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 52 章 ...

  •   关山迢递,栉风沐雨,衣衫残破,饥肠辘辘,从离开广州开始算,王司令同这伙北上川军打了三次恶仗。初出广东时他们与粤集团军围剿势力交战,到云南与当地桂系军阀部队开战,上了贵州又和当地土司家将开战。三场大战下来队伍已经精疲力竭,然而入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从贵州入蜀需先跨过金沙江,然后再翻山越岭顺着岷江峡谷北上。这一路山体陡峭,丛林密布,湍流凶急,沼气弥漫,真是如自古所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其实蜀道并不是最令人畏惧的,最恐怖的是“迷失于蜀道”。那是个雨声滂沱的白天,为了避雨大家伙往林子深处走,走着走着岷江水声消散,军士们被齐齐困在了一处山林围着的野地,周围全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出也出不去,进也进不来。也不知沿着岷江峡谷北上了多久,王司令发现他们迷路了。
      “我们到哪了?”
      “啷个晓得。”
      坐在一块潮湿的石头上,浑身血污的王司令也对身上的伤痛有了反应——当时在贵州和土司的家将打,一枚土弹径直在他的左正方爆裂了。弹药粉尘飞进了眼睛,弹药渣滓飞进了耳朵。王司令的眼睛像被人在瞳孔里扎了针似的疼,还有流血症状,而他的右耳彻底麻了,听不见旁人的声响。雨下得大,而那种烧灼感愈来愈强,随军医生进林子四处搜罗了些草药和着水碾碎,撕了条干净纱布给王司令敷上。这草药是见效的,清凉镇痛,终令人定了些心神。然而当那军医将弹药渣滓从王司令的右耳清出后,王司令却说他右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动静。
      “可否受过旧伤?”
      “十年前在满蒙色柔打仗,右边被炸弹炸过。”
      王司令用手在眼睛上抵着那草药,疼得巴不得把眼球挖出来埋进那绿色汁液里去。
      “现在可能是废了。”
      “废就废吧,一只耳朵不打紧,现在关键是要早些进成都平原。我们这部队现在树皮也吃过了,草根也挖过了,就这样还两三天没吃过饭,必须要让大家早些饱腹。”
      用那草药敷眼睛大约一小时,王司令的视力渐渐恢复了,他扔掉纱布带子,见眼前诸景还是有些摇曳重影。他看了看自己,见胳膊,胸膛上的血污全变黑了,结了大块的疤渍,而周遭军士更是如此。这些川军奄奄一息躺在滴着雨的树林子下,伤的伤,饿得饿,疲得疲,完全没了军人的架势,全是一副乞丐模样。其中有个诨名叫“赵狗子”的小战士,在过金沙江的时候被炸断了一条胳膊,由此染了炎症,自入蜀后一直在发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雷声大作,赵狗子烧得发糊涂,硬指着霹雷的天说“诸葛武侯在西边用雷电引路,要接他回家”。王司令蹲下把赵狗子抱在怀里,而赵狗子还是一直在嚷嚷。
      “王司令,你看不见吗?诸葛武侯在那边拿雷电引路呢。”
      离开粤地的决策是对的吗?
      赵狗子嘟囔了几句,又说现在自己脏臭,接着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赵狗子现在确实脏臭,因为他的胳膊伤口化了脓散发出阵阵腐烂气息。把赵狗子托管给旁人,王司令摊开地图看了又看,从头到尾谨慎衡量评估了一番,最终确定他们这条路线是相对伤亡最小的最优选择,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带着队伍往前走,直到进入成都。
      成都在哪呢?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现在又迷路了,难道真是老天不放过他们?王司令正想着,西边军士那突然起了动静。王司令一看,一匹骡子正冒着雨优哉游哉啃草木。军士们饿得发疯,见那骡子就要磨刀霍霍宰了血肉,但那骡子怡然自得,全然不顾周遭的杀气。
      “老天开眼了!弟兄们,把家伙什抄起来——”
      “慢着!这骡子脖子上挂着铃铛,说明附近有人家,有田!”
      军士们开始欢呼,王司令赶忙制止住众人,他看那骡子欣喜,而那骡子也像知道他心意似的,扫了尾巴就忙不迭朝着西去了。骡子顺着密林小道下山,王司令同一众军士跟着那骡子走。走了一阵,忽逢花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水声!磅礴的水声!他们出山了!
      骡子继续往前走,王司令心里激动地打寒战。他想到当时听的《出师表》,想到赵狗子说的胡话,看那有神仙姿态的骡子,感觉自己一路真是被诸葛武侯引着走。穿过山,地方开阔了,而那骡子却不为这暂时的“桃花源”所迷惑,它朝军士们叫唤,引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天一夜,骡子在一处岔路口停了脚,而一农人气急败坏跑来,拿鞭子狠狠抽了骡子一下。
      “闹啥子嘛闹!给老子跑哪了,全成都根本不见你这么懒的畜生玩意!”
      “成都?这里是成都?”
      “这里是郫县卧龙村,离成都近,所以我们一般都说这是成都。”
      王司令迎上前去问农人,农人不屑,结果一看后面拿着枪的大部队就吓软了腿——这些年军阀乱战,成都因为地处西南一隅幸免,自川军阀统一后已经安分了好长时间,但没想到这骡子居然把“灾祸”引来了。然而这伙川军实在是太破败了,农人根本没把他们当成军人,反而当成了土匪。
      “救命啊!土匪王一刀来了!”
      农人吓得骡子也不要了,赶紧就穿着草鞋撒丫子往村子里面跑。王司令纳闷,想带着部队进村子要些补给,结果村民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瘟丧神一样避之而不及,口口声声说“土匪王一刀来了”。无奈下,王司令派了好几个四川本地兵去挨家挨户交涉,但还是解释不通。最后,还是那养了骡子的农人冒死出来了,他带了好些干粮,又勉强把他们带到一块地前面说“这里熟了的稻谷可以作他们吃食”。军士们烧了麦子饱腹,又喝了些水,暂时在村子的空地处安札下来了。见状农人又想跑,但王司令拉住他,说军人不能白吃老百姓的东西,遂下令尚且有力气的军士帮着村子里的居民们去收插稻谷。军士们听令了,抹了袖子和裤腿就下了田,而农人也略微放下了警惕。
      “老乡,我们真不是土匪,是军人,只是广州那边起了乱,迫不得已来四川的。”
      “有何证据?”农人半信半疑,“你们该不会像郫县县长一样搜刮压榨我们吧?”
      “我保证我们就在这安札修整一阵,绝不烧杀抢掠。欠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我们都能拿劳力还清。我是领头的,乡亲们只要开口,我也能下田插秧。”
      王司令说到做到,当即黑纸白字立了契约。川军们在卧龙村驻扎修整了几天,严守军队秩序,吃喝住用全都按照等价劳力抵清,王司令本人更是带头,像什么上房修瓦扛木椽、下田挖泥拉肥之类的脏累活全干了。见此,卧龙村的村民们也就任凭这些川军驻扎,不过两个群体之间终究有隔阂,毕竟作为老百姓还是怕带枪的。王司令了解这点,所以也未曾多期待,但他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事态转折点——当时发烧讲胡话的赵狗子进卧龙村就一直躺在房子里,睡了几天烧退了,终于能吊着胳膊出门转悠。赵狗子迷迷糊糊出门,见那农人正让王司令用板车将粪筐拉到田里去。
      “爹,你咋叫我们王司令拉粪筐呢?”
      赵狗子眼睛瞪得老大,朝农人大叫。
      “狗子?我的好儿,原来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外边了!”
      天公恩情,父子团聚,两人抱在一起哭嚎一片。有赵狗子作证,村民们是彻底相信这些川军是“好人”了,一个个放下提防走出家门,一时间村子空地里全是认亲的呼喊声,而异地的川军们也个个抹着眼泪。王司令心里颇是欣慰,他打算给这些川军留些温情的时间,就独自站在角落想接下来的谋生路。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忧愁的是自己这支部队暂时无法得到“官方认可”——
      是啊,蒋中正肯定把他们当成叛贼,四川本地驻军也肯定不认他们。更何况打仗需要“钱”,需要“权”,现在四处都是乱,可没时间能让他像王督统似的搞厂子办经济。有什么法子可以迅速搞到“钱”和“权”呢?
      王司令沉思,而赵狗子和他爹抱着哭了好一会。哭够了,那农人很快就惆怅了。农人对赵狗子说,如今成都虽不打仗,但卧龙村的村民其实最近过得并不好。郫县来了个新县长,是个坏到急眼的恶棍,占老百姓田地,收高利贷不说,还强抢民女,连赵狗子的二表姐都被抢过去了。赵狗子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嚷嚷说要拿着枪把那郫县县长给毙了。
      “儿啊,枪毙县长怎得行,那你岂不是成土匪了?”农人惊慌道,“而且那郫县县长怎么能惹得,不说别的,每年家家户户酿出来最好的豆瓣酱都得上交到他那里去,谁敢惹他!”
      “土匪就土匪,反正当兵也是打坏人,当土匪也是打坏人,怎的就不行?”
      听到赵狗子这话,王司令眼睛一转,心里顿时想到那农人起初呼喊他为“土匪王一刀”。当土匪不就是得到“钱”和“权”最好的法子吗?反正当下叛乱到四川,人也不是,鬼也不是,又和蒋中正为敌,那不如索性当土匪到底,积累些力量和地方再做长远打算。
      王司令越想这法子越妙,当天晚上就和川军部队说了。这伙川军部队当初南下粤地,啥贪污腐败和凹糟世面没见过?再加上如今宁粤对峙,他们早就对民国政府不抱有期望了,本就有单打独斗的打算。王司令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好,而几个有所疑虑的人最后也被说服了。
      活路么,怎得就找不到?抄起胆子做和蒋中正对着干的土匪,也比被打死,被饿死好!但如何说服卧龙村的村民呢?正在众人犯愁时,赵狗子举手了。这小子是个脑袋灵光的川娃子,可会耍小聪明。他走到王司令身边,对着他耳畔悄声言语了几句:
      “王司令,你可了解王一刀?”
      “了解些许,很多年前我似乎还在东北的戏班子遇到过他的女儿,似乎叫王春燕?那小姑娘身世挺惨的,对她爹的事一直遮遮掩掩,恐怕这些年也过得不好。”
      “这就够了!王司令,管他什么王春燕王秋燕王冬燕的,你不需要忧愁,我们这些人其实都不了解王一刀,他就是个江湖传说!到时候我把爹老子和其他乡亲们叫来,编造些内容,演一遭苦肉计——”
      军士们不知赵狗子对王司令作何言语,只见二人狡黠笑意。话毕,王司令对剩余川军说了,大家才心领神会,一个个拍手叫绝,都说赵狗子是“狗头军师”。等众人串通明了后,大家就等着第二天中午这好戏上演了。
      第二天,卧龙村的中午依旧和往常一样平静,军士们该休养的休养,该干活的干活,而那农人照旧牵了骡子去地里做事,可当他刚走到村中心的武侯庙,就见自己儿子赵狗子拿着一把枪直指着倒在地上的王司令,凶狠地说“要枪毙了这个土匪为民除害”。
      “狗子,你咋拿枪杆子戳你司令呢?”
      农人见儿子放肆如此神色大惊,赶忙把泥地里的王司令扶起来,却见对方泪流满面,一口一声“我有罪,我是土匪王一刀”。农人问儿子这是何事,赵狗子言之凿凿,说他今早才发现“王司令原来就是当年被汤屠户吊在长沙门外的王一刀,只是被人救了未曾死,后来参军入伍蒙蔽至今”。
      “狗子,可是……这年龄对不上啊?”
      “爹,你和乡亲们可曾见过王一刀?”
      “不曾见,只是听闻传说。传说王一刀是最凶悍的土匪,但他一直在湘鄂活动,不曾来过巴蜀。”
      “这就对了!这家伙凶狠得很,七八岁就当土匪了,年龄怎么就对不上?”
      人越围越多,在那卧龙村当着好些人的面,赵狗子那故事编得叫一个天花乱坠。卧龙村闭塞已久,村民们文化程度低,全村都没一个能读报纸的,所以他们也不了解湘西的土匪王一刀,更没见过,只是听传闻。川军里好些通达的明眼人也就帮着赵狗子编,一时半会,王一刀这故事越来越离奇,像什么王一刀是不死身,王一刀去东北砍过张作霖,王一刀去紫禁城砍过大清皇帝之类的话全出来了,把村民们弄得更加信以为真。
      “乡亲们,我们今天就要开土匪王一刀的清算会!这家伙太坏了,我们要让他跪在武侯庙前,当着诸葛丞相的面枪毙,为大家讨回正义!”
      赵狗子耀武扬威晃着枪指着王司令的脑袋,而那王司令就可怜兮兮跪在武侯庙前,脸上神色全是颓唐,仿佛他真是被人抓了个现行的土匪。而罢,赵狗子吊着他那断了的胳膊,又添油加醋宣布了几条王一刀的“罪状”,像什么“虽然为穷人伸张正义,劫富济贫,但是作为土匪却蒙蔽他人”,还有什么“虽然一身浩然之气,但是才华抱负不展,生不逢时”。卧龙村的乡亲们围在庙边像听说书一样,而赵狗子又把王一刀的身世编得格外惨,像什么“老婆被国民党打死”,“女儿王春燕也被人卖到了东北的戏班子,如今生死不明”。
      “春燕,爹对不住你啊,爹真是该死,没能给你一个安生日子啊!春燕——!你小小年纪就被卖到戏班子里,不知挨了多少糟践,你真让爹难受啊!春燕——!”
      听旁人说着,王司令潸然落泪,摇着头趴在武侯庙前面叹息捶地。那赵狗子见状抬起腿狠踹了王司令一脚,咒骂道“事到如今哭闺女也没用”。但他刚准备踹第二脚,台下的几个妇人就抹了眼泪,几个孩子更是像看说书里“忠良英雄被害”那般嚎啕大哭,纷纷说“不要王一刀死”。这场表演的情绪渲染着实到位,演到最后,卧龙村的男人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们冲到武侯庙前拦住赵狗子,说“王一刀已经改邪归正了,况且这人为老百姓说话,也罪不至死”。
      “那行,既然乡亲们都说了,那我就饶了这家伙!然而王一刀还是有罪,还是愧对老百姓,一定要戴罪立功才可!”
      赵狗子扔掉枪,信誓旦旦拉起王司令。王司令满脸诚恳,对卧龙村的一众村民抱拳道:
      “谢谢乡亲们的救命之恩!我土匪王一刀今天就去郫县县长家里为你们讨个说法,讨个公道。我要把你们被霸占了的田地全要回来!同时,我还要拿了他自己的地。像郫县县长这种人是留不得的,我们今天就打他家,分了他田地!而我们的队伍,要有枪,要有钱!”
      赵狗子实在是机灵,等王司令说到“枪和钱”的时候他就知道王司令要帮着川军队伍站稳脚跟,遂继续帮着煽风点火,接着王司令言语道:
      “王司令,那我们要不要先去打成都?他们那里的郫县县长更多,枪和钱也更多!”
      “不,我们要从农村入手,先打村里的郫县县长,再打城里的郫县县长。”
      “好,今天我们就去郫县县长他家,拿钱,拿地,拿最好的豆瓣酱。要得不要得!”
      赵狗子举枪兴奋高喊。
      “要得!要得!去郫县县长家,拿钱,拿地,拿最好的豆瓣酱!”
      军士们欢呼,老百姓们欢呼,由此一来,“土匪王一刀”在卧龙村横空出世,涅槃重生,当天就带着兵去把郫县县长家里抄了。见这伙拿刀拿枪的兵,郫县县长当时吓得浑身哆嗦又不明所以,而那王司令踱步至仓库,二话不说就掳了他走,叫人搬了他库存的武器和钱财粮食,还顺走了账本和契约薄子。当天晚上卧龙村一片火把通明,郫县县长被吊在武侯庙前最粗的木椽,而那王司令照着光明一一宣布他的罪行,最后逼着他把高利贷全一笔勾销,还把吞了的田地如数分给了村民。
      这好家伙!兴风作浪的郫县县长都能被吊在武侯庙的木椽上鞭打,这土匪王一刀了不得,可信,可靠!
      卧龙村老百姓们欢欣鼓舞拿到了地,王司令的队伍拿到了钱和枪,军民如水,联起手把卧龙村建立成了大本营。接着王司令又如法炮制去了好几处成都附近的村县,发现这里处处都有“郫县县长”,而戴上“土匪王一刀”的面具,他根本不需要顾忌,总能在老百姓的支持下拿枪杆子把他们这些剥削人的畜生吊在房梁上。吊完几个郫县县长后,王司令彻底放开手了,在蜀地起兵起的如鱼得水,今日抄了一处郫县县长,明日又抄了另一处郫县县长。成都真是诸葛武侯划定的八卦地,风水好得不得了。老百姓穷得嗷嗷叫,但这肥沃的土地和闭塞的环境把这一个个的“郫县县长”养得膘肥体壮。家里堆得像山丘似的藏粮先不说,就那仓库里一排排枪摆得都令人惊骇。那段时间王司令成了“老虎牌榨油机”,而这些郫县县长就是个头肥大的花生,吊在房梁上拿枪杆子一榨,蹦出来的全是金子银子,稻子谷子。
      “真是天府之国,真是诸葛武侯保佑,真是老天引着我来这的。”
      走一路,榨一路,王司令感慨着,一个月内就靠着“农村大本营”把成都包围了,而他带的川军数目也越来越庞大——毕竟这些年被国民政府下各路“郫县县长们”欺压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不想忍受苦难,都想过好日子,所以自然会加入王司令的队伍。南京国民政府那时候忙着和东南,岭南各地搞内斗,暂时无从顾及西南,给了王司令夺取兵权契机,等这伙土匪汪洋掀翻成都旧川军驻扎地大门后,国民政府才可算注意到这“土匪王一刀”了。
      “西南哪来的土匪?”
      “不知道啊,突然冒出来的!”
      “见了鬼,难道还能是地里长出来的?”
      国民政府的官老爷大眼瞪小眼,然而已经为时已晚——彼时王司令已经拿到了成都的“司令玺”。而等国民政府正式在报纸上通缉抨击“土匪王一刀”时,王司令已经派军控了四川境内的嘉陵江,并且进了重庆地界。待到王司令带着川军在朝天门码头和旧渝军交战,没费什么功夫就让旧渝军全部归降了——其实这也想得通,旧渝军看国民政府也早就不顺眼,钱没有,命还得搭上。王司令的队伍不克扣俸禄,军风也有口碑,好些人连仗都不屑得打便归了王司令队伍撤离。
      “嘿!咱们这不费一枪一炮,一兵一卒,就把事搞完了。”
      打完仗,那机灵的赵狗子发现朝天门码头边的电线杆子上歪歪扭扭张贴着一张悬赏通缉令,上面拿笔墨粗糙地画着一副大胡子人像,价值高达一万南京国民政府发行的钱票。
      “通缉土匪王一刀,哎,这些憨批太好笑咯,他们都不知道王一刀长什么样子就乱通缉呢!”
      赵狗子那时胳膊已经彻底好了,他嬉笑着揭了那通缉令蹦跳着给大家看,川军哄堂大笑,又把那通缉令传给王司令。坐在高头大马上看那皱巴巴的通缉令,王司令笑得直后仰,说蒋中正政府那贬值的钱票就是废纸,一万废纸就想取他人头真是异想天开,若是一万两黄金,他还能再仔细考虑下。
      就这么开了许久玩笑,打了胜仗的人们带着喜悦的心情离开了。临走前,王司令最后看了一眼泛起波澜的嘉陵江,看了一眼那如蒋中正国民政府般落幕西下的夕阳,忍不住鄙夷道:
      “王参议,王督统,王教官,你们仨都藏掖什么,事到如今,就当他先人的土匪!”
      “王司令,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赵狗子问,王司令回应:
      “一边打仗,一边做生意咯。”
      “做生意?”赵狗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司令,你这么一说就不像司令,你简直是王老板。”
      “王老板?哈哈,我以前还真被人称为‘王老板’。打仗少不了做生意。一方面搞装备需要钱,养兵也需要钱;另一方面现在我们独立门户,要和各方势力周旋。控了嘉陵江,控了水路运输,厂子和兵工厂也要投资起来,等凑齐势力就一路推到长沙,武汉。”
      “可是王司令,现在我们还是‘土匪’啊。占的地太多,把蒋中正惹过头了,他又要派军来围剿我们。到时候就不是宁粤对峙,是宁川对峙了。”
      “是啊,我们现在依旧是土匪,没有官方名分。哼,名分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强权。我对这道理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到时候我就用强权逼着蒋中正给我一个名分。蒋天子,曹天子,爱新觉罗天子,管他什么天子,反正老子的枪杆子和腰杆子都硬。”
      王司令勒了自己的马回头,他撕碎那“土匪王一刀”的通缉令,对着夕阳举起马鞭,仿佛那就是当年逼了曹锟的荻虎一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