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告》烛榭

4、第三章

　　车喇叭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裴鹭生恍惚了一瞬。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这是要……干什么来着？

　　他蓦地生出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之感。

　　祁翎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年轻男人，双耳充斥着聒噪的摇滚乐。

　　自动驾使系统不断地提示他。他本可以绕开这个奇怪的人，但他偏不。

　　“喂，”祁翎摇下车窗玻璃，“站路中间干嘛呢？找死还要拖一个人给你承担法律责任？”

　　裴鹭生向身侧的车看去，但他无法透过单向可视的挡风玻璃看到车内的人。

　　祁翎的目光上移到了裴鹭生的脸上，笑了——
　　薄唇，眼角微微下垂，算不上浓墨重彩的长相配上那一如既往平淡的神情，不算刻骨铭心的美，也做不到使人过目难忘，只是低垂的眸中，藏着整个银河。
　　他虹膜的颜色是一种深邃悠远的深蓝，不张扬，但在那么一瞬，丝绸般的底色上仿佛被撒了一把碎银，一闪而过，仅仅是那么一瞥，就足以摄人心魄。
　　这张脸，尤其是这双眼睛，让祁翎十分满意。

　　裴鹭生却没能觉察到这新鲜出炉的五星好评。他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路边的人行道上，路中央的车随即疾驰而过。

　　裴鹭生顺着那车行驶的方向看去，金属与特殊玻璃表面的大楼反射着不知名恒星洒下的光茫，路上的行人不多，各式车辆穿梭于楼房之间，远处的天边一个亮点划过，消失在了视野中。

　　头顶传来一个标准播音腔的女声，随后是一个沙哑粗重的男声：“联合星系舰队即日起开始面向五大星系群落及各系外个体的征兵活动，人数不限，多多益善。”

　　裴鹭生抬起头，本是出于想要知道此时的时间与地点，以及为什么身体忽然全部断片儿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等等诸多疑问所致的好奇，但是他却看到了一艘警用小型巡逻舰正于他的上方缓缓降落。

　　巡逻舰投下的灰黑色阴影，从脚尖到头顶，一根头发丝也不落下地笼罩住了裴鹭生的身体。

　　巡逻舰黑白交加的舰身上印着星际警察统一的图标。色彩并不丰富的图标反而使整个巡逻舰更像一只长残了的大熊猫。

　　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官从巡逻舰上走下来，例行公事般地在裴鹭生面前晃了一下电子证件，其中一人随后说道:“您好，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并回答几个问题，谢谢。”
　　另一位警官接上了他的话音:“姓名?”
　　“裴鹭生。”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五。”

　　“你在这做什么，又或是准备做什么?”这问题，意味不明。
　　裴鹭生一愣：“不知道。”

　　说实在的，他现在连自己为什么，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都不清楚。

　　做梦？这还算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是说他穿越了？太扯淡了吧！

　　一开始说话那警官脸上带了几分狐疑，后续问话的警官更是直接露出了一幅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的表情。

　　“走一趟吧。”“我不信”警官说，“在这里继续磨叽就是在做无用功。”他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另一位警官所说。

　　裴鹭生走在中间，两位警官分别走在他的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生怕他在这段没有五步的路上逃走。

　　只不过裴鹭生丝毫没有逃走的打算，顺从地上了巡逻舰，然后仍是被两位警官夹着，坐在了巡逻舰一侧长椅的中间。

　　听说，梦的开端总是莫名其妙，而且经常是无缘无故地开启一场场“奇妙之旅”。
　　所以说这是梦吗？

　　裴鹭生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细微的疼痛明明如此真实。

　　……

　　巡逻舰停在了星际警察位于这个星球上的总部门前，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上。

　　这次随裴鹭生一起下来的只有一位警官。他带着裴鹭生进入总部的建筑、上电梯、下电梯，脚不沾地地拐了不下十个弯，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
　　门上的智能锁识别出了来人。“嘀”的一声，门开了。

　　门里的空间很小，一张桌子靠在门一侧的墙上，一把椅子靠在与之相对的那面墙上。

　　“进去，坐到椅子上。”警官对裴鹭生说，然后看着他乖乖地坐到了椅子上。

　　门关上后，房间内变得十分压抑。不知来自何处的微弱光线照进装鹭生的眼中，细碎的银光一闪。

　　没过多久，装鹭生对面的桌子上方便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全息的半身人像，是个一脸慈祥的中年男人，微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
　　人像可能是从桌子上某个伪装得极好的投影仪中投射出来的，但裴鹭生似乎并不关心这是闹鬼还是高科技。

　　“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警官。”人像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开门见山地说:“裴鹭生，你的‘父亲’及有可能与兽人有关，他现在处于失联状态，我们希望你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不知道。”裴鹭生直视着人像的双眼。

　　技术人员一扫面前的数据，汇报道:“微表情、微动作未分析出异常。”

　　“那么你有什么其它的信息可以告诉我们的吗?”王警官面对着屏幕上的裴鹭生，继续抛出问题。
　　“这是梦吗?”裴鹭生抛回另一个问题。

　　王警官笑笑：“就算我们都是你的梦境创造出的人物，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对你说‘你在做梦’——该我问你了：你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吗？你是否拥有其他动物或是兽人的血统？”
　　“我不知道。”

　　“换一个问题：你有植入过星际政府要求植入的个人信息芯片吗？”
　　回答仍是“我不知道”。

　　后续的几个问题，回答总是暖昧不明、模糊不清的，似乎除了姓名、年龄、性别，裴鹭生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官方的信息里也只有这么点东西，甚至没有出生日期。

　　若说裴鹭生有能力逃避各种信息核查，成为警察服皮子底下的漏网之鱼，没一个警官能信这话。

　　王警官沉吟片刻，道：“好的，十分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为你安排你接下来的行程，希望你不要介意。”说罢，人像彻底消失了。

　　王警官转身面对一屋子表情各异的人，耸了耸肩：“你叫不醒装睡的人，同理，既然他不愿如实相告，我们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同样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正当手段得到信息的方法，只能等待他自己醒来。”

　　“下一步呢？”有人问。
　　“我们没有更多的执行权了，把他送回老家吧，那里的人可以更好地调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