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尚未到来》吃年糕的牛油果

12、主权

　　她一触即收，能感觉到程续明显一怔后，宋临秋目的达成，就微微向后一躲，避开了程续的目光。
　　“不可以哦。”
　　暧昧的气氛一瞬间被打破，程续耳尖慢慢变红，随后气急败坏站起身想追上来，就被宋临秋一只手拦住：“有人在呢。”

　　果然是有游客进来休息，听见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
　　宋临秋：？
　　一回头就看见程续贱嗖嗖的表情，她才觉出程续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虚虚搭在了她肩上，被发现时才轻轻落了下来。
　　——还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她失笑。
　　合着这人在宣示主权呢。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头灯火通明的滑道，宋临秋先动了步子：“知道了知道了，你话有点多了。”
　　一句话没说的程续：？

　　因为这个决定做得也草率，加上程续今天也没打算上滑道，宋临秋的工作内容又是可有可无的前台助理，也就没有配雪服，两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干脆对着空旷的雪道发起了呆。
　　良久程续才转头看她：“你真想滑吗？”

　　宋临秋表情无波无澜：“嗯。”
　　——倒也不是，只是今天来了兴致，特别想和程续待在一起。
　　但是一起发呆显然不是很好的处境。

　　“那好办，雪场的雪服太脏了，老板娘雪服应该在老板办公室来着，可以借。正好我也有一套雪服在那儿，方便。”
　　自宋临秋应下来之后，程续目光就没离开过她，此时正期待地盯着她瞧。宋临秋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顺着问：“不麻烦她吗？”

　　“那有什么，谢老板跟我好哥们，我说是我女朋友想来，他不同意也没什么用，嫂子肯定答应。”
　　宋临秋听着“女朋友”这个称呼，霎时有些恍惚。
　　好像几个月前她还连感情都搞不明白，现在居然已经谈上了。

　　事情走向完全符合程续预想，他果然被老板骂了回来。然而没多久他就收到老板娘的消息：“别管他，钥匙在门口发财树盆里，你跟妹妹说声，叫她尽管用就行。”
　　程续看完消息“哭”得稀里哗啦：“她真的，一说是你马上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别太过分，别太双标我说。”

　　宋临秋动也不动，就看着他演。
　　赵越说得没错，程续长相确实好看，之前相处那么久，她居然也从没注意过。
　　但是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就生了这么贱一张嘴。

　　也是奇怪，这段关系从她自认为的“友谊”变质成为恋情之后，她看程续就好像越看越顺眼了。

　　雪服意外合身，再看时程续已经抱上了雪板，急着拉她去雪场。宋临秋还是担心，又问了一嘴，确认不会弄脏雪服才放心跟他过去。
　　大年初二雪场基本没人，程续换了件蓝白撞色雪服，在灯光底下笑得像只灿烂的萨摩耶。

　　场地比她想象中要滑，刚扣上雪板，宋临秋还没能适应脚上多了东西，腿没抬起来就重心一偏险些摔倒。反倒是程续穿着雪鞋被她扯了一下，没站稳，哧溜一下坐在了地上。
　　宋临秋瞧见他无语的表情，迅速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宋临秋学习能力不差，她说学滑雪居然也真的就是认真在学，程续分心好几次还反被她催着回了神。
　　平地练了不过半个钟头，她就打算上雪道了。

　　远处群山陷入黑夜，雪场灯火通明。程续一手扶着宋临秋上了魔毯，自己才慢慢挪上去，随时准备搀扶。
　　宋临秋手心出了汗，在手套里黏黏糊糊不太好受。

　　双板入门容易，她上的也是初级道，这个点雪道上没什么人，宋临秋技巧就掌握得更快。程续本来还小心翼翼跟着她滑随时准备护住，没一会儿就发现，这厮根本用不着他了！
　　他还预想着万一真出了意外他还能“英雄救美”一下，没料到自家女朋友初学能滑得这么好。

　　几趟下来，宋临秋感觉上来，就更不要程续跟在身后了。
　　程续就在山顶上坐下，远远望着她。
　　真好看啊。
　　越看越喜欢。

　　宋临秋独自又走了几趟，有点想上中级道了。
　　她在山底站了一会，看着远处缩成一个小点的程续，又慢慢挪上了魔毯。
　　这一趟下来就去问问能不能上中级道。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程续却还在望着她出神。
　　几分钟之前他还在给老板娘吹嘘宋临秋滑雪特厉害，没一会儿对面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程续思绪被铃声打断，垂下眼皮看了眼名字，就接了电话。
　　彼时宋临秋就快到顶了，老板娘的声音就清晰地传进了她耳中。

　　她只听得到老板娘喊“妹妹”，又见程续笑着招手叫她过去，感觉自己头顶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程续解释一句：“老板娘想看你滑雪。”
　　宋临秋：“？”

　　老板娘很是聒噪：“妹妹你在旁边吗？我看看你滑雪可以不？”
　　宋临秋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跟着坐了下来。
　　程续看着她笑，悄声说：“你现在的表情很像那个‘我吗？’的表情包。”

　　宋临秋马上意会，回他一句“你该收敛一下了”，转头看他手机。
　　老板娘看起来心情不错，见她凑过来却反而收敛了一些，笑起来温温柔柔：“真合身诶，妹妹转个面我看看。”

　　宋临秋：“啊？”
　　程续嘴角就没下去过，对着老板娘的聊天框输入：“我女朋友穿什么不好看？”
　　——喜获对面一枚白眼。

　　宋临秋脑子还没从这莫名其妙的氛围转出来，就看到程续迅速按下了“挂断”，并且自然地牵起她手：“再滑一趟？”
　　脚下动作比脑子快，宋临秋一松手就先滑了下去。
　　安全起见，程续只在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

　　最后其实也没来得及上中级道，因为两人慢悠悠走过去时，刚好赶上通道关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竟已到了九点。
　　程续一直跟在她身后，口袋里胡乱塞着一只手套，在寒风里抖抖索索拍了一张宋临秋的背影。

　　像那天看海一样。

　　回去路上也没什么车辆，车里还是那股子木质香气，宋临秋安静地眯着，很快感觉到有人给她盖了件衣裳。
　　空调热风吹得人心痒痒，宋临秋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手心出了汗，有一丝丝凉意灌进来，宋临秋刚想握住，就感觉有人的手不安分地伸了过来。
　　那只手也没做什么，只是在衣服底下抓住了她的手。
　　开车还不安分。

　　宋临秋没敢动，只是暗戳戳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就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这一次回程居然远远不止十分钟。
　　她眼皮一跳，感觉不太对劲，就佯装刚醒，“睡眼惺忪”地看向了窗外。
　　然而她一眼看到路旁标志性的建筑，明明就是回家的路。

　　她又瞟了一眼码表，见那速度已经低到了三十码才放下心来。
　　毕竟虽然已经进展到对象关系，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

　　宋临秋左手还汗涔涔地握着程续的手，右手拿出手机看时间。
　　屏幕亮起那一瞬，一个视频电话不由分说抢占了先机。
　　赵越打来的。

　　她熟练地直接挂断，解锁并在聊天框里扣了个表情包。
　　宋临秋刚敲完“何事启奏”，赵越就扔了一串语音过来。
　　她犹豫了一会，长按转文字。

　　“狗东西见色忘友，你就干脆别回我信息了，去和你家小男友春宵苦短去吧！”
　　宋临秋：？

　　她转头看了程续一眼，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赶紧滚去校群搜刮了两个可爱表情包转发给赵越，又发了两句好声好气象征性道了个歉。
　　赵越这才开始说正事：“班群在发那个返家乡活动，还有一周截止，你打算怎么弄？”

　　宋临秋看着转换出来的文字沉默了一会儿。
　　还有一周才截止，那她急什么。
　　她将这话原封不动发给了赵越，很快等来了一顿怼。

　　“理工这办事效率我真是服了，你自己去看看附近还有什么志愿活动能报名？全都招满了！而且今天大年初一啊，她通知这玩意不是纯纯恶心人吗！我草我真服了，我跟你说周文津就是故意的，显着她了！”
　　经此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谁家好人大年初一发这种恶心人的消息。

　　宋临秋想起来院统计表里也有大一班级，就转头问程续：“你们班有通知那个返家乡活动吗？”
　　程续想了一会儿答：“早就通知了吧，刚放寒假就有消息来着，你们没说吗？”

　　宋临秋气笑了。
　　周文津是班长，也是她们宿舍舍长。
　　平时就因为这两个身份抢先占了不少名额，这一回更是过分到足足推迟两周才通知。
　　赵越给她撂下一句“我去问问怎么回事”，聊天框就再没了动静。

　　宋临秋放了手机，只觉得很离谱，以前看小说也没见过这么荒谬的事情，偏偏就在她身边上演了。
　　好在以前那些情况名额也还是够用的，没闹出什么大的矛盾，但是这一回周文津是真不怕下次竞选当不上班长吗？
　　哦也是，当两年班长加分也该加够了，是肆无忌惮了。
　　偏偏这消息还是在微信班群发的，辅导员不在群里，周文津直接只手遮天。

　　程续稳稳停了车。
　　“怎么突然问这事儿？”
　　宋临秋给他递衣服，面无表情说：“没什么，就是班长一人之下只手遮天了。”
　　程续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
　　“你们班长之前没通知？”

　　“嗯，还有一周截止，得交志愿证明。”
　　程续转头看她，宋临秋脸上没什么表情。
　　“其实好办，雪场过几天有个活动，跟文旅局联合办的，可以看看能不能报上。”

　　宋临秋被车外的寒风吹得一哆嗦。
　　程续走过来挽住她胳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还没报名来着。不过看这样子APP上的名额肯定没了，一会直接跟谢老板说声就好。”
　　赵越一口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程续给额外争取了几个名额之后乐得眉开眼笑，短暂地原谅了宋临秋一晚上的“见色忘友”。

　　赵越过个年比上课都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一整天不是在走亲戚就是在去走亲戚的路上。走亲戚又要送礼说那客套话，一天下来赵越感觉自己都要累脱了。
　　不知道那些老一辈哪儿来的十足劲头。

　　今晚她家做东，下午从姥姥家赶回来就赶紧准备饭菜。赵越被使唤着忙得飞起，简直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来，直到菜都上完了才得空坐下来吃饭。
　　发现宋临秋再次不回消息之后，她直接给程续发了一条。

　　彼时程续正在山顶坐着看宋临秋，看到消息也只是回了个问号，随后果断预判，接了一句“她滑雪呢，手机还常年静音，一时半会是联系不上。有什么事吗？我转告。”
　　其实没什么事，赵越只是一天没人说话闲得发慌。和家里人好像不管聊什么都少了那股子劲，并且最后总能“自然而然”回归学习和恋爱问题上。
　　和好朋友就不会。

　　她一个人坐着发了会呆，还是觉得不要打搅人家小情侣甜甜蜜蜜的好，于是硬是逼着自己找了部电影安安静静看了。
　　直到班群那条消息。
　　不过放到现在也算不了什么了。

　　赵越看了眼安静的宿舍群，心里忽然很烦，干脆点进周文津头像删了好友。
　　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谢老板给他们留的时间就是初七，赵越一早就收拾完东西走了。
　　毕竟对一些人而言，家可以常回，但不能久待。

　　高铁到站时间是下午五点，等她“拖家带口”磕磕绊绊到了居民楼门口时，宋临秋正好从程续车上下来。
　　尽管早就知道这俩人已经谈了，尽管甚至还算是她亲手拉的红线，等赵越真正亲眼看到俩人一块走过来时，还是觉得恍惚。

　　愣神之间，宋临秋已经过来接过她身后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搭上她脖颈。赵越只觉后脖子一凉，知道她是在使坏，也不甘示弱地将冰凉的手塞进她衣领：“你小子真是学坏了啊？”
　　宋临秋一闪身躲过她的手，表情还是没绷住，笑嘻嘻地开了门。

　　“饿了饿了，家里有吃的吗？”赵越无视了门外的程续，理所当然地关上了大门，转头去跟宋临秋叫苦：“我已经整整六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六个小时！我六个小时都没有吃东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宋临秋给她扔了袋吐司：“意味着化学界失去了你。”

　　赵越才酝酿好的情绪被这话无情打散，感觉自己真是上来找骂，默默捧着吃的躲去房间躺尸了。
　　宋临秋躲在厨房点了外卖。
　　因为冰箱里除了那袋吐司和两颗干瘪的小白菜，真就没别的食物了。

　　因为拗不过程续的哀求，整个寒假她几乎都是在程续家蹭饭，家里自然就没什么吃食。她也以怕程母不乐意之类的说辞婉拒过，然而郑女士仿佛比程续还欢迎她过去蹭饭，有时候程续不在家甚至还会主动来敲门问她来不来吃晚饭。
　　说句不合适的，好像是已经把她当成家的一份子了。

　　今天还是因为赵越回来，程续强调了很多遍不用打扰，郑妤才作罢。
　　因为有了程续这个超绝人脉，第二天的志愿任务也是很顺利地完成了。谢老板甚至还答应给几人开证明，直接解决了他们大学四年的志愿时长要求。
　　赵越嘴都要咧去耳根了，回去路上说什么也要请他们去搓一顿。

　　今天天气不错，吃完饭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宋临秋一路听着赵越吐槽她家里那些破事，心不在焉地回应，脑中在盘算着该去给那个女生补习了。

　　一般来说初六所有的拜年活动都结束了，今天初七，店面都重新开张了，她也得上点心。
　　毕竟一小时一百这么高的价格，她不负责到底心里也过不去。

　　这天之后仿佛她所有生活都回归到过年以前，规律到好像中间那几天就是个梦一样。
　　那个女生开学比较早，年后辅导也不剩几天了，还有一点内容没讲到位，宋临秋干脆翻到了自己以前的复习资料，把电子版给她发了过去。
　　算下来寒假净赚八千多。

　　滑雪场寒假工来钱真容易啊……
　　爱干，以后有机会还干。

　　大二下学期更忙，水课一直没停过，专业课越开越多，加上每天早上的校园跑要求，开学两周就简直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天满课之外，部门活动也照样开展，宋临秋每天就是在各个教学楼之间奔走，几乎没有能安心歇着的时候。等好不容易熬到课少了，之前结课的几门又要开始考试，每天又是作业又是复习，根本闲不下来。

　　学期末要开始部门换届，部长这个职位加分已经堪比班长了，宋临秋其实犹豫了一会，但考虑到自己平时出头不多，也不怎么带部员，在别的部门也没什么熟人，就算去递交申请竞选估计想当上也悬，干脆放弃，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截止前一天，盛世给她发消息问怎么不去申请部长，她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

　　最近要交两门课的结课作业，宋临秋忙疯了，没注意就真的将它忘了。
　　她有些纳闷：“但是赵越不是更合适吗？”
　　盛世回了个叹气的表情：“她去争取主席团干部了，李知明还有两门课挂着呢，另外两个之前就一直不积极，现在宣传部能去申请部长的就只有你了。”
　　他紧接着又说：“你也不想宣传部部长最后给别人当去了吧？”

　　宋临秋：……
　　别说了，味儿都溢出屏幕了。
　　话说回来，怪不得赵越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合着是在忙这个。她好像提过来着，但由于宋临秋不太关心这些，也就没放心上。
　　犹豫了一天，她最后还是填了表进了后备群，从此学期末需要上心的事又多了一件。

　　好在这事儿也很顺利，她没怎么操心，最后只需要在换届大会上下点功夫应付完老师就行了。
　　大会那天的板报大字是程续来写的，宋临秋在底下笑了半天才想起来给他发消息说：“你写歪了。”

　　程续当时没看手机，出了教室才瞄了一眼，再转头看看讲台上着正装发言的宋临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乐得不行。
　　因为宋临秋接任了部长，程续也就理所应当一样，留下当了副部。

　　宋临秋是和赵越一起出来的。
　　换届一事尘埃落定，顺利接任学生会副主席，赵越脸上简直要笑出朵花来，仿佛后面两场期末考试都不算什么了。

　　.

　　大三课业相对大二已经少了很多，然而部门工作急剧增多，加上宋临秋还要备考研究生——她成绩在班上算不上顶尖，想要争取保研名额还是有点儿悬。
　　宋临秋其实特别不爱逼自己干些什么，尤其是现状就已经很不错的时候，想躺平的心思就很容易叫嚣着占了上风。然而化学专业不考研于她而言好像真的一点出路都没了，抱着更不愿意大三备考的想法，她打算现在再拼一把，万一就争取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