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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可疑的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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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您冷静点儿。这张照片不可能是真的,生活是无法造假的。您看看,我们一起生活的痕迹是真的,您任职的公司是真的,工作群里的沟通记录也是真的。不能因为一张照片的存在,不相信最亲近的家人啊。我不清楚发照片的人是什么目的……对,发件人是谁?这一定是什么的恶作剧,我们可以找他对峙。”
“不,这张照片不会是恶作剧。”安巍看向林晴美的房间,“那个女人看到照片的瞬间,慌乱的样子能够证明,她心里有鬼。”
“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柔弱和眼泪是她最强大的武器,她虚伪、伪善、装模作样,和楼上那个小丫头一样……”
安何之几乎确定:
安巍疯了。
父亲绝不会这样诋毁妈妈和妹妹。
“还有你,最可恶的人是你。”
“趁我失去记忆,你编造了一个虚假的人生,用谎言和照片欺骗我,企图让我落入圈套。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供养你们三个?还是,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他疯了。
昨天那个西装革履、雷厉风行的安巍,疯了之后,成了充满想象力的暴力小说家。
安何之苦笑。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安何之啊,我是您的儿子,三个月前您亲口跟我说的……”
“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欺骗我?”安巍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低吼示威。
安何之试图向后退,可早已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他心里发毛:亲爹疯了怎么办……找心理医生,还是先报警保命?
没有思考的时间,眼看着安巍将身体重心转移至左腿、右脚向后抬起,安何之下意识的收紧腹部、把双臂挡在身前。安何之清楚自己躲不过这一脚,却没想过,安巍的目标不是他的肚子,而是头。
毫无防备的,脑袋受力后重重地撞在墙上,霎时头痛欲裂、天昏地暗,口腔鼻腔被渐渐涌起铁锈味充满。
安何之意识到,如果再不行动,也许真的会丢了性命。
耳边在鸣响、眼前是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觉得被人揪住衣领提了起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听不清对方的言语、看不到对方的动作,安何之无法做出任何自保的动作,再也没了别的想法,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危险和疯狂。
“我错了……我错了……”每说一个字,口腔中的血腥味就更浓。
“我知道错了,您冷静一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我什么都说……”
安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他的衣领,思索片刻,去到林晴美方才的位置坐下,看着他命令道,“过来。”
安何之轻舒一口气,虽然逃不开莫名其妙的“灵魂拷问”,总算能暂时免受皮肉之苦了。他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缓慢移动,停在了距离“施暴人”约两米距离处。
“说吧,你的真实身份。”
“安何之,华水市人,出生于2004年2月,是华水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母亲名叫林晴美,是个家庭主妇,双胞胎妹妹安何兮休学在家,父亲……安巍……”
听到这里,安巍皱起眉头、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患有,无痛症?”
“无痛……”安何之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我怕疼,真的怕疼。但是,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只知道这些啊。我三个月前失忆了一次,您就这这么告诉我的,我没有撒谎,真的。”安何之耷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安巍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我说的都是真的,和家人、朋友的聊天记录都在,您可以看。”安何之拿出手机递到对方面前。
等安巍接过手机,安何之便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势,向厨房走去。
“你往哪儿走?”
“倒茶!倒茶……爸,你这一上午没怎么休息吧?我给您倒杯茶。”
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一杯放在安巍面前,另一杯捧在自己手里。
“少打岔。”安巍不耐烦地滑动着手里的手机,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讯息,有些失望的扔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你,把你从上次失忆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
“好。”安何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
“我的记忆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据说是暑假的第一天。我是被兮儿吵醒的,一睁眼就看见她在我床边坐着、外放死亡摇滚、震得墙板都在晃。她见我醒了,一脸坏笑,说什么‘她赢了,我输了’,非要我给她转账,可我根本不认识她啊……她就说我是赌输了、想赖账,没有一点儿哥哥的样子……”
安巍对这些无聊的细节不感兴趣,喝了一口茶水,靠在沙发背上,不耐烦的说:“废话少说,讲重点。”
“好好。”安何之站直了些,接着说:“兮儿告诉我,我失忆了,领着我下到一楼,当时妈妈正在厨房做饭、您在看新闻。听说我失忆了,您把电视关了,让我坐在旁边,拿出手机来给我看相册、告诉我我的身份和爱好,您说我是华水大学大二计算机系的学生,还说……爸……”
安巍闭上了眼睛,呼吸频率平缓了下来。
“爸……爸?”安何之蹑手蹑脚的走进,晃了晃他的胳膊。
“总算是放倒了。”
林晴美和安何兮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三个人聚在了一起。
“妈,咱们报警吧,老爸这算是家暴了。哥,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安何兮心疼地看着哥哥鼻青脸肿的样子,一边气嘟嘟地说着,一边拿起纸巾擦去哥哥脸上的血迹。
“爸爸是失忆了才会这样,你不要乱讲话。”林晴美看了她一眼。
“您早上还嚷嚷离婚呢,这会又心疼了。”安何兮小声抱怨着。
林晴美看向安何之问道,“你给他喝了什么?”
“ 唑吡坦,三片。”安何之一边说、一边伸出三个手指比划,嘴里的伤口被扯动,疼得他龇牙咧嘴。
眼看林晴美表情变了,连忙补充道,“妈,爸下手太重了,我实在安抚不了他。我们现在要不要,联系心理医生?”
林晴美一脸无奈,“你俩真行,又是要报警又是送精神病院的,对亲爹可真狠。他是我亲老公,哪儿都不许送,就放在家里好好休息。”
“妈,你看看哥被打成什么样了!万一爸爸醒来,还是这么暴躁怎么办?您就看着哥挨打吗?”安何兮有些不服气。
林晴美双唇一闭、发出“啧”的一声,两个孩子瞬间老实了。“都闭嘴,别废话了。你们失忆的时候,是不是爸爸安抚你们的?一群没良心的,再乱讲话的话,下次你们失忆直接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去,让你们求助无门、孤苦无依!何之,你把你爸送回卧室去!”
“好……”
安何兮见妈妈生气了,也不敢再争辩,连忙卖乖转移话题,“妈,我饿啦!”
“知道了,妈妈去做饭。安何之负责安顿好爸爸,何兮宝贝把客厅收拾一下哈。”
安何之半蹲着,将偃旗息鼓的“怪物”扛在背上,摇摇晃晃地运回房间、摆在了床上。他弯下身替对方脱掉鞋袜,却突然一阵耳鸣、失去了重心。
头晕……
一抹鲜红落在床单上,安何之摸了摸鼻下,是湿热的红色液体。他把手缩在衣袖中,白色的袖口捂住口鼻,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
镜子中的自己,脸上、脖子上挂着血渍,上衣也被染色,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下手真狠啊……”他想。
缓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洗了脸、清理掉皮肤上血迹,将上衣脱下来搭在胳膊上。他想起了什么,走进客厅、捡起地上的背包 ,翻出了那个牛皮本。
纸上是他今早写下的记录:
“情绪基本稳定,性格冷静、稳重、自省,未发生激烈冲突。”
他把这一行划掉,另起一行写道:
“性格暴躁、喜怒无常、行为暴力。”
真的不用报警吗?
如果明天父亲醒来依旧如此,该如何收场?安何之忧心忡忡,以他自己的力量无法保护妈妈的妹妹,何况面对父亲,他无法用力对抗。
1、1、0……
安何之在手机上按下三个数字后,迟迟无法按下拨通键。
“你想干什么?”林晴美站在他身后,不知观察了多久。
“我……”
“手机给我,明早来拿。”
安何之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像个干了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学生,任凭手里的手机被抢走、不敢反抗。
“妈,我担心明天爸爸醒来,像今天一样冲动,我控制不住他……”
“帮助失忆的家人回归正常生活,是不是你的责任?”
“是。”
“你没有尽到家人的责任和义务,反而要把失忆的家人送进警察局,不觉得自己太狠心冷血了吗?他是你的父亲,养育你十几年的父亲,你就这么对他?”
“对不起……可是,爸收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你和别人的结婚照,所以爸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但是,警察可以调取档案,证明那张照片是假的。”
“你应该去想办法引导他相信你,而不是把事情推给警察。连自己的爸爸都可以放弃的人,还能指望你做好什么?这样的你,能给我和妹妹依靠吗?”林晴美不容许他再辩解一句,咄咄逼人地质问他,似乎每一句都正义,每一次都揭露了安何之的懦弱和不堪。
安何之低下了头。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却像个孩子一样毫无担当。回你自己房间去,不许出门,不许报警。”
安何之背着厚重的双肩包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把沾了血迹的衣服放在卫生间的脏衣篓里,按照母亲的指示回到卧室。
他的房间,是二楼楼梯口旁边北向的小房间,一张床、一个木质衣柜、一张书桌,再也放不下别的什么家具了。尽管床帘已被彻底拉开、窗户全部打开,也看不到什么阳光,和他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