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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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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丸溪赶到时,亲王府正一片混乱。
章鑫才安排了人进去照顾靳雁,见白丸溪到了,仿佛看见了主心骨。
“白公子,需要将这个消息带给小王爷吗?”
白丸溪想了想,问:“侧王妃现如今怎样了?”
“侧王妃身体素质本不差,大夫看过了,说好好休息便没有大碍了。只是……”章鑫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只是这胎,是保不了了。”
话音刚落,白丸溪有些头疼地捂住脑袋。
他当即说道:“不用告诉小王爷。”
章鑫显然有些犹豫:“这……”
白丸溪说:“既然这已是既定的事实了,况且侧王妃暂且无恙,倒不如先不让小王爷知道。”
章鑫仍然面露难色。
白丸溪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若是他发难,我担着。这段时间照顾好侧王妃,这才是最重要的。”
章鑫正欲离开,白丸溪拦下了:“等等,来彦公主送来的药是否还有残余?”
在获得肯定的答案后,他命章鑫将剩余的药物收集起来。
章鑫退下了,留下白丸溪一个人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皇宫的方向。
瓷碟被掀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音。
来彦公主坐在一旁,闭眼不语,可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下巴被人轻轻挑起,来彦公主抬头,望进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眼。
“燕来。”他轻声说,“你应该知道,嫁给燕决是你唯一的出路吧。”
“不是我干的……”燕来的声音有些抖,只重复道,“不是我干的……”
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将她的头抱在怀中:“你以前很乖的。”
又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眸很是空洞。
燕来喃喃:“我怎么会害她……”
她被人猛地推开。
“既然不想离开,那你以后,就住在宫中吧。”
军队浩浩荡荡往前行进。返程依旧平淡无波,如同来时一样。
高个走到严善身边:“严副使,眼看着就要出平芜,到汴京也就五六日。咱们就这么空手而归了?”
严善摇头。
这不是燕决的风格。如果是从前的小王爷,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会把那伙人查个底朝天。但如今就这么走了……小王爷到底怎么想,他还真不知道。
又行进了半日,天渐渐地沉了,严善示意大家安营扎寨,今夜暂且在此休息。
饭后,严善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他又带人巡逻了两圈,途中发现小王爷的帐子里早早熄了灯,更感奇怪。
在确保营地安全后,严善的心也稍稍落回了原地。在安排好夜间巡逻后,他也回帐子里歇下了。
渐渐地,整片营地只剩下了蚊虫鸣叫的声音。
一整晚,严善都没睡好。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间,不知睡着了多少时候。
突然间,他被一声“有夜袭”惊醒。
严善三两步冲出帐子,便往小王爷那里跑。
有黑衣人扑上前来拦去他的去路,严善给了他一刀:“保护小王爷——”
越来越多的人醒来,加入了战斗;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黑暗里冒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夜袭的人有备而来,他们只瞄准燕决。
眼看着燕决被人潮淹没,严善心中更急,踹开一个拦在身前的人,直奔燕决而去。
燕决一剑刺穿一人,耳后有风声袭来,他并未转头,只抽回手用剑柄便敲晕一人;顺着这个动作,燕决将剑甩至身前,再次逼退几人。
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燕决最终被人团团围住。
严善眼看着燕决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嘴角有血溢出,急得想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
就在此时,燕决猛一蹬地,如箭一般朝某个方向射去。
严善眼尖地发现有一人立于树下,隐身于黑暗之中。
难道……
严善眼眸闪烁。
小王爷方才让自己处于下风,是为了引诱领头之人现身?
严善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燕决——哪怕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他仍会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个。
见自己暴露,领头之人大骇,立即拔剑迎战。
燕决却不转换方向,直直地向领头的人冲去。
剑刺入肩膀的刹那,燕决听见自己闷哼了一声。右手所提的剑早已被他换到了左手,此时左肩被刺中,更是使不上力,只软绵绵地提着剑。领头之人仿佛也未料到他这般不要命,一时有些呆愣。可就这短短的几秒钟,足以让燕决抽身而出。
那领头的黑衣人,不知为何,疯了似的朝燕决而来,缠住他不让他走。
剑已被换回右手,但燕决的左手仍无力地垂着,只能勉强抵挡攻击。
燕决并不恋战,只想抽身逃离战场,可身后的人咬得很紧,似乎有些急切。
耳后有一强劲的剑风劈来,燕决暗道不妙,却发现有人替自己挡了回去。剑尖相撞散发着嗡鸣声。
燕决从空中跌落,护住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作为缓冲。
回头便看见了熟悉的侧脸。
严善方才被人困在原地,正有的是一身力气没处使。此时有人撞在枪口上,严善更是跃跃欲试,将来人打得节节败退。
领头之人见逐渐落了下风,一挥手便让自己的人撤了。
严善还欲乘胜追击,却听见燕决嘶哑的声音:“严副使……”
严善凑近燕决,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瞬间,燕决就已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放到自己身上了。
“等、等他们撤退……”
严善心中咯噔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燕决面色发白,紧紧攥着的双手微微发颤。
燕决将自己取得的东西塞到严善怀中,说了句“送我回汴京”便不省人事。
而燕决给他的,是一块刻有血盆大口老虎的令牌。
靳雁坐在餐桌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自己嘴里送饭。
白炽灯发出的灯光是惨白的,父母的吵架声是如雷贯耳的。
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块。妈妈大喊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然后夺门而出。
靳雁的泪流了下来,被爸爸看见了。
“你哭什么?我和你妈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就只会哭?”
难以控制地,靳雁的泪流得更欢了,同时发出了抽噎声。
爸爸眉毛一竖:“还哭是吧?!”
他扬起了手。
条件反射般的,靳雁护住了自己的头。
靳雁醒了过来。
冰冷的液体顺着脸滑进了脖颈。她起身,沉默地擦了擦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青芜走进来:“侧王妃,你醒了。”
靳雁点点头,问:“今日的药可煎好了?”
青芜说:“已经煎好了。”
又说:“小王爷醒了。”
“他醒了?”靳雁讶异了一下,说,“醒了就好。”
想了好一会儿,她又说,“以后的药便叫下人端去吧。”
青芜听了,放下手中的活:“为什么呀,侧王妃?小王爷昏迷的时候,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日日守在他身边,替小王爷喂水喂药。现在醒了反而……”
靳雁抿唇不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院中传来一阵骚动。主仆二人抬头,便看见只着单衣的燕决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入。
章鑫苦着脸跟在后面:“小王爷,这才刚醒,您小心自己的身体……”
靳雁起身,问他:“章鑫,怎么回事?”
章鑫无声地说:“小王爷知道了。”
靳雁心跳一滞,抬眼再去看燕决时,果然发现了快要化为实质的怒火。
她的嘴张开又闭上,最终什么都没说。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燕决先败下阵来,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靳雁愣了愣,转头又问章鑫:“不是说暂时不告诉他吗?”
章鑫愁眉苦脸:“侧王妃,这种事儿怎么瞒得住呢?”
燕决闷头一通乱走,来到了书房。刚在椅子上坐下,便看见了跟来的章鑫。
他如今还在气头上,脑子转不过来,见了章鑫还是只那一句:“谁给你的胆子不给我送信?”
章鑫只得苦哈哈地求饶,咬碎了牙往肚里吞。
秋风萧瑟,杵在亲王府门前的白丸溪更显萧瑟。
“白公子,小王爷说身体不适,暂不待客。”
白丸溪愁眉苦脸。
自己同燕决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朋友,白丸溪深知他的脾性——遇到难以抑制的情绪时,会将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白丸溪苦着脸挠了挠脑袋。
可自己手里还有重要的消息呢……
于是大名鼎鼎的大燕将军独子白公子走到亲王府内院墙后,左看右看没人,双手抓住墙沿,跃了过去。
他潇洒落地,拍拍沾灰的衣角,抬头便看见靳雁同青芜站在一旁。
“侧王妃。”白丸溪微笑着挥手,“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错。”见当事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靳雁也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白公子可是有事?”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白丸溪说:“我来找小王爷。”
靳雁:“他在书房。”
二人别过,白丸溪来到书房,果然看见燕决正捧着一本书伏案苦读。
见白丸溪来了,燕决也只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读他的书。
白丸溪开门见山:“林甫,这事不是来彦公主做的。”
见燕决未回答,他继续说:“来彦公主拜访当天,我在各处都加派了人手,还在公主的队伍中混入了我的人。而且,我叫人检测了那碗药渣,并无任何会致人小产的药物;相反,那只是一碗保胎药。”
燕决终于抬起头,却并未出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虚空。
白丸溪沉默了片刻:“此事是我疏忽了,没想到百密一疏。但……”
他看了看燕决的表情,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不过两人都明白。
皇帝急着把来彦公主嫁给燕决,然而现如今出了此事,燕决便有理由向皇帝发难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是件坏事。
见燕决不说话,他又说:“至于为何没让人通知你——孩子没了已成事实,且她身体已无大碍。况且你此行又不是游山玩水,我担心消息送过去,会让你无法静心。”
白丸溪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此行确实不太顺利?”
燕决终于开口:“是四皇子的人。”
“他?”白丸溪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察觉到好友怜爱的目光,燕决打了个冷战:“放心,我有分寸。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诶。”见气氛缓和了些,白丸溪换了个话题,“我猜你,一知道这事就奔侧王妃那儿去了吧。嗯,肯定还是一幅勃然大怒的模样——其实就是想去看看她有没有事,见人家没事就回来了吧。”
见燕决一脸狐疑,白丸溪晃开折扇:“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派人监视你。”
燕决面露疑惑,上下打量着好友:“你很懂?”
白丸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收回手,用折扇敲了敲燕决的胸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燕决试图转移话题,“我这边若是退婚,该盯到你身上了吧?”
“怎么会呢?”白丸溪认真道,“我马上要成婚了,除非他愿意将三公主嫁于我做妾……”
燕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除非他愿意将三公主嫁于我……”
“不是。”燕决打断他,“你要成婚了?和谁?什么时候的事?”
白丸溪才反应过来,哑然一笑道:“和靳府嫡次女。就在你走的这段时间定下来的。”
燕决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会……”
“她及笄,我弱冠;她女貌,我郎才;她总督嫡女,我将军独子——简直天作之合天生一对,我们怎么不会?”
“可是,你们……”
“行了行了。”白丸溪打断他,“下个月,请你喝我的喜酒。”
“可是你们说过几句话?你们有感情基础吗……”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天气逐渐转凉,有风穿堂过,吹散了些许酷暑的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