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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坦白过去 ...

  •   苏嫣然说,那时的知卿总是不时看向马车的方向,神色中尽是担忧。
      或许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开始变质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几人商定过后,决定由苏嫣然来驾车。
      郑时屿已经处理好伤口了,苏嫣然率先跳上马车车辕,她抬手扶了要摔倒的季明川一下。他的手掌全是薄茧,五指倒是根根修长。季明川靠近苏嫣然,低声道谢,唇角上扬,微笑。
      马车上没有准备脚凳,知卿上车的时候也是十分艰难的。苏嫣然冲她伸出了一只手,拽她上车。夜色下,少女的手白皙干净,莹润透光。
      季明川凝视着她的手,三指并拢,轻捻着自己的手心,抿了抿薄唇,似是在回味。
      常年做杀手,他感受到有一道视线牢牢定格在他身上,带着冷意 。他抬头与那条视线对上,是郑书韫。时常眸中含有笑意的少年此刻冷冷盯着他的那只手,不发一言。他嗤笑了一声,恶劣地把手张开,故意想让郑书韫看的更清楚一点。郑书韫回过神来,调整呼吸,默默移开了视线。
      马车上暗流涌动,气氛一时间十分微妙。
      打破沉默的是秦戈,众人之中唯有他的性子最为活泼。他举起胳膊碰了郑时屿一下,不出所料听到他的低咳声。
      “兄长,你平时一定很少管教书韫吧。”他坏笑道。
      郑书韫仿佛听到秦戈肚子里的坏水的晃荡声。他稳稳心神,意料之中听到郑时屿含着促狭的笑意道:“何处此言?君子六艺哪一样我没有请先生教导他。”
      秦戈抬手摸摸鼻子,“我猜,书韫应是不喜欢女子。”
      “你简直是胡说……胡说八道。我不喜欢女子,难不成有龙阳之癖好?”
      “正解。你方才一直盯着人家季公子的手看,看的那么入迷。好像饿狼看到血肉一般。我都怀疑你是看上了人家的手呢。”秦戈后背倚靠着车壁,一只手拢紧了靠在他怀里“养伤”的郑时屿,另一只手则在虚空中摸了郑书韫的脸一把。
      郑书韫呆愣住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我是……是看季公子的手好看罢了。”轻轻嘀咕一句,“不然嫣然干嘛牵他。”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秦戈,又看向在一旁安静看戏的知卿,“说起来,我还觉得你和知卿姐姐之间有猫腻呢。按你刚才所谓判断我喜好的法子来说,你在黑市内可是虚抱了知卿姐姐一把。那你必定也是对她不同了。”他坏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又意味深长地瞄了自己兄长一眼。
      知卿本在看戏,却未想到眼下这戏演在自己身上?她一时哭笑不得,“怎么会?那是我恰巧站不稳,秦公子扶了我一把。你们可不要误会。”她不由自主地偷瞄郑时屿,想看看他的反应。
      秦戈感受到怀里人落在自己身上温柔凝视的视线,没来由的心虚。他立刻点头附和,“正是正是。我们两个绝对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季明川在最后也未开口,他不想澄清这个误会,不知为何,他想让郑书韫以为他和苏嫣然之间有那所谓的“猫腻”。
      正在街道上驱车驾马一路疾驰的苏嫣然对马车内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马车一路飞奔至他们落脚的客栈外,众人下车,苏嫣然将马车交给店小二去套牢。
      郑时屿温柔开口,语调中却带有不容拒绝的威严,“季公子,一路上我们行来危险重重。不如你与秦戈同住一间,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季明川勾唇,明白过来这是要监视他。他选择应承下来,“如此,便有劳秦公子照应了。”他抱拳行了一礼。
      秦戈同样行了一个颔首礼,“好说好说。秦某一定尽力护季公子周全。”他“尽力”二字咬的极重,眉眼间俱是笑意。
      秦戈自来熟地揽起季明川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着走向客房。季明川抬手摸了摸腰间软剑,轻轻勾唇。
      众人也都各回各房睡觉去了。
      房间里落针可闻,耳畔是苏嫣然均匀的呼吸声。知卿睡不着,只着一件披衣出门一逛。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藕粉色的绣鞋踩在坚实的石阶上。走进客栈院子里,她看见一白衣公子胳膊上停驻着一只信鸽。这信鸽很是不同,通体雪白,尾羽却是黑的。
      见有人来,白衣公子神色不见半分慌张,优雅从容地将信件置于信筒内,放飞信鸽。暗夜里,信鸽在半空中低飞而过,双翅急速扇动,很快变成一个小点,最后甚至看不见了。
      白衣公子回过头来,那人面色发白,嘴唇毫无血色。只温润一笑,对她熟稔开口“知卿姑娘,夜半不睡,来此处做什么?”
      “郑大人安好。我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散心。”看着他的脸,知卿联想起刚才的信鸽,假装问“大人可是也睡不着出来解闷的?”
      那人嘴角的弧度不曾降下去,“我是来与人传信的。”竟出乎意料的耿直。知卿以为,郑时屿应会借着她的话头搪塞过去,却不想,他竟将真相剖析在她面前。
      知卿一时呆怔住。
      郑时屿看着夜色下的她,少女神色呆愣,妩媚的脸,震惊的双眸和微张的嘴唇。他觉得这样的她比初时见到那样卑微可怜的她要可爱多了。
      他笑容里不自觉带了些真心实意,“知卿姑娘,这个送给你。”他说着,手从衣襟里取出一支发簪。
      簪尾雕刻着简约的花纹,簪头正是她第一次拿起的哪吒样式。轻拨机关,哪吒的三头六臂立刻伸缩。
      她有些诧异,凤眼微睁看着郑时屿。
      郑时屿语气柔和,“当时在首饰摊前,我见你目光有所停留。私下里猜测你喜欢这支簪子,便顺手帮你买了。望姑娘开怀!”
      知卿觉得,在这寒冷的夜,自己却一点都不冷。有一股暖暖的感觉从心口流向四肢百骸。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真诚,“多谢郑大人。我很喜欢。这支簪子是我幼时所钟爱的,幼时家里贫寒,无力支持我买这种哄孩子的小玩意。没想到郑大人却圆了我儿时的一个梦想。”知卿说着说着眸中水光潋滟,似双眼含着泪花。
      “我的家乡这种簪子曾兴起一时。每一次,我走过摊前,看着这种簪子,我的父母都满面愁容,催促着我快些离开。”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脑海中回忆着儿时悲惨的经历。她沉默了。
      郑时屿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他从衣襟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他。
      知卿回过神来,拿走帕子擦了擦眼泪,自虐般继续,“父母怪我是个女儿家,时常埋怨说我是个赔钱货。幼时他们会给兄长幼弟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却不曾将我抱在怀里爱抚一番。”她抽噎了一下,“这些话,幼时我都会说给我家屋舍外的大槐树听。我总觉得,它的树洞能为我掩藏秘密。”
      郑时屿看着她泪流满面,心里也闷闷的。他张了张嘴,“知卿姑娘,如果实在难过的话,就不要说了。若你想倾诉,郑某愿意做你的树洞。”
      知卿感激望了他一眼,继续道:“他们会四处筹钱供家中男丁上学堂,却连个画册都不愿买给我。后来长大一些,他们逼迫我做各种活计赚钱补贴家用。我记得十三岁那一年,我的手泡在冷水中浣衣生了冻疮 。
      “后来我被同村的人牙子挑中,他们将我卖给了她。人牙子说,我这幅妖媚皮相,是魅惑男人的天生贱种。于是她将我卖去了青楼 ,后来我辗转去了敛芳阁。”
      “被卖的那天晚上,我哭喊着质问父母:‘为何这么对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女子,便活该如此吗?’他们没有回答我。只说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天降大雨,淹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禾苗。算命的说我是灾星,有我在身边他们必定倒霉。”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伤心往事,知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地一一道来。
      郑时屿扭头看着她,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对她温柔一笑,只问她“那你觉得呢?”
      “我不信命。也不信那算命先生所说的孤苦无依。是天气作祟……不是我。”知卿艰难地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郑时屿温柔且坚定地直视她的双眸,“对,不是你。说不定啊,你是别人的福星呢。”
      知卿的眼眸中一瞬间燃起细细碎碎光。她擦干眼泪,定定看着郑时屿。
      二人对视着,眼中只有彼此。
      末了,知卿反应过来什么,匆忙移开视线。耳尖微红,双手紧张地抓紧衣袖。
      郑时屿轻咳一声,看着夜色中天上的星。星光璀璨,夜色正好。
      谁都没有说话。
      “可否劳烦郑大人替我簪上这只发簪?”知卿忽然开口,语气中隐含期待。
      郑时屿点头,一只手拿起簪子,另一只手轻触知卿脸颊,温柔地簪到她的发髻之上。
      郑时屿随身取出藏在怀里的一包粽子糖,推给她“我幼时挨罚,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娘就会给我买一包粽子糖。吃过了,也就展颜了。”他补充,“望这粽子糖能稍稍抚平姑娘心绪。”
      “多谢公子。”知卿捻起一块糖,放入口中。粽子糖食之甘润、清香甜美。郑时屿也拿了一块糖,不知怎的,今晚的粽子糖好似更甜了一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坦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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