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场》七月·寻楠

2、第 2 章

　　2007年12月24日，星期一。

　　当掉早读课，全校师生打扫着昨天夜里下的雪。很厚，只是在乌鲁木齐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它

　　纯洁的白，能维持的时间很短。看着混杂的污雪，孙言不禁皱了下眉心。

　　“孙言。圣诞节了，你怎么都没收集这要一毛钱呢？”杨雅推着手中的铁锨，“呵呵，我要了两份。

　　下午买了苹果送你。”

　　“谢谢。”孙言对她笑笑。不期然，和闻待的视线撞上。穆合。

　　她的笑，很好看。像冬日的阳光，温暖安宁。闻待看着与自己对视的孙言。发模。还剩六天的时

　　间了。

　　孙言收回视线，认真的打扫。发模，闻待那是不可能的。除了穆合，不许第二个男生来碰我的头

　　发。

　　“喂，是李卉嗳。”

　　“她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真漂亮，不愧是校花。要是能做一天她男朋友，我就知足了。”

　　“花痴！做白日梦呢吧。人家可是喜欢穆合的。”

　　“言言。”李卉唤埋首打扫雪的孙言。

　　“卉。”孙言停下来，微笑，“明天是圣诞节。”说完，孙言才反应自己怎么恍惚地说出这个不相干

　　的节日，不禁轻摇着头，抬手轻轻敲打自己的脑袋。

　　李卉看着孙言可爱的动作，笑了。一旁杨雅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不过圣诞节的。”孙言轻声说，“卉，什么事？”

　　“理发。”风轻云淡，李卉的面容极为平静。

　　“理发找我，包你们满意。”一旁的闻待，满脸笑意。孙言沉默着，李卉却意味深长地看着闻待，他

　　的笑好熟悉。一瞬间，三人保持着奇怪的姿态。

　　“孙言，闻待。该回班了。”杨雅说。

　　孙言迈步朝杨雅走去，刚要说话，却被扼杀。

　　“言言。那句话和你说的‘明天是圣诞节’一样，是无心的。我，会等穆合回来。”李卉的声音，满

　　是坚定。孙言慌忙转身，却只看见李卉跑远的身影。卉，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你感觉到穆合就快要回来

　　了。

　　“你为什么那么忌讳理发？”蓦地，闻待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孙言静静地看着他。他是闻待，一个寻找美丽秀发做他的发模的男生。

　　“Need Not To Knom!”孙言留下这句话，迈步朝教学楼走去。很轻易地将闻待从自己的世界里隔离

　　出去，不让他靠近。

　　“孙言，送你。”杨雅双手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红苹果，脸上是快乐的笑容，“祝你来年平安。”

　　“谢谢。”孙言伸出双手接过，冲杨雅笑了笑。穆合，这样平淡的快乐被你带走了，要到什么时候才

　　能还回给我和卉呢？

　　“呵呵。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杨雅笑，“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第五次月考，前进个七、八名应该不

　　是什么问题。要知道那些难缠的习题如果没有你，现在我脑子里还是一团糟呢。”

　　孙言握着苹果，失魂落魄。泪水在眼里来回晃了好几圈，终是被自己强迫压下去。那些讲解方法

　　，是穆合从前教会的。自己从没有对他说谢谢，现在却由别的人来谢我。穆合，你看你的影响力多大啊。

　　“卉，晚上来我家陪我好吗？”短信发送成功。

　　公车站。

　　“言言。”李卉微笑走到孙言身边，“短信收到，领命！”

　　孙言侧头对李卉露出快乐的笑，“谢谢你，卉。”

　　“乖啦，是朋友别说‘谢谢’。”李卉上前拥抱她。卉，这个怀抱好温暖。

　　“爸妈去北京五年了，还真是想他们。这段时间有你、穆合陪着我一起成长，真的很幸福。其实穆合

　　的父母在美国，比我爸妈还要早离开一年。我知道那种对亲人的思念，有多难熬。卉，我们要等他回来。

　　”

　　“恩。一定。”

　　“今天杨雅送我苹果，说祝我平安。”孙言握住李卉的手，“我想和你一起分享平安。”

　　“安啦，走吧，公车来了。”李卉拉着孙言跳上公车，“在身边，什么都可以。”

　　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

　　圣诞节，是李卉、孙言还有穆合从来不过的节日。因为它是洋节。元旦，就快近了。孙言和李卉

　　谁也无法说的准穆合是否会遵守他们的约定，元旦一定要一起过，无论彼此身在何方。

　　“言言，放学后来帮我整理东西好吗？”看着李卉发来的求救短信，孙言浅浅笑着。“卉，自己的东

　　西自己拿。我只会帮你看看有什么落下。”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笑温暖安宁？”闻待传来纸条。孙言看着他，摇摇头。

　　“这个星期天，你有空吗？”闻待问，脸上挂着迷人的笑。

　　“没有。”孙言收起手机，“你可以去找杨雅，或许她会帮你的忙。”

　　“那为什么你不能？”闻待追问。她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Need Not To Know！”孙言声音坚定。

　　“穆合是谁？”闻待依旧不死心，并且越来越想知道这其中的因由。

　　孙言静静看着表情越发认真的闻待。为何他不放弃。只是要一个发模，对他这样技术好的发型师

　　，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在意。

　　“你真是锲而不舍。”孙言轻声说，“只是这种锲而不舍，在面对某些事或人时，是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闻待重复，“从小我就喜欢挑战，特别是对自己感兴趣的。我喜欢发艺，自小跟着父

　　亲学。15岁通过父亲开的沙龙年终考核，正式成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发型师。前段时间设计了一款新发

　　型，只苦于没有合适的秀发。直到那天在街上遇见你，我又有了设计那款发型时的感觉，那一刻灵感涌现

　　的美妙。”闻待看着孙言,“我希望可以完成那个设计，让爸爸认同我的能力。”

　　“这是你的事。”孙言语气冰冷。

　　“也许吧。”闻待扬了扬嘴角，笑，“你的头发，有很久没有修剪整理了，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当初

　　的设计造型。”这样的分析，孙言听着发起了愣。

　　闻待说得没有错。穆合的发艺水平，与他应该不分伯仲。

　　“别再费唇舌。修不修剪我都无所谓。”孙言撂下话起身走出教室。这么锐利的眼光，这么现实的分

　　析。孙言在害怕。穆合，回来吧，言言需要你。六年，除了你谁都不能动我的头发。可是为什么这次你要

　　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头发再长长，怕真的看不出你最初的设计造型了。

　　手表里的计时，255天。

　　她在害怕吗？闻待看着教室门口，进进出出的同学们。她的发也不错。杨雅抱着一个牛奶盒子大

　　小的箱子走进教室。看来年终考核，不能实现那个愿望了。

　　“咦？”杨雅抱着箱子站在孙言座位旁，“她去哪了？”

　　“刚出去了。”闻待笑着回答，扫了眼孙言桌上的化学卷子，最后目光落在杨雅半披着的头发上。

　　“这样啊。”杨雅小心地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孙言桌上。

　　“杨雅。”

　　“嗯？”

　　“能请你帮个忙吗？“闻待认真地看着杨雅，她眼底的奇怪落进他眼中。

　　“什么事，你说吧。”杨雅说。

　　“做我的发型模特，这个星期天。”

　　“啊？可是星期天我还要补课，恐怕……”杨雅不好意思地笑笑，回自己座位坐下。

　　“你补课需要几个小时，我帮你补。”闻待侧过身子问杨雅。

　　“你也是发型师，在沙龙里工作？”杨雅小心地问。闻待点点头，她说“也”，难道这个班还有谁和

　　自己一样？

　　“看你表情认真，帮你了。”杨雅笑笑。

　　“谢了。”闻待露出迷人的笑，“对了，穆合是谁？”

　　“穆合。”杨雅愣了愣，“你们长的像极了，像双生子。而且他的发艺水平应该和你不分伯仲。休息

　　时在沙龙里工作，其实应该说是去练练手。沙龙里的季度考核和年终考核，孙言就是他的专职发模。哎？

　　你这是年终考核吧？”

　　“嗯。”闻待应着，“这个星期天大西门公交车站等，10点整。”

　　穆合的专职发模，怪不得她不同意。可为什么她的头发，像是有半年多没有修剪？而那个叫穆合的家伙，

　　又在哪里？

　　“奇怪，都上课了，孙言怎么还没回来？”杨雅小声嘀咕着。闻待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座位。她在害怕

　　吗？脑中不禁浮想孙言起身那一瞬，自己在她眼中看到的一丝恐慌。

　　“报告！”是孙言的声音。

　　“进来。”讲台上的中年教师，看了看门口的孙言。孙言安静地走回座位，刚坐好下课铃就响了。

　　“孙言，是谁寄的？”杨雅走到孙言旁边。

　　“不知道，上面没有写。”孙言慢慢拆着包裹。箱子里放着两个小盒子，一个是手表，一个是迪斯尼

　　米奇MP3播放器。最上面有一封信。孙言取出信，将盒子收进抽屉。

　　孙言抬头对杨雅笑笑，“是我父母寄来的。一个手表，一个米奇的MP3播放器。”

　　“天哪！好炫哦。”杨雅一脸羡慕。

　　“看样子，你并不在乎。”闻待的声音，缓缓响起。脸上带着玩味的笑，而目光却是犀利的。孙言脸

　　上勉强挤出的笑不见了，慌忙闪躲着闻待的目光，低头看信。

　　爸爸，妈妈。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一针见血呢？我不在乎那些礼物有多么难买到，只希望你们能

　　回来在我身边陪我。穆合不见了，我越发地思念你们。徒然间，孙言看信的目光停滞在五个字上“去美国

　　发展”……

　　下午放学，孙言倚着车站站台的柱子，把玩着手中的手表。怎么又离去呢？公司的意思，你们可

　　以争取的啊。美国，我开始讨厌这个国家。穆合的父母去了那儿，现在你们又要去。过两年，是不是会考

　　虑把我弄过去呢？

　　“言言。”李卉轻拍在愣神的孙言的肩，“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李卉脸上温和的笑容，是夏天复

　　苏的阳光，那么热烈地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爸爸妈妈，他们决定下个月去美国发展。今天还寄来了圣诞礼物。”孙言将东西放在手中给李卉看

　　，“我想要的，只是他们能回来陪我，哪怕只是半小时也好。”

　　“他们都会回来的，别担心。”李卉的声音里满是疼惜。

　　“越来越讨厌美国，讨厌圣诞节。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孙言呢喃着，对李卉缓缓微笑，目光是

　　那么的没有神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

　　“厦门大学，我们的目标还不能放弃。”

　　孙言默默把手中的东西放进书包，拉着李卉跳上刚到站的公交车。她的笑容，渐渐平静。