼呼大睡，只是将房屋墙体修筑得极厚，有钱的还会买几个消音雷达。

　　即便是这样，极夜还是被楼下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震醒。

　　她身上的伤口一如昨晚那般触目惊心，脸色惨白如纸，腹部和血核上的破口愈合了四五分，伤口也冒出了新的肉芽。

　　极夜抬手虚扶着额头，身上的肌肉却是微微紧绷，她忍着身上的不适，皱眉打量着陌生环境。

　　昨天是十五，月圆之夜，血核异动，黑暗之力暴涨，进阶伯爵的征兆来得猝不及防，应该是压制太久的缘故，暗源力来势汹汹，在体内疯狂窜动。

　　不能在外面突破，极夜忍着焦躁匆匆朝驻地走去，刚穿过一条巷子，几梭纯银子弹就朝脑门轰来。

　　银制品毫不留情地灼烧黑暗种族的血肉，弹头植入微型爆破炸弹，要是被打中要害，不死也得重伤。

　　极夜来不及想别的，当即撤退。

　　子弹像是算好了似的，一发接一发，堵住了所有的退路，将极夜逼到了另一个死胡同，围攻、重伤、追杀。

　　极夜身为血族王室之女，阶等子爵，在昭渊防线担任驻防官、源矿区开采执行官，远离血族权利中心，尤擅隐匿、近战，行踪诡秘。

　　不少人说极夜命硬，也确实如此，战斗和濒死更能激发潜力，极夜从不是庸才，破而后立、死地求生注定成就进阶之路。

　　“阿咖门，埃涅斯。”

　　伯爵冷笑，透过窗户看向虚空，隔着厚厚的云层，似乎有两颗猩红的瞳孔不断扫视着尼尼微，找寻极夜的踪迹。

　　极夜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身上还穿着染血的作战背心，装备损毁大半，只剩一把□□和两支兴奋剂。

　　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抚过刀刃，直到滑到刀尖时手指才猛然一顿。

　　不对，极夜将手按在胸口上细细感受着，从醒来到现在一直保持漠然的神色终于出现了裂痕，甚至，还有一丝错愕。

　　血核空了一角。

　　喉间滑过温热的血液，清甜的，细腻的，昨晚不是梦，一张陌生的少女面庞缓缓浮现在脑中，可惜，极夜记不大清对方的模样。

　　“极夜小姐，您醒了。”

　　房门被撞开，险些散架，极夜皱眉看向来人，本能使然，手上的军刀被甩出去，直指对方眉心！

　　越泱偏头躲过，刀刃裹挟的锐风割断了几缕发丝，堪堪擦着耳朵飞过，最后刀身整个没入墙壁，只露出黑色的刀柄。

　　她暗自心惊对方的力量，嘴上却没表现出来：“你疯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像听到了笑话，极夜淡漠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眸子荡起一片冷雾，“救命？别装了，与其说你救了我，不如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越泱噎住，刚准备好的腹稿也没了用处。

　　果然如此，极夜鄙夷地坐回床上，蜷起食指轻叩床沿儿，“我猜猜，你也为本源遗藏而来？如你所见，我就是个受害者。”

　　世界本源深眠地底，与所有生物相互牵引，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着时间流逝，本源搏动消失，与各族的联系被切断。

　　直到一周前，各族生灵源力异常震颤，源力基站中检测到空气中源力纯度上升。

　　四族高层以秘法算出本源遗藏再次搏动 ，有复生的迹象，与尼尼微之间有某种关联，他们瞒下了这个消息，却又不约而同悄悄奔赴暴.乱之城。

　　不过本源遗藏的秘密只压了三天，如同发酵的面团，遗藏被公之于众，想要极夜命的人很多，自然会在这种事上大做文章。

　　尼尼微最近来了很多生面孔，很乱。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越泱坐了下来，眉眼柔和，平白添了几分妩媚，俨然又变换了一副模样，“我是来找你，但不是为遗藏。”

　　极夜盯着地板没有抬头，静静等候她的下文。

　　“真是冷淡。”越泱嗤笑，眼眸波光涟涟，“也没什么大事，帝国需要在尼尼微站稳脚跟，我希望你管好手下的小吸血鬼们，别来捣乱。”

　　“毕竟...”越泱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镀银子弹在手中把玩，嘴角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毕竟我的士兵都换了新装备。”

　　源矿是浅灰色晶体，上面附着大小不一的金色斑块，质软，具有腐蚀性，但兼容性高，因而用途广泛，研磨加温后，浇铸在子弹弹头上，穿透力、破坏力均可获得质的飞跃。

　　“你来自军部？”极夜抬头，总算舍得分给越泱一个眼神，下一秒，她的手就捏住了越泱的咽喉。

　　岐帝国与黑暗部队常年发生战争，军部是帝国主力，死在军部手里的血族亡魂不计其数，人族和血族，更是死敌。

　　对面这女人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比起军部那些老狐狸，越歌实在是过分年轻，极夜不得不承认，她看走眼了。

　　脖间的手掌逐渐发力，脸颊逐渐涨红，越泱甚至没看清极夜是什么时候动手的，这就是新晋伯爵的力量吗？

　　她掩下眼底的忌惮，嘴角挂着和善的笑：“你不会杀我的，毕竟你妹妹...咳咳...还在...还在伊甸园，让...我想想，她长什么样子？”

　　“看来你真不怕死。”极夜撤手，对方是诈自己的，妹妹在伊甸园的事情人尽皆知，可那又怎么样，谁能找得到呢？

　　“咳咳咳！”

　　喉咙痛痒难耐，越泱跌坐在地上，克制着剧烈的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样，伯爵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不要挑衅我和我的部下。”极夜居高临下看着越泱，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恶，“真不巧，我们昨天也置换了装备。”

　　与源矿银弹一样，黑暗种族也会针对人族血肉离散的特点专门打造杀器。

　　伯爵大人从墙上拔下军刀，利索撬开了橡胶手柄底部的暗格，没了阻挡，隐藏在其中的暗色物体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金属重响。

　　那是一枚玄色子弹，上面镌刻着繁复的浅金色纹路，沉甸甸的。

　　“……”
　　越泱差点破功，她撑着膝盖站起来，额头沁出了几颗汗珠，面上虽然维持着淡然，可心里早就把极夜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资料显示极夜不受血族君王器重，没想到她的部队最先换上了新装备。

　　极夜不欲和对方废话，年轻的伯爵站直身子打算离开这儿，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差点忘了，昨天那个人怎么样？她的味道还好吗？”

　　左胸处的血核毫无预兆搏动一下，异样的感觉令她停下了脚步，但也仅仅只是一下，极夜抿唇，冰冷的声线宛如死水，“你说的是昨晚的小偷？抱歉，她的味道很差。”

　　伯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徒留莫名其妙的越泱在原地，“驴脾气！不对，那家伙偷人东西了？看着挺老实一孩子，也不像啊。”

　　越泱琢磨禾生偷了什么东西，指尖不小心碰到咽喉青紫破皮的掐痕，疼得她登时怪叫一声，恨恨道：“死女人下手这么狠，等老娘以后找回场子！”

　　隐藏的耳麦微微震动，一道粗糙的男声顺着电流传了过来：“长官，事情已办好，您需要过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